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藏宝图最终被撕碎，一片片洒入海中……”润痕忽然停下了阅读。他把目光放在敛蓝身上，静静凝视半响。
    瞅见被子外露出白白的一截，他笑了笑，将少女不规矩的小腿重新送回温暖之中。
    他重新拿起书，翻到最后一页，饶有兴致地观察上面的地图。这张虚造的藏宝图地图，很像明耀帝国的版图。比如这一大块，和寂家的领地简直相差无几。
    “领地……”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光彩，喃喃自语道：“到时候哥哥继承家族，我只要一个风光秀丽的偏僻领地。有湖、有森林、小屋……你应该会喜欢吧？”
    润痕低头，认真地挑选起来。
    “小少爷！”门外突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虽被刻意压低，却也听得出隐含焦急。
    怎么了？
    润痕轻轻放下书，走到门外。
    老管家递给他一封信。
    ……
    阅读完毕后，润痕的神色不复刚才的温柔。
    他低声道：“蠢货。”
    老管家恭敬地低头站在一旁，表情未变。即使他知道润痕指的是当任家主和指定下任继承人。
    沉默良久。
    “以父亲的性格，他不会这样做。一定有人鼓动。”润痕此刻地的笑容冰冷，“联合伊利石大帝抢夺其他贵族的领地，他不知道这样触动了国王与贵族之间的根本规则吗？皇帝是没有权力剥夺贵族领地的，更何况现在王室虚危。”
    老管家无声垂手站在一旁。
    “算了。”润痕的笑容有些疲惫，“他和哥哥是输是赢与我无关。赢了，我正好远离。输了，反正我有最后一张底牌，”
    “你下去吧。”
    老管家躬身退开。
    留下润痕站在原地，神色静然。
    敛蓝醒来时已是夜晚。
    她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咦？刚才睡得很好嘛，现在眼睛不痛了，心情也很平静呢。
    她刚这样想，身体便传来一阵心悸。怎么了？
    敛蓝侧耳倾听，捕捉到来自隔壁的一丝混乱信号。
    润痕那里发生了什么？
    她几乎没有犹豫，抓起旁边的剑就跑了出去。
    到了外面，一眼便看见润痕的住处灯火通明，与周围的深沉夜色形成鲜明对比。同时，有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屋子里还传出了叫喊声。
    敛蓝站在原地，咬了咬牙，径直冲了进去。
    门口本来有护卫拦着，见是她，两人很有默契地让开路来。其中一人还告诉她：“少爷在二楼卧室。”
    “谢谢！”
    一口气到了二楼，敛蓝停在楼梯口，怔怔地想自己这么紧张跑来干嘛。
    可没来得及多想，老管家已经看见了她。于是敛蓝迅速被带进屋子。
    一进去，她便是一惊。
    只见润痕坐在床上，胸口处一片血红。可他一见到敛蓝，竟然愉快地笑了笑。
    “你还笑！”
    “呵呵，那是因为见到你现在的表情。”
    “……我是什么表情？”
    少年却只是笑，不说话。
    敛蓝走过去，皱眉观察他的伤口。好像刺得蛮深。“漂者呢？”
    管家在一边回答：“马上就过来。”
    这时，润痕却摸摸敛蓝的脑袋，笑眯眯问：“睡得还好吗？”
    “……挺好。”
    “那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
    敛蓝稍微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里睡。”润痕对她笑笑，下床。
    那你呢？
    不等她问出声，少年已经回答了她：“我出去等治疗的人来。你就呆在这里。”
    见敛蓝还在迟疑，润痕温柔的笑容中露出坚持，“我很快回来，你睡吧。” 然后他对老管家点点头，走出了卧室。
    出了门，他往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门口守卫退开。
    里面是幽深的黑暗，仅能听见一个虚弱的喘息声。
    润痕叫管家点了蜡烛，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正有一个骑士打扮的男子坐着。虽然满身是伤，伤口还在滴血，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背脊挺得笔直。见到润痕进来，骑士的脸色连变都没变一下。
    却是润痕先开口，“你还好吗？”
    骑士的嘴角流出血丝，“很好。”
    少年静静望着他，“我以为跟在我身边十几年的护卫都是值得信任的。没想到你却打算杀我。很让人吃惊呢。”
    骑士一脸平静：“我不是忠于你，是忠于家族。”
    “哦？那是父亲要你来杀我的吗？”
    骑士不说话。
    润痕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哀伤。但也仅此而已。他叹息道：“那你刺杀之前，怎么没有好好收集信息呢？”
    骑士冷冷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润痕一笑，轻声道：“我是不用睡觉的。每天晚上闭眼躺在床上只是伪装。”随即他放柔了声音，“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个秘密包括我也只有三个人知道哦。”
    骑士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你是在同情吗？”
    “当然。注定不会有人一直陪伴你到最后。”
    “呵呵……”润痕笑容不变，“那么，需要我带话给你的亲人吗？”
    “不用了，谢谢。”骑士的语气很平静。
    润痕笑了笑，对身边的老管家轻轻点头。
    老管家无声取出一副白手套，缓缓戴上。
    润痕转身离开房间。
    等他回到自己卧室，敛蓝还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
    他走过去，抚上她的淡金色长发，笑道：“我要出去几天。”
    “嗯……”
    “很快回来。”他用哄小孩的语气温柔道。
    “知道了。”
    “我现在就走，你好好睡。”
    敛蓝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枕头上似乎在残留着他的味道。
    这是注定被写入历史的一天。
    明耀帝国长盛不衰的寂家在这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子神秘死亡，家主寂时未失踪，一夜之间，寂家内部原本分歧的几支人竟然同时宣布向寂润痕效忠。于是身为家族次子的寂润痕兵不血刃地掌控了整个家族。
    直到事发之后，许多人才意识到寂润痕到底在家族中收买了多少人。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也正有无数的金币源源不断流入不同的口袋中。
    帝国其他家族的人在观望，可让有些人失望的是，两天之后，失踪的依旧失踪，死亡的也真的回归了神的怀抱。于是，最后一丝动荡消弭。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寂润痕竟然没有登上家主之位，而是让他的弟弟——寂令奇——年仅九岁，暂时掌管家族权力的印记，并且，让寂家的骑士团完成了对寂令奇的发誓效忠。
    这简直让人费解。
    所有人都清楚骑士团对于家族意味着什么。这说明，将来成为寂家家主的必定是寂令奇。
    而现在，只是寂润痕暂时掌权而已……
    寂家一个偏远城堡里。
    这里的装饰处处精美华丽，高塔、红墙、雕像、草坪。和荒凉的附近相比，其华贵程度简直显得突兀。
    寂润痕在严密的防卫下走进一间屋子。
    天花板上吊着盛满烛火的灯，映在红色地毯上，一个身着华美服饰、却掩饰不了憔悴的中年人正坐在包绒高背椅子上。听见门开的声音，中年人依旧眺望窗外。
    “父亲。”
    他依然没回头。
    寂润痕也不介意，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微笑道：“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很好。”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
    “你打算把我一辈子都囚禁在这里？”
    “答对了时间。只是我不觉得是囚禁。”
    中年人低低笑起来，夹杂着明显的讽刺。“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放弃你吗？”
    “因为我成为了刺者。”
    “不完全正确。比起你哥哥，在才能天赋上他的确不能和你比。但是他有野心。而你呢，什么都无所谓。”
    “一个人要是没有过强的欲望，不稳定，虚弱，也很可怕。你不适合担任家主的位置。”
    “所以，在你哥哥悄悄地找人除掉你时，我装作没看见。”
    “我以为，你死了对家族没有大的影响。要是没死，大概你也不会对你哥哥怎样。”中年人慢慢转身看他，“没想到……你会如此快速凌厉地反击。”
    润痕微笑着听完，“因为我有了要珍惜的东西。为了保护好它，掌控权力才是最好的办法。”
    “哦？以前你可没有想要珍惜的东西。”
    少年笑得平静，“现在有了。”
    “……既然有了珍惜的东西，那就好好守护吧。”
    “我会的，父亲。”
    中年人不再说话，转身继续看风景。
    “家主之位已经预留给令奇，骑士团也由他掌控。以后寂家血脉里流动的，依然是最纯正的晨曦之主信仰。”
    中年人缓缓抓住椅子。
    “那么，我离开了。”
    等中年人回头再看他时，屋子里已冷冷清清一片。只剩自己一人。
    旧约学院中央花园。
    汩汩的喷泉流水声中，绿草和花朵将之装点得生机盎然。花园中心的空地上，一个个旋转陈架列蜿蜒而上，上面有秩序地摆放着神的雕像。雕像们各具神态，在它们周围装点着盆栽鲜花。
    敛蓝站在高高的陈列架上，倾斜水壶给盆栽浇水。
    正安心地浇着，忽然有人从背后将她抱住。少女停止动作，一动不动。她知道那是谁。
    少年将下颔抵在她头顶柔顺的长发上，不说话。
    “……你不是说几天就回来吗？”
    “抱歉……出了一点意外，迟了几天。”
    “哦……”
    少年低低笑起来。
    他将敛蓝的身子扳正，正视少女沉静的黑眸，然后轻柔地吻下去。唇齿相交之时，敛蓝瞬间睁大眼。她想推开他，却被牢牢锁住了双手。
    这里可是中央花园！总有人经过、休息的地方！
    站在高台上，两人在接吻。下面供学员休息的长椅上，有人在笑着指指点点。很快，周围的人都抬起头仰望那对情侣。
    真有胆色……他们感叹出声。
    而敛蓝在挣扎无果之后，任由润痕抱住她深吻。
    她听见有人在叹息。然后无数黑白的景象翻滚，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她记起了这个身体所有的过往。小时候夜晚爱看星星，夏天爱躲到冰下漂浮，偷偷喝酒时的跳舞，采下尚未成熟的毒蘑菇……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左手无名指被套上了一枚戒指。是那枚刻有“costu”的戒指，不知何时被少年找了出来。
    你知道吗？
    我最珍贵的，就是对你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