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当当当……”
    敛蓝站在考场外，百无聊赖地用剑尖敲击地面。
    从她这边看过去，可以直接瞧见咬住羽毛的晨宫。晨宫正在苦思冥想。别人是在想方法，她是在想昨晚记的答案。
    唉，好困。晨宫打了一个呵欠。
    就在她昏昏欲睡中，正在门外等待的敛蓝叹了口气，低下头，考试还要多久？我也很困。
    ……
    “喂！”
    敛蓝抬起头。“怎么出来了？”
    “嗯，提前出来了。反正剩下的也记不住。再说，对付她已经够了。”
    敛蓝了然地点头。
    晨宫环顾四周，惊讶地问：“润痕呢？”
    “他……不清楚。”
    “不清楚？”晨宫睁大眼睛，“他没陪你来？”
    “没有。”
    “为什么？”晨宫更加奇怪了。
    “……我也不清楚，”敛蓝回答，“明明是那两个人的事，偏偏莫名其妙把我牵扯进来。”
    晨宫听得云里雾里。
    “你说的是通用语吗？”
    少女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有着疲惫，也有着无奈。到了现在，连她自己都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告诉我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很好奇耶！”
    敛蓝面无表情地转身，“你就不能稍微少一点好奇心？”
    “我对世界万物都充满了无数的乐趣。哎，等等我，我快饿死啦！”
    安静的考场里，许多人无奈地堵住了耳朵。
    吃过午饭后，晨宫以陪同借书为由硬是拽着敛蓝站在寂润痕家门口。
    敲敲门，少年习惯性的微笑出现在两人面前。
    当他的目光转至敛蓝，不由得一滞。
    ……
    润痕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微笑着注视晨宫，“找我什么事？”
    “我来借两本书。”她笑眯眯回答，镇定自若地拉着敛蓝的手走进门。
    在书房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天，晨宫忽然一脸可怜巴巴地转身，对敛蓝开口，：“美丽可爱的小蓝蓝，我想喝果汁耶……”
    “果汁”
    “嗯！就在楼下的厨房。我要白桃味的哦！”她笑嘻嘻道。
    好吧。敛蓝点点头，视线转到在一旁望着她们的润痕身上。稍微迟疑了一下，她轻声问：“你要什么？”
    少年静静凝视她，“随便。”
    一直望着敛蓝的身影直到消失，晨宫两三步走到润痕面前，无比好奇地问：“你这又是在搞什么？”
    闻言，润痕的神色暗了暗。也只有在自小就认识的熟人面前，他才稍微能卸下那永远微笑的面具。
    “出了一点小问题。”
    晨宫翻了个白眼，“小问题？你们明明就好好的，你发什么神经啊？”
    润痕沉默。
    “……我自己能解决。”
    “你？”她一脸怀疑，“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有自闭倾向。平时都被你完美的笑容还有温和的脾气掩盖住。”晨宫顿了顿，不想再说下去。当面分析别人的性格，怎么想都觉得很傻。
    “好吧，你可以不告诉我原因，但问题必须被解决。”
    润痕无奈笑笑。
    见他不接话，晨宫哼了一声，转了转眼珠，之后迅速转为笑脸，“喂！赶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你们之前的氛围很奇怪耶。”
    “哪有。”
    “明明就有！不要质疑我女人的真实身份。”
    ……
    “她上来了。”
    敛蓝来了？晨宫赶紧换了一个表情，转身对刚出现在她面前的敛蓝露出甜甜笑容。
    随便找了两本书，晨宫爽快地告辞了。她陪敛蓝走到她家门口，在门口停下。
    “敛蓝，我走了哦。”
    “嗯。”
    ……
    晨宫忽然凑近观察她的眼眸，一脸担忧地说：“你的眼里有红血丝耶，是很疲惫吗？”
    “嗯，是有点困。”
    “那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哦。”
    敛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她哪敢睡？一睡就会陷入噩梦，醒来还恍恍惚惚的。
    “你先走，我回去躺会儿。”
    “嗯！那我去上课了哦！”晨宫朝她挥挥手，步伐轻快地离开。
    敛蓝默默回到房间。
    她躺在在床上，睁着大大的双眼，两眼无神望着天花板。
    身体在告诉她赶紧睡觉，可她的意志不允许，于是就这样勉强撑到黄昏。
    当夕光照耀到房间，她一直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敛蓝默默下床，光脚踩在地毯上，就这样跑出了房间。最后，她拎着水壶到了花园。
    蹲在柔软的泥土上，敛蓝开始动手挖。很快，一颗还沾染着泥土的种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将之摊在手心，怔怔地望着。
    那粒希望的种子似乎没有一点变化。
    心中猛然一痛。
    她想起自己曾竭力忘记的一句话，那句瞎眼少女轻声说出的占卜，“他已经不在了。”
    如今，回忆层层翻滚，拉扯着涌入她的脑海。
    那一幕幕……真的只能成为回忆了吗？敛蓝神色黯淡，无力地跪在地上。
    当你开始回忆某样东西，便代表它已经不在了。
    那么，这颗种子还有什么用呢？一颗永远也不会发芽的种子，把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抹杀了。
    敛蓝低头良久，终于缓缓站起身。
    无意识地握着种子，她一步步走回房间。
    那把被她遗忘的水壶，静静斜立在泥土上，在夕阳的余晖中虚幻地仿若即将消失。
    “小少爷。”老管家照例先行了一礼。
    他眼中最具前途的小少爷，此刻正望着多米诺骨牌发呆。那些黑白如玉的骨牌正以某种奇异的形状摆放着，散发出诡秘的气息。
    “你说，我是不是在自寻烦恼呢？”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用语后轻声道：“您陷入了什么矛盾？”
    “……只是一个小问题。”润痕喃喃自语。
    老管家欲言又止，终于说出口：“当初她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怎么能说是小问题？”
    润痕低声笑起来，“你还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老管家闭眼吐出一口气。
    他的职责是保护少爷，别的没有资格去管。可他现在真的忍不住。“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您怎么会被迫成为刺者？那意味着丧失了家主的宠爱、家族的继承资格、骑士团的掌控可能。
    现在更是远离家族中心，还有那个诅咒……”
    “够了。”润痕的声音虽然轻，老管家却立刻住了嘴。
    出乎管家意外的，润痕的神色竟忽然平静了下来。是那种完全放松下来的平静，连笑容都自然了许多。
    他对老管家微微一笑。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但它们都不是最重要。”润痕轻轻摆下最后一块骨牌，眼前的几万块骨牌似乎瞬间连成了一体，发出淡淡的柔和白光。他站起身，望向隔壁的方向，“抓住最在乎的，才是最正确的。对吧？”
    润痕走向门口，在拉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继而转身笑了笑，“已经很晚了，我还是明天去找她好了。”
    闻言，老管家低下头，深深叹息。
    算了，无论小少爷做什么决定，一旦他下定决心，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
    敛蓝正陷入噩梦中。
    无边无际的血色淹没了视野，置身其中，甚至难以呼吸。
    下一秒，她恍惚着睁开眼。
    房间一片黑暗。
    敛蓝重重地呼吸，用手支撑从床上坐起。才入睡了一会儿，她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
    真的不能再睡了。敛蓝用手指撑起上眼皮，无力地再次倒在床上。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敛蓝睁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到了甜品店。
    “咦？敛蓝，你怎么了？”
    荆榛本来正趴在柜台上，一下子直起身。
    “哦……没事。”
    “可你看起来很无力的样子。”荆榛语气中带着担忧，“不如今天我替你？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
    ……
    见敛蓝坚持，荆榛歪头想了想。“那好吧。有事的话，不用开店了，关门休息。”
    她点头。
    “那我走咯！”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荆榛离开了甜品店，可没多久，又有一位熟人登门。
    “蓝蓝姐……”
    恩莱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敛蓝。
    后者正揉着疼痛的眼睛，听到说话声，勉强睁开眼，“怎么了？”
    “这个！”他递过去一本书。
    “……这是什么？”
    “老师让我读书，可是有好几本呢，明天就要提问，我一个人读来不及啦。蓝蓝姐，你帮我看看，然后告诉我里面讲了什么，好不好？”
    可她现在眼睛很痛耶。
    敛蓝翻开书页，努力睁大眼，试图认出每一个字。
    可才看了两行，她就不行了。
    正要抬头和恩莱解释，小男孩一声欢呼，“你答应啦！太好了，明天早上我来这里找你哦！”
    说完，他一溜烟消失了。
    ……
    敛蓝捏着书角，脑中浮现出两个字：祸不单行。
    挣扎了半天后，她决定关门。
    在温言劝说客人们离开后，她抱着书，宛如幽灵一般飘着回到家中。
    敛蓝盘膝坐在床上，摊开书，歪着头，睁大眼，手指划着每一个字。每看几行，她就要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眼睛实在是太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番，发现自己才看了两页。
    这本书讲的好像是关于海盗宝藏的故事。逃亡的海盗们将抢来的金银财宝藏到了一个岛上，约定十年后再次聚到岛上平分财宝。
    然后呢？
    昏昏欲睡中，她翻开新的一页。
    唔，真的好疼。
    她闭上眼，正在迷糊中，却听见了门开的声音。敛蓝没有睁眼。一来，她实在没有力气，二来……她知道那是谁。
    “在干什么呢？”
    轻轻响起的，是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带笑的声音。
    “润痕？”
    “嗯。”少年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看书？”
    “嗯……”敛蓝轻声解释了恩莱的麻烦。
    听完后，润痕不由得笑出声。“你先躺着休息。”
    “可是故事……”
    “先休息。”
    敛蓝乖乖躺下。
    润痕轻笑出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从未有过隔阂一般，如同往常那般融洽自然。
    “你知道吗？要说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在的你很被动。你呀，不要总是等待，有些东西是不会主动到身边来的。”
    闭着眼，敛蓝紧紧抓住被子。
    这些话，以前也曾有一个人抱着她淡淡述说。
    永远只会被动地接受，默默承受该有的和不该有的。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一个只会等待的少女。
    “不过没关系，以后任何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找来。任何你不愿意见到的，我都会为不惜一切地避免它发生。你只要……静静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敛蓝依旧闭着眼，但抓住被子的手愈发用力。
    “好了，眼睛疼的话就安心闭上。这本书的故事，我慢慢念给你听。”
    就这样，淡金色长发的少女安静闭着眼，听着耳边传来的温柔安定男声。
    “最凶恶的一名海盗拿着刀，逼迫他曾经的同伴交出藏宝图碎片……”
    少女轻轻勾起嘴角。
    眼下这一幕，像不像老奶奶给不肯睡的孙子讲故事？
    在带着安心力量的声音中，敛蓝慢慢沉入梦乡。
    梦中是无与伦比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