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裳

正所谓功高盖主，我怎么会不懂，怎么会不懂呢？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去选择你要走的路，若是某天你走不下去了，就回来，我始终会在这里等你！我现在还是要这样说，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若是你不回来了，我便也不等了，我会去寻你，生生世世！”
我抬起头惊愕地望着他，想要开口制止，却被他以指抵唇。“别劝我，你也知若不是你我便早已在亡国那日死了，我余下的日子本就是为你而活。你若是离开了，忍心让我过凄苦无望的生活吗？”
我无言以对，只是忽然间觉着自己的肩膀无比沉重，这么多的情感加诸到我的身上，我肩负得起吗？我肩负得起吗？
   
第56章 腥风血雨（一）
大军出征之日，清曦国上至权贵重臣，下至平民百姓皆来送行。数十万的大军，在君昊天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穿过别兮门，向着碧渊国进发。
今日我特意穿上一身鹅黄色的戎装，脸上脂粉未施。乌黑的头发被我绑在头顶束成一把马尾。君昊天破例让我与他一同立在辕车之上，辕车由四匹汗血宝马拉乘，每匹马都身材雄壮，经普通马匹大上一头，它们都毛色油亮，风一吹来长长的鬃毛随风轻扬，说不出的美丽。
我立在辕车上，看着四周热情高涨的平民，他们无一不在振臂高呼，“皇后福泽，一统天下……皇后福泽，一统天下！”
听着他们这样呼喊我心中一惊，有些彷徨地看着一旁面带笑容的君昊天。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只是微微望了我一眼，然后便装做不在意地继续接受属于他的百姓们的欢送。
谁能够大度到让别人凌驾于自己之上？更何况那个人是天子君王？一心想在低调做人，却不成想偏偏锋芒毕露。姚云裳啊，怕是你此刻已经成为帝王心中除了柳思宇以外的另一个心腹大患了吧？
如是想着，辕车转了一个弯，轻轻拐入另一条街道。眼前的景像越来越清晰，一间间的店铺矗立两旁，其中一间分明就是我那日与玉撷莲私会的酒楼。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向着二层瞟去，果然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见我过来，轻轻地立起身子，单凤眼里写满了不舍与担忧。我望着他久久移不开视线。忽然就忆起了他成亲那日的情景。那日也是这样一个场面吧？我立在楼上，看着他骑着大马被迎亲的队伍簇拥着前行。如今只是我们的位置对调了，却一样都预示着离别。
“还没看够吗？”君昊天冷冷地声音自一旁传来，让我心中一冷。“没想到这楚王爷还真是痴情，人都已经嫁与我为后了，他还念念不忘！”
“皇上……楚王爷不是那个意思！”我开口欲替玉撷莲开脱！
“是吗？不是那个意思？那么就是你有那意思了？”他故意加重玩味的语气，可听在我的心里全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轻松。
“皇上臣妾万万不敢有何非分之想！”
“呵，你不敢吗？你以为那日背着我与他私会我当真不知吗？”
一句话让我惊得如同五雷轰顶，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我惊恐的样子，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怕了吗？姚云裳虽然自大婚以来我从未宠幸过你，但你要时刻谨记，你是我的女人，守身如玉是你的本份！”
一句话说得我羞愤难当，早已忘记了刚刚的恐惧，“你怎么可以如此羞辱于我？我姚云裳再怎么不耻也是大家小姐，不是淫娃荡妇！”
见我气得不轻，君昊天轻声笑了起来，脸上显现出一幅诡异地表情，“我知道你一直恪守妇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再者说……！”他故意拉长了尾音，被我紧盯的脸庞忽然狰狞了起来，“你身染巨毒，所有与你交合的男子都会中毒身亡！呵，姚云裳，这世间我最相信的女子也莫过于你了！”
我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解了自己头脑缺氧的眩晕感，他在说什么？我身染巨毒？所有与我合交的男子都会中毒身亡？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中不自觉地布上一层绝望之色。
“你给我下了毒？”
他满眼怜惜地轻轻抚上了我的脸庞，话语无限轻柔，可是我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不是我，是你爹，你九岁时他未能害了你，便又生一计，在你的食物中下了噬魂散，此药需下在女子之身，平时并无大碍，只有与男子交合之时，才会使男子中毒而死！而且此药无解，一经服下，终身携毒！”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神思恍惚，似是做了一个可怕而荒诞的噩梦，怎么身世如此坎坷，一幕一幕似乎都预示着我悲哀的命运！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娶我？就因为我能帮你夺取天下？就因为你要用我的预言来登上一统三国的夙愿？”
君昊天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继而换上一副深邃而凄美的笑容，他笑得很空洞，让我不知不觉陷入他的笑容里，忘记了自己心中的悲痛。
“知道为什么我宠爱玉瑗筝吗？”
我木然地望着他，没有说话，此时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被我们隔开，所有的喧闹都局限于另一个空间，在这里，在这辕车之上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因为她能带给我快乐，她的朝气，她的笑颜，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我觉得有她在身边，自己孤独了这么些年的心终于有所慰寄。而你却不一样，你是我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梦，只能远远地观望，越是接近越觉着心痛，你所带给我的是无法排遣的悲痛，我不敢靠得太近，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回首，似是我们的命运被某种关联所牵绊，我放不开，却也抓不住。虽然我心中笃定，你是为我而生的女子，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彷徨，觉着你终究不属于我，你一直都在你的世界中游荡，将自己的心封死，任谁都不能够进驻。世人都说我好色，可是世人谁都不知，我最想要的那个女子，我终身都不能碰触。四年前我为你把脉时，便感到你身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脉象，翻遍医书才知道你是中了噬魂散。我当时只觉心中悲痛，又自责于自己没能照顾好你，一时无颜见你，便修书一封逃也似的离开。等到四年以后我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却传来你将嫁与碧渊国楚王的消息！”边说他边看了看我，我心中一顿，难怪柳思宇答应将我嫁与楚王啊！原来他深知我身有巨毒，同房之时便可要了玉撷莲的性命！未成想半路我被阎离掠走，怕坏了他的大计，所以才派人杀我。而后又得知我与玉珏然走到一起，便又想利用我的巨毒而除掉碧渊国太子。呵，好一个柳思宇啊！他真是机关算尽，物用其极。思及此心中头一次痛恨起他来。
“再后来又传言你与碧渊国太子打的火热。对于这些我都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你找到我。你为了给玉珏然报仇不顾与楚王的婚约嫁我为后，你为了给玉珏然报仇任凭我与母后百般刁难、忍辱负重！裳儿，你对那碧渊国太子可真是情深义厚啊！如今你却说我是为了利用你而娶你，姚云裳你又何曾不是因为利用我而嫁我呢？我曾劝慰自己，没有夫妻之实也罢，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便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可是你呢？你不但三心二意，而且还处处防备于我，问世间哪个女子敢如此待我？”
他说得字字合情，句句在理，却没有一句话能够打动得了我。经历了许多之后我已不再相信他。说什么处处为我着想，若无私心他既然已经知道我身上巨毒，为何不早告诉我而拖到今日再说？他分明也是想利用我而除掉他所谓的政敌。此时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将我的心拉拢过去为他卖命而已。我怎么会再上当？怎么会再上当？
下意识地回首，望了望早已消失在尽头的那抹身影，我心中一片惋惜，世间真心待我的男子本就不多，而我却一再错过，一步走错，步步错。若是真如他所说我真的嫁了他……，忽然间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我猛然间大笑了起来，笑得满眼水雾，笑得泪眼滂沱。宿命，宿命，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宿命，不管我走哪一步，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来人，将皇后带回车上，她离开亲人有些激动！”君昊天冷脸看着我近乎疯狂的举动，一时间怒从心起，狠狠地唤过人来。马上便从旁边跑过来两名太监，搀起狂笑不止的我便走向后面的马车。
我的笑声凄厉而诡异，惹得周遭的百姓与军队一片骚动，一时间竟显得有丝慌乱了起来。
君昊天站在辕车上大喝一声，拉回大家的目光。只听他沉声高喊道：“上天垂怜，皇后得众仙提点，我军此次必定大胜，故而长笑不止。此乃吉兆，此次出兵，必定大捷！”颇为煽动性的言语，立时得到百姓与将士们的呼应，大家如同受到蛊惑般齐声高喊，“必定大捷，必定大捷，一统天下，一统天下……！”
我坐到车里，慢慢地收敛起自己嘴边的笑容，君昊天你的确有大将之才。
“娘娘……！”萱莹跪在我脚下，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传令下去，所有姚家暗人皆不得表露身份，暗中潜服等候命令！”
“是！”萱莹答完便探出车外对着外面的暗人打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看得明白的手势。
我趴在车窗上，以手支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粉腮，忽然间露出了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越来越好玩了……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57章 腥风血雨（二）
彻夜不眠、日夜行军，终于在出发后的三日到达了碧渊国的边界，一路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逃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