梦里云裳

怎么那般傻，他可知此时我宁可与他一同前去赴死，也不愿苟活在玉撷莲身边。他的清高，他的骨气呢？怎可这般地向自己的敌人低头？玉珏然，我不要你再为我做些什么，我只想要同你一起走，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不离不弃。
“然，带我一起走，一切全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弄到这般田地。如今你什么都没了，却还有我。带上我，你说过的你从此不会再丢下我，你忘记了吗？带上我，带上我……！”我抱住他的双腿痛哭起来。可是身子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拉扯开。
我挣开那人的钳制，跪爬着又复行到玉珏然脚下，还没触及他的衣摆，身子又被人向后拖去。我半个身子匍匐在地上，指甲深深抠住地板。泪眼婆娑地望着前面一动不动的玉珏然。好似要将他的身影印在脑子里，那么不舍，那么深情地凝望着。泪水在眼中聚集，浸得眼睛酸痛，我却不敢眨一下，我怕只眨一下眼，便会再也见不到他。
“玉珏然，这次你若是再敢丢下我一人，我就闹到皇上那儿去，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想丢下我，没那么容易！”
“啪！”地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只觉右脸颊火辣辣地疼，泪水滚落下去，我看清了立于我身前的身形微颤的白袍男子。
他还是那么俊美，风清云淡的气质一如初见之时，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不复之前的清明，而是布满了水气，睫毛轻颤了一下，一颗滚烫地液体滴落下来，砸在地板上，散开的水花，溅到我的脸上，也溅到了我的心里。
“你想让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也没了吗？裳儿，只要你活着，我便也活着。我活在你的心里，从不曾离去。不管在哪儿，有你的地方便有我。春天，你偶尔嗅到的气息里有我；夏天照射在你身上的温暖的阳光里有我；秋天，偶尔滑过你发丝的轻风里有我；即使是冬天，连你呼吸的冷冽的空气中都有我。裳儿，你要活着，只有你活着我的生命才有意义，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若是你死了，我便也真的死了。你说在这茫茫地人海中，连个想念我的人都没有，我是不是特别孤独呢？你想看到我孤独吗？”
我再也抑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嚎嚎大哭，似是一只失了伴侣的孤雁，哀声悲凄，令人闻之落泪。
“带她走吧！记住我的话，好好守着她，莫让她再伤一分一毫。”
玉撷莲没再说话，模抱起地上哭泣地我，退开众人，向着门外走去。我已停止了哭声，乖乖地任他抱着，只是我的眼睛怎么也移不开，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里的那抹白影，我想将他生生地刻到我的脑海里，我的记忆中，甚至蔓延到我的灵魂。
   
第33章 秋风画扇（一）
秋风来时不知秋，才短短几日，便已觉秋凉。今晨下了一阵大雨，天气就莫名其妙地凉了下来。我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观看着雨后的院景，竟然惊觉一夜之间，所有的树木都枯黄了枝叶，风一吹来，挂在树上瑟瑟发抖。心口猛然一窒。一摊鲜血赫然呈现在大理石地面上。我的嘴角露出一抹惨淡地微笑。以前时时装病吐血，现在不装病了，这血倒也吐成了习惯。心里的某种弦，被我硬生生地压了下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信而信之，我就要做那只蜗牛，将自己囚禁于自认为的牢不可破的躯壳中。
“小姐，天凉了，你多加件衣服。啊！血，小姐你……！”春息替我披上披背后，一低头见到了地上的血渍，差点惊叫出声。
“没什么，老顽疾了，不值得大惊小怪，切莫跟其他人提起，尤其是外公！”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春息没再作声，蹲下身子，默默地清理地面上的血污。
春息是我去皇宫赴宴那日打碎茶怀的丫环，回来时我便让她做了我的贴身侍女。除了她以外，我又收了三个，分别是夏暖、秋风、冬冷。她们本不叫这个名字，是我收了之后另取的，至于为什么叫这些名字，我已不愿提及。我想着他说的话，我亦答应了他的话，我要活着，代他活着。
忽地闪过一阵白影，我抬眼时，布裟与罗刹二人便已立于身前。
“小姐，刚刚收到檀萧开报，大事不好！”罗刹眼眸里写满焦虑。听到他的话，我的心“腾”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却又刻意在面上露出冷静地表情，看向一旁而立的布裟。
相较于罗刹的急躁，布裟显得冷静了许多。对着我欲言又止。
“不管什么天大的事，但说无妨，我还受得住。”
“回小姐，碧渊国太子玉珏然，不肯向云影国皇帝低头认罪，云影国皇帝一怒之下将其杀了，尸首悬于容城城楼之上。密报称不日柳飞宸便要挥师东下，攻打碧渊国！”我面无表情，内心却如翻浆倒海。那个男子死了，永远地离我而去。难怪今晨我怎么也睡不实，一闭眼梦里便是他的影子。他跟我挥手，黑暗中我看不真切，只是那抹白影特别醒目，他越行越远，白影越来越小，最后全部消失于我的世界。我一觉醒来，便坐到了院中，才惊觉一夜之时满树黄叶。人一夜之间白头，是因心中遭受重大打击，那树一夜之间枯叶是不是意味着某个人生命的远去？当时我不愿信，现在我不得不信。那个人终是走了，离我而去，再也不复还，再也不复还……！
“还有一事！”见我没有说话，布裟继续说道：“碧渊国皇帝听闻此事，一时气血攻心，昏死过去。太医断言，皇帝命不久已。现在碧渊国皇宫中正在布置皇帝后事。一早主公便被皇后娘娘唤了过去，商量对策。”商量对策？我这堂姨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手中赖以以托的砝码没了。总要留条后路啊？现在宫中可以名正言顺继位的除了玉撷莲，还有素妃尤璃翠所出的贤王爷玉琨瑶。素妃乃当朝太师尤承祖嫡亲的女儿，其势力不容小觑。
正在冥思之时忽闻夏暖的声音，“小姐，楚王爷来了！”玉撷莲？此刻他不在皇帝床前尽孝，跑我这来干嘛？以眼神屏退罗刹布裟，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扭头看向远远行来的玉撷莲。
玉撷莲抬衣坐到我的身边。一如往常的紫衣，之男人很爱美，衣服都是些脂粉颜色，也难怪，长得那么一副倾国倾城之姿，不打扮起来，愧对这副皮囊。
“我听说圣上病危，楚王爷不在床前尽孝，跑我这来作甚？”我开口语气不善。自从夜宴那日我被他带回来后，这是我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期间他也来过数次，皆让我闭门打发走了。我对他始终热络不起来，又因着玉珏然的关系，我已将所有的埋怨都加诸到他的身上。
“皇兄他……裳儿可知？”他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似是要看穿我一般。
我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去，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已知道了！”
“斯人已去，裳儿莫要太过伤心！”他状似安慰地说道。
“太过伤心？玉撷莲拜你所赐，我现今已不知伤心是什么了。玉珏然待我的情份我终其一生也不能忘却。也许正如他所说，我要活着，只有我活着他才能活，他在我的记忆中长存。”说着我抬起头来，看向蓝蓝的天空。玉珏然你也在那上边吧？正如你所说在茫茫人海中没人记得是件很孤独的事情，如今你不孤独了，因为世人还有个我在心心念念地记着你，你不孤独了……！
“你……还在怪我？”玉撷莲言语里有丝焦虑。
“怪你？楚王爷，你也说得太过轻巧了吧？我现在对你何止是怪？那明明是赤裸裸地恨！”
闻言，玉撷莲的身形晃了两晃，片刻后恢复冷静，定定地望着我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始终不曾后悔。记得皇兄临走时的话吗？他已将你托负于我，所以此生就算是你恨我，我也要将你永远地圈在身边！”
“够了！楚王爷今日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姚云裳来宣示所有权的吗？若无要事，恕民女不奉陪了！”说罢我起身便欲离去。
“裳儿……！”玉撷莲拉住我的衣袖。我睥睨着眼眸看他。他也不为我傲慢地样子所恼。一脸浅笑地望着我。我被他的笑弄得毛骨悚然，这个男人，阴险狡诈，他的笑就好比地狱阎罗，趁你不备，出奇不意，一招便要了你的性命。
我在心中大致揣摩了一下他今日来此的意思，于是又冷着脸坐了下来。“楚王爷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好，明人不说暗话，裳儿又是何其聪明，说不定我今日一来，你便已知晓了我的来意，那我便照直说。当今圣上病危，纵观皇室也只有我与贤王有资格即位。皇上有意传位于我，但碍于尤家的势力怕我皇位难保，因此想借助于姚家！”
他的话与我心中所料不差分毫，但是他也太小看了我姚云裳。我为何要帮他？我对他恨之入骨，他不知道吗？
“我凭什么帮你？”
“凭你对玉珏然的感情！”话一出口，我的怒气“腾”地一下被他引燃，我愤怒地起身，不顾形象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玉撷莲，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事到如今你还敢跟我提我对玉珏然的感情，若是凭着我对他的感情，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就冲你这一句话，我马上站到贤王的一边！”
玉撷莲听我骂他，也不急，只是径自地笑着。“我今日来便没想从你这里听到好话，便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以为那素妃是个善良的主子？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可以战场上的生死对搏更为险恶。你若是真的助贤王登上王位，那素妃便成了太后。到是别说你姚家断了后宫的依凭，就是你那念念不忘的玉珏然的亲娘怕是也命不保矣，你忍心看到玉珏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惨死在你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