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58 逝去的依靠


“敛蓝?”
    听见母亲的声音,敛蓝抬头。她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低低道:“我想出去走走。”
    女人笑了笑,目光转向荒愁,“陪你妹妹去。”
    北极荒愁微一点头,这时,敛蓝已经走出了门。荒愁刚一转身,便听到女人低柔的嗓音:“哥哥要好好保护妹妹哦!”
    “我清楚。”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女人叹了口气,将盒子抱在胸前,走向卧室。
    一步步走在开满鲜花的路上。这一路风景似乎未曾改变。
    李敛蓝向着河边走去,那是她习惯性发呆的地方。她知道,荒愁正无声跟在身后。可她该说些什么呢?
    几乎没有半点印象的父亲,突然出现的哥哥,尤其是,他还是晨宫的哥哥。噢,那她和晨宫,不就是亲生姐妹吗?
    太过突兀和复杂的关系,让向来喜欢安定的她一时有些混乱。
    不知不觉,敛蓝走到了河边。
    依旧是冰冻的河,她轻步踩上去,然后坐在冰上。
    荒愁走到她身边,似乎是想给她缓冲的时间,也没有开口,就这么一言不发坐在她旁边。
    敛蓝无意识地用手指划拉着冰面,沁人的凉气沾染在身上。
    荒愁凝视着她,看她静然垂首,看她微抿双唇。
    许久,他轻轻勾起嘴角。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这个妹妹和晨宫那个跳脱的孩子可不一样。敛蓝是个被动的孩子,若是他不先开口,两人只好一直沉默下去。
    于是荒愁将她冰凉的手指抓住,那个总是满身阴鹜的男人,面对他的妹妹微微一笑,“以前常来这里玩吗?”
    “嗯。”
    “大陆上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以后我带你去如何?”他给下的承诺,要是晨宫听见,一定不敢置信地大笑。
    哥哥,可是这世上最繁忙的人了!一年都说不上几次话,好不容易才抽空吃一顿饭。
    陪她出去玩?哇,天亮了,该起床去上课了。
    “……好。”
    荒愁笑笑,看来她并不排斥自己。大概,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从手上取下一枚黑色的戒指,将敛蓝的左手拉至面前。嗯?发现上面已经戴了一枚,于是他将黑戒指轻轻套在她左手的中指上。
    敛蓝只觉微一刺痛。
    “这是血脉的证明,可不要取下来。”
    她举着戒指在眼前晃了晃,看着看着,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了,这下神总不会惩罚我了。”荒愁轻笑。家族的血脉传承向来艰难,因此决不允许子嗣外流。这下,他可终于把流落在外的妹妹找到了。
    只是,他的妹妹竟成了一名持剑者。他轻声问:“敛蓝,打算改信吗?”
    “改信?”
    “嗯。北极家族是神的后裔,家族成员全部信仰母神。”
    ……
    “不愿意也没关系。”荒愁淡淡一笑,“交给我处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持剑者。”
    他这么一说,敛蓝的不自在感顿时削减了不少。
    发现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荒愁笑起来。
    看着十几年后才相识的妹妹,他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宠溺与歉疚。北极家的直系子弟,本该有舒适华贵的平坦人生大道。就像晨宫,做她任何愿意做的事都可以。反正,家族有他掌管,其他人有他庇护,不需要担心。
    可敛蓝,却懵懵懂懂地渡过了十几年孤独寥落的日子。
    他伸手捏了捏敛蓝的脸,笑道:“嗯,差点忘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晨宫。”
    “以后我会和她解释。你不用操心。”
    敛蓝点头。正好,她也不知道怎么和晨宫开口。
    “呵呵。现在和我说说你的过去。这么十几年,你是怎么生活的。每天在这里玩?”
    “才不是呢。”敛蓝小声反驳。“只是小时候常来,长大了一天只来一次。”
    “呵呵。”
    “……离家不远处有一座山丘,上面长了一大批野生香莓,很好吃。”
    “等一下带我去。”
    “嗯。还有,东边路边有一小片香藤,带几支回家,屋子里的香气会持续很久。”
    “我可以带很多回去吗?”
    “不可以,它还要长。不过你可以多带几支。”
    “呵呵,好。”
    ……
    干净简朴的木屋中,女人抱着盒子走到床前。她就这么随意坐在床上,神色平静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把匕首,末端依次镶着三颗白钻,简洁而美丽。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
    她拿起纸条,想起当初的自己。那时她落着泪,虔诚地跪在神像面前,对信仰多年的神许下愿望。
    读出纸条上的文字:“我希望……他不幸福。”
    女人发出轻笑。
    视线触及那把匕首,她沉默些许,终究拿起了它。
    你不知道该怎么对我才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而这件事,早在十九年前就该划下句号。
    于是她缓缓褪去身上的外衣,换上一件明明衣料崭新、却透着陈旧气息的华贵晚礼服。然后她躺在床上,目光直视天花板。那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仿佛能穿越天际,到达神的国度。
    那么,就这样吧。
    女人将紧握在手中的匕首缓慢却坚决地插入胸口,鲜血流出,血液在伤口处凝结,逐渐勾花出一朵娇艳的红色蔷薇。
    这把匕首的名字叫荷薇塔,冥界中永恒怒放的花朵。代表……迎接死亡的欢迎之花。
    讲到小时候和自己捉迷藏的小熊,敛蓝轻柔的声音中明显带着笑意。而一旁倾听的荒愁也跟着笑了笑。
    还好,她的童年虽然过得寂寞,却也充满了自在的独特回忆。
    “啊,天都黑了。”
    “要回家吗?”
    “要的。”敛蓝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母亲一定会给你准备好酒的。”
    显然,她现在的心情很好。而荒愁对这个美好的下午也很满意。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母亲,我回来了。”敛蓝推开篱笆门,向里面轻声喊道。
    “我要不要去城里买些食材?母亲……”她微笑着问。
    “母亲?”
    她推开自己母亲的卧室门,只看了一眼,笑容便凝固了。
    见敛蓝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荒愁走过去,同样瞥了一眼,他立即握住敛蓝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我马上叫漂者过来。”
    敛蓝却像没听见他的话,机械般一步步走过去,最后站在床边,发呆一般凝视着她安详闭眼的母亲。
    她只不过出去一会儿,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完全变了样呢?
    那胸口的蔷薇很美,她忍不住缓缓抚上,触之一片冰凉。
    “母亲……”她无意识地叫着,反复,反复。恍惚中,感觉有人用力握住她的手,还有其他人的交谈声。
    “夫人的灵魂已经到达了高地森林女神的国度。”
    是的,她母亲李蜚景,信仰的是高地森林女神。而神的信徒在死后,灵魂都会归于神的国度。那母亲现在的确应该在高地森林女神的国度。
    可敛蓝眼中尽是茫然。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荒愁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只是加重了握紧她十指的力道。
    像她这样习惯于安定的人,生活一旦遭受重大打击,所受的伤,大概比常人都要更痛吧?
    敛蓝已经几天都没有说话了。
    而她的哥哥,北极荒愁,一直在旁边陪着她。
    她就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前,两把椅子,往日常常可以见到母女对饮。可现在对面空无一人。荒愁甚至没有坐下,就那么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之所以是不远处,是因为敛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尤其是当她看见了那个空空的盒子和突然出现的匕首。
    对此,荒愁不知如何劝解。盒子虽然是他带来的,可他从未打开过它。只是,这样并不能成为置身事外的理由。
    于是他只好沉默着,那个习惯散发着阴冷寒气、让所有人心惊胆战的男人,那个掌管家族、极其繁忙的男人,这几天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陪着他的妹妹——那个刚刚失去相依为命母亲的少女。
    这天下午,刚下过一场雨,葡萄架上积满了水珠。偶尔,有一两滴掉下来,落在敛蓝的脸上,像是泪珠。
    淡金色长发的少女微仰着头,望着葡萄架,像是看见了往日整理架子的母亲。
    她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要回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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