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

清脆脚步声在大厅中响起。
    晨宫在前带路，身后跟着一个淡金色长发的少女，她沉默跟随，手中的剑代表她不一样的身份——持剑者。
    晨宫在一间虚掩的门前站定，对少女笑笑，“社长就在里面。”然后她拈出一粒贝壳纽扣，放到少女的手心。
    “……这是？”
    “祝你好运。”
    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具古典静谧气息的房间。
    水晶吊灯下，一位少年背对两人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张白色木质桌。桌上，正立着一副古老的战棋。黑发少年凝神，似乎正在思考棋路。
    “社长？”
    闻声少年转过头，发现门口立着两位少女。一位是熟悉的面容，而另一位……一瞬间，无数浩瀚星沙从少年眼眸中闪过，随后他点点头，神色恢复一片平静。
    “社长，又在自己下棋？”晨宫眨眼问道，又笑嘻嘻拉过敛蓝，“社长，这是敛蓝，我想介绍她加入我们植物艺术及设计学社。”
    面对她绽放的笑颜，西宫缓悦不置可否。
    而晨宫似乎很着急，拼命暗示他看敛蓝手中的剑。
    喂喂！这是持剑者耶！我好不容易才骗过来的！
    少年轻笑出声。
    他站起身，并未直接答应敛蓝的入社申请，反而说了这样一句话：“欢迎来到奥薇歌大陆。”
    就这样，敛蓝稀里糊涂入住了植物艺术及设计学社。
    由于缺钱的缘故，她不得不暂时借住在社里的工作楼中。幸好，这里一切都很完善温馨，几乎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而在社中，除了几个狂热的神信者，其他社员对于她这个持剑者还是颇为友好，尤其是晨宫、荆榛几位，算是逐渐熟悉成了朋友。
    一旦熟知，敛蓝自然了解她们的性格。
    相处最要好的晨宫，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一旦遇上没见过的事物，不论是好是坏，非要探寻个究竟。
    敛蓝陪着她，几乎把学院的秘密探究了一个遍。
    有时候她甚至想，晨宫是不是打着好玩的旗号，带她逐步认识这个世界，见证这个世界的波澜壮阔。
    而作为黑狮鹫家族的小公主，源于血脉的高傲俯视，让她在学院几乎没有朋友。有时难免惹上麻烦，这时候便轮到作为持剑者的敛蓝出手了。
    她永远微低着头，手握剑柄。
    只见剑身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晨宫在一片酷酷地配音，“你已经死了！”
    跌碎围观者一地的眼镜。
    不过还是会遇见超出能力范围的事。
    这时候，则是西宫缓悦出手。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缓悦并未单独与敛蓝说过话，有时碰见，便无声息相互点头致意。
    他怎么想敛蓝不知道，但从她自身说，最开始，她有些惧怕那暗如深渊的眼眸。仿佛有永恒的星辰在其中转动，几乎一眼看清你灵魂。
    随意扫一眼，自己最深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不论多么复杂的麻烦事，一旦西宫缓悦开始插手，总会得到圆满彻底的解决。
    各大学社的领头人全部熟知他的性情，常做出退步，甚至院长很喜欢把学院事务交给他处理。
    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这个学院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这一切让敛蓝感到安心的同时，也下意识不敢靠得太近。
    两人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交谈，是敛蓝已经熟悉新生活后的一个清晨。
    这天她正在小花园中练剑，眼角忽然瞥到一个身影。她吓了一跳，因为自己竟然没注意到那人何时来的。
    “……社长？”
    西宫缓悦点点头，问：“你每日都在这里练剑？”
    “是。”
    “不会觉得累？”
    敛蓝笑了笑，“习惯了。”
    “在家乡也这样？”
    “……是。”
    见她神色略微恍惚，缓悦轻声问：“你想起了什么？”
    “……没什么。”
    “你觉得，这个大陆美丽吗？”
    这个问话，像是主人在问拜访而来的客人。敛蓝怔了怔，迟疑着回答：“学院生活很好。”
    他点头，“那就好。”接着道：“我有事要离开学院一段时间。”
    敛蓝一愣。她在这里过得很舒适的原因之一，就是不论什么事社长都能解决，无忧无虑，自然轻松。
    于是她试探着问：“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帮上忙吗？”
    “那是我来学院的唯一目的。”
    唯一目的？
    面对敛蓝兀地睁大的眼，缓悦轻声道：“寻一样东西。”
    ……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若是遇上什么麻烦，拖延片刻，等我回来处理。”
    “……明白。”
    果然，缓悦虽然不在，晨宫依旧我行我素，抱着热烈的好奇心，到处掺和热闹。
    她带着敛蓝，曾偷偷去过院长的办公之处，也到过图书馆高层把绝密的资料一一拆开，或是饶有兴致地调查一个行踪诡异的学员……
    有些荒谬的是，敛蓝竟然觉得这日子充实。
    是因为过去太枯燥单调了吗？
    这天夜里，睡得正熟的敛蓝被晨宫摇醒。
    “敛蓝！你快醒醒！”
    ……
    “怎么了？”
    “听说有人偷了院长的东西，校卫部正出动大批人员，满学院抓小偷呢！敛蓝，我们也去看看吧！”
    又来了！
    敛蓝认命起身，随她一同出去，最后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
    两人折腾半天，也没有打开。
    算了，只有等社长回来再问问。
    没想到第二日，西宫缓悦便回到学院。
    他没有通知敛蓝，而是径直去了甜品店。坐在客人的椅子上，旁边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一位是金发少年，在灿烂阳光下扬起耀眼笑容，冲缓悦笑道：“诱饵放出去了？”
    缓悦点头。
    “漫长等待后，总算看见曙光。”
    “直到找到东西，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金发少年笑着反问：“不是吗？”
    缓悦黑眸幽深。
    没错，对于神来说，百十年白驹过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唯一不变的，便是神本身。那闪耀的星辰，正代表着神永不消逝的生命。
    金发少年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找到命运泥板，我们就能回归神国了。”
    闻言，缓悦眼眸闪了闪。
    金发少年好奇问：“在想什么？”
    “回归神国之后，你会不会不断想起这里的一切？”
    少年大笑，他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什么不可能的事。“对于神来说，感情都是过眼云烟。难道你会怀念？”
    缓悦没有出声，只是出神望着远处那逐渐走近的少女。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金发少年笑道：“那是你的社员？”
    缓悦点头。
    少年正色道：“艾西恩殿下，凡人的生命终有尽时，而神却不会。若是神倾注上感情，或许遗憾与悲伤会持续至永恒。”
    “神本是无情。”
    “没错。”金发少年拍掌。
    “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世界。”
    听见缓悦平淡间接驳回自己的观点，少年微眯起眼。
    这时少女推门进来，一直在门口守着的望帝清好瞬间出手，当那一把十三阶重芒冷厉斩下……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他，“望帝清好，停手。如果你还想要一杯红茶的话。”
    一进门便发现社长的敛蓝，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两位奇怪客人很快告辞离开，留下敛蓝和缓悦二人，她便开始一五一十报告这段时间的新动向。
    ……
    “好，我都知道了。”
    敛蓝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个东西。”
    而听说奇怪盒子后，缓悦静了静，没有多言，只是让她好好收起它。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的确看见了缓悦眼底闪过的一丝光芒。这让敛蓝好奇起来，能让社长动容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后来无意间的一次发现，敛蓝明白了盒子的秘密。
    那一日她捏着盒中小小的一张纸，只觉重如千钧。种种掩盖在平静生活下的情绪纷纷浮上心头，让她几乎不能自持。
    纸上意思是，她可以回去吗？
    可是想回去，必须先收集一些举世罕见的物品。
    以此为奋斗目的，敛蓝一边寻觅，表面依旧过着往常的生活。
    这是一个独特的大陆，
    事实上，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虽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却也无比壮阔美丽。
    而在她的生活中，缓悦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他是个极其神秘的人，反而无比让人安心。
    你永远不会看见他焦躁、愤怒、犹豫、喜欢这些一切剧烈的反应，在他身上，永远都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像是完全没有情绪波动的石头，对一切都毫无反应。
    这样的他，能带给敛蓝无比的安心感，有时候却觉得他遥不可及。
    日子一页页翻过，努力寻找的同时，敛蓝也在这个大陆渡过了无数日夜。
    她忍受过独自练剑的寂寞，怀念过另一个世界的爱人，欣喜过朋友之间的玩闹，也懵懂过羁绊恋人的感情抉择……
    而社长，却永远平静站在她身后。
    敛蓝曾无数次的猜想过，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说是找东西，是找什么呢？
    直到她在湖底寻回同伴遗物，听见那个金发少年笑着对她说：“谢谢，命运泥板我们已经拿到手了。”
    “命运泥板？”
    “是的。这也是我们到此的原因。命运泥板是对神来说，都很珍贵的东西。”
    原来，缓悦寻找的就是它？
    而他找到之后，就要回归神国了？
    两人相见的最后一面，是在他的神国。
    在已经化身成神的缓悦的带领下，敛蓝亲身体验了作为神、或者是神的信徒，在这个永恒的国度过着的永世无忧生活。
    可当缓悦问她，“你愿意待在这里吗？”
    她拒绝了。
    最后，敛蓝是带着怀念离开的。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缓悦站在原地，神色无悲无喜。有美丽的少女靠过来，笑嘻嘻试图讨好她的主神。可他闭了闭眼，下一瞬，已经坐上主殿中的高椅。
    从很早以前开始，便是如此了。
    一个人，几十年、几百年如一日地安静坐在这里。
    会……感到寂寞吗？
    记得，缓悦的最后一句话是：“只要有星光的地方，你就能看见我。”
    东侧天空最亮的一颗星，便是我的神国。
    它会永远挂在天空，注视着你。
    只要你一抬头，便能看见我的眼眸。
    神的生命永恒，因此，那注视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