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裳

身旁的宫女太监早都被我支走了，现在四下里除了我与他，便再没别人。
“你怎么来了？”我压低声音，像是做贼一样。
他看了看我，没作解释，只轻声说了句“跟我来！”便牵起我的手飞身跃上宫墙。
我一路跟着他飞奔，偶尔碰上几名禁卫军，都被他轻巧躲过。终于，他带着我来到一座废弃的宫院外。我心中不明所以，只得用充满疑问地眼神看他。他没有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我“跟上！”
我便听话的跟着他飞上院墙，躲在宫殿的房檐下。他神情凝重地望着宫殿里面，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废宫里一个年约四十的宫女，正半跪在地上焚烧纸钱，一旁一道明黄色的衣角泄露了主人的身份。
“皇上，难得你还记得娘娘的祭日！”那宫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瑶娘，今日是我的生辰，也是母妃的祭日，我又岂能忘记？”玉撷莲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凄凉。
“皇上，您现在已贵为九五至尊，难道还不能为娘娘报仇吗？”宫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恨。
“瑶娘，太后与太妃的势力庞大，姚家根基深厚，要想动他们一分一毫又何偿容易啊！”
闻言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个玉撷莲啊，当日他要我助他登上皇位时所说的话全是假的，原来真正对姚家怀恨在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我心中一阵恼火，恨不得跳下去将他碎尸万断！
一旁的玉琨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我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下心来继续偷听他们的对话。
“皇上，如今你已登上了皇位，为何迟迟不动那姚家的贱人？莫非皇上你真的是对她动了心？”宫女起身咄咄逼人地直视着玉撷莲。
玉撷莲的身形晃了两晃，然后故作镇定地对着那宫女说道：“瑶娘莫要担心，现在只是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之时，我定会要他姚家血债血偿。”
那宫女微微摇了摇头，“莲儿，自幼便是我将你带大，你心中所思所想，我又岂会不知？当初你求先帝赐婚之时，我便已瞧出了八九分，你对那姚家贱人定是动了真心。”
“瑶娘！……”玉撷莲冲着宫女大吼一声，“你放过她吧！她毕竟与此事无关！”
“啪！”一声脆响，宫女扬手打了玉撷莲一巴掌。“枉我辛苦将你带大，如今你竟受那妖女迷惑！哼！也罢，如此一来，她便更不能活了！”一丝阴狠地恨意，自她眼中弥漫开来。屋檐下的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瑶娘，我定会护她周全，你莫要再打她的主意！否则别怪我毫不留情！”玉撷莲感受到瑶娘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气，不由得放话警告道。
“哈哈哈哈……莲儿啊，我的好莲儿，没想到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反目！哼！莲儿，你别忘了，我不但将你带大，我还是你的师父。你自认为跟我动手，有几成把握？”瑶娘怒目看向玉撷莲眼眸中尽是狠戾。
“朕自知不是瑶娘对手，但朕会拼死护她周全，若是她有什么万一，朕便也不要独活！”玉撷莲改口称朕，拉开了与瑶娘间的距离。
“皇上在威胁我吗？”她斜眼看着玉撷莲，在她的注视下，玉撷莲轻轻低下头去。
“朕，未曾！”
“皇上！”瑶娘见玉撷莲这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不由轻叹一声，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伸手将他的脸抬起。“瑶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做国君，你要统领天下。可是如今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而牵绊住你前进的脚步呢？你看你这副怯懦的模样，瑶娘气在嘴上，疼在心里。皇上，欲成大业必有所失。皇上，有了江山，全天下的女子随你所选，而没了天下，你便可能一无所有。江山与美人间如此简单的关系，你怎么弄不懂呢？”一双手轻轻抚上玉撷莲绝美的面颊，无限温柔地抚摸着。
“莲儿，你与你娘长得真像，当初她也与你这般地难以取舍。她本是番国公主，被你父皇灭了国，本想报仇，却偏偏爱上了那个给了她噩梦的男人。她只要杀了你父皇，她便可回国做女皇，可是她终是没下得去手。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那个男人，到最后还是惨死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之下。莲儿，如今，你切不可重走她的老路。感情再重，也重不过权力。你要谨记，谨记！”
玉撷莲在她的注视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下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决心一般。再睁开时，眼里不见一丝情感。
   
第40章 秋风画扇（八）
后面的对话我没有听到，我只知道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认知便是：我被骗了。想想自己从小到大的际遇，我只觉心中一片悲凉。从来不曾有人真心对我，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利用我。这便是悲哀，生在权贵之家的悲哀。
不知道是怎么被玉琨瑶带回来的，从我再次踏入隐凤宫时，我便知我已不再是我了。整整一个下午，我躺在软榻上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我不觉着累，我只是在不住地思考，又或者我什么都没思考，我只是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如何挣脱宿命的牢笼。
从影韵宫回来的小德子，从一见到我起就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却不敢出声询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太阳西下，我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小德子，我饿了！”我对着身旁的小德子说道。
小德子见我终于开口说话了，眼睛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姑娘你终于搭理奴才了。奴才这就命人去准备晚膳。”说着他便要下去吩咐宫人。
“不必了！我就是想吃桂花酿了，我听闻太后宫里的御厨做桂花酿是一绝。德公公可愿为我跑一趟？”
闻言，小德子“扑通”跪在地上，“姑娘有事您只管吩咐，伺候姑娘是奴才的本份。姑娘如此客套，莫非是小德子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不成？”
我扭头冲他笑了笑，“怎么会呢，你做的很好，只是我心中不忍而已。”自头上拔下一支碧玉镶金簪，轻轻放到他的手里，“这就算是赏你的，你起身快快去替我张罗吧！再跪下去，我就快饿死了！”
头一次见我和颜悦色的模样，小德子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连连点头，“是，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转身一阵小跑出了后园。
见他走远，我冲着四周唤道：“罗刹！布裟！”
一瞬间两道白影自身后的树上跃下。
“小姐！”二人齐声向我行礼。
“布裟你去帮我调查一下皇上身边瑶娘的身份。罗刹你去收集一下景妃生前的种种资料以及她的真实死因！记住务必真实！”因为此事之中牵边到姚家在宫中的后台，为防情报造假，我不得不提醒一下。
二人互望一眼，然后齐声答道：“是！”便瞬间消失不见。我转身缓缓向隐凤宫走去，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要变天了！
秋天的天气，说冷便冷，此刻我正坐在暖阁里翻看罗刹与布裟刚刚送来的有关瑶娘与景妃的资料。
景妃，名苗若景，碧渊国番国苗国公主，二十二年前苗国叛乱，当时皇上玉琦生，也就是先帝，御驾亲征，平了叛乱，并带回苗若景，册封为景妃。一年后景妃怀胎，皇帝大喜，昭告天下，若得男为太子，若得女为公主。此举惹得已生皇长子的贵妃不满，暗中派人下毒加害景妃，奈何苗国之人皆擅长用毒并有百毒不侵之身，此计不攻自破。贵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派人出使异域，寻得一活物，此物似猫非猫，平日乖巧温顺，但身体却寄生毒物，此毒物如蛇，喜暖畏冷，可顺人七窍进入体内，食人之内脏而生。月余之后寄主便因五脏具损而亡，此毒物亦随寄主亡。贵妃将寄生了毒物的似猫物送与景妃，景妃欣喜不已，不疑有诈，日日将似猫物抱在身前，不知不觉中成了毒物寄主。毒物蚕食景妃五脏时，触动了胎气，害得景妃早产，才使得玉撷莲幸免于难。瑶娘在帮景妃分娩之时，偶然间看到被胎盘带出体外的毒物，心知景妃遭人所害，却未敢声张，只尽职照顾皇子。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锦书，看向一旁站立的布裟，“有关瑶娘的身份你可有调查出来！”
“属下无能，搜集了近二十年碧渊国皇宫中的所有资料，却均未见到有关瑶娘的记载，只知她是景妃从苗国带来的丫环！”
用手指在锦书上轻轻叩叩，我状似自言自语道：“瑶娘……不简单。”光想想连玉撷莲那般阴狠的人物都忌惮的人，便知瑶娘的身份一定不仅仅只是个丫环而已。
“布裟，通知外公，尽早与后宫中的两位正主撇清关系。再让他秘密储备金银，以防万一！”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布裟便消失不见。
我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锦书，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一旁的罗刹。“你说，这世间真的有这种毒物吗？”
“属下不曾见过，只是不曾见过，未必就是没有！”
我微微笑了笑，颇为赞许地瞟了他一眼。
“柳飞宸的大军是不是快到达容城了？”
“是，用不了几日便到容城。”
“依你来看碧渊国与云影国之战，孰胜，孰败？”我边说边起身将手中的锦书扔到碳炉里，看着它燃成灰烬。
“依小人之见，碧渊国依仗着小姐所布置下的城防可抵挡几日，但却不是长久打算，若是不能寻求援助，用不了多久碧渊国必败。”
我看着他，笑意更浓。“那你说唯今之计，要如何才能解除困境！”
“唯有求助清曦国，只是二十年前一战，使得清曦国对碧渊国有此芥蒂，如今只怕是他国不会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