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四公子

第四十一节:最终章节(6)


屋外,雪下得越来越大,屋内,炉火也燃烧得越来越旺,上官邪风一家三口和痕四围坐在火炉旁,各自静默,邪风和上官掳表情有点无聊,而臭小子则有些无措,痕四睁大着双眼,空洞得有些异常,估计是太久没睡之后,又与凤齐恶战一场,如今停息下来反而开始魂不附体了。
    上官掳突然皱起鼻尖用力的嗅了嗅,然后把嫌恶的目光落到了痕四身上:“真难想像我居然能坐得定……这异味也太强悍了。”不过他的嫌恶就像石沉水底,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当然上官掳也不是要谁附和他的话,只是想要打破这种静默。痕四那双眼睛,睁得那么大,因为缺失睡眠的原因,眼皮四周布满乌青之色,上官掳现在有心情打量他了,可以清晰的看到痕四眼皮四周的那层浮肿,明明困得快死了,怎么不赶紧趁着机会闭上眼睛好好睡他个天昏地暗?上官掳心中正在不解,就听到臭小子的声音在自己身边响起。
    “萧逍说明天才会动身离开,所以痕四赶紧睡一下吧。”臭小子说道。她明白,自己若不开口劝痕四,上官邪风和上官掳是绝对不会主动做这种好人的。
    “她虽然说得那么清楚:明天再动身离开,但……等我真的睡过去,我怕她会立刻离开。”痕四似乎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神缓缓注入了以往常有的淡漠色彩。他已经有太多个日子没睡,所以,真的一旦放下所有重负睡了过去,必然是极度的深沉睡眠,不是一般情况可以惊醒他,如果萧逍趁机离去,她一定能够想离开多远就离开多远,一想到这种可能,痕四心中莫名觉得恐慌。
    “真蠢。”上官邪风蔑笑道,“你可以从此一辈子不睡觉?”
    痕四看了邪风一眼,没有回应。因为邪风骂得没错。
    臭小子没好气的白了邪风一眼,又看向痕四,笑道:“痕四你睡吧,萧逍也不像是个喜欢逃避事情的人,你这么辛苦的追来,就算她对你有过责怪,但如果要离开,我想她会和你说清楚……再说,有岛主老大在这呢!”
    “卟哧”一声,上官掳看似幸灾乐祸的笑出一声,惹得上官邪风不悦的斜了他一眼。
    臭小子向来喜欢替他张罗一些好事,邪风倒也习惯了,所以一声不吭,表示了他的默认:如果萧逍会趁着痕四睡熟过去选择离开,他一定会、也有足够能力拦下。
    痕四犹豫一下,低声道:“谢谢……”他看了邪风一眼后,果然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毕竟很多个日子没有闭眼休息过了,这下一放松,虽然是坐着,但痕四还是极快的陷入了深度睡眠。
    上官掳似乎想开口说话,但一张嘴,却看到臭小子递过来的制止眼神,知道臭小子是怕他开口会把痕四吵醒,上官掳表示反对的撅了一下嘴,无可奈何的也双手抱在胸前开始闭目养神,虽然只是看了一晚上热闹,但也蛮伤神的,所以还是趁机休息下,养足精神看下一场热闹……上官掳很开心的想着,不久后,他也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吱呀”一声,木门推开的声响并不大,但还是惊醒了浅睡中的臭小子和上官掳,他们同时看了一眼痕四后,发现痕四并没有被惊醒,于是,臭小子看向木屋门外,发现天仍然亮着,天空飘落的雪花也没有停歇的迹象,想必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上官掳直勾勾的瞪着卧室门口的萧逍,以及她身后的向悦和仇大山,向悦仍然一脸黯然神伤难过表情,而仇大山则是身在云雾中仍然不太清醒的状态,不过看起来,他们是要准备离开了……只是,上官掳觉得自己并没有睡过去多久的样子,难道一个白天和晚上就那样过去了?此时已经到了萧逍曾经说过的“明天再离开”的明天?
    “老爹,我睡了很久?”上官掳仍旧盯着萧逍,却问上官邪风。
    “两个时辰左右。”邪风回答,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三人,他亲切又温和的笑道,“离明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萧姑娘似乎心急了点。”
    “这与上官岛主似乎并无多大关系。”萧逍轻笑着回应。
    “嘿嘿,根本就与我没有关系。”邪风虽然在笑,却用颇正经般的语气道,“不过我这种人,最最喜欢做的,大多都是与我没有关系的事情。”
    “嗯……”萧逍点头,“要拦下萧逍三人,如今凭借上官岛主一根小手指就绰绰有余。”
    “所以萧姑娘的意思……”邪风伸出右手的小尾指瞟上几眼,然后笑眯眯的看向萧逍,“萧姑娘准备剁了上官邪风的这根小手指?”
    可见上官掳,某些方面更像上官邪风。萧逍的眼神不由的从上官掳和臭小子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容上扫过,最后又落向上官邪风,萧逍笑得不怎么在意:“萧逍从来不要这种无用的东西。”四十多岁的上官邪风,心性却与十三岁的上官掳很相似,真不知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哈哈……”上官掳小声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萧逍与上官邪风呛声。
    “无用的东西……”邪风又看了自己的小尾指一眼,被萧逍这样轻视,他居然只能无可奈何,若换成别人敢说他的右手小尾指是无用的东西,他当然有至少一千种方法让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用一辈子去悔恨,不过,萧逍背后站的人除了痕四,还是臭小子和上官掳,邪风明白自己只能忍气吞生着,吁了口气,邪风嘿嘿的笑了,“嗯,好在这种无用的东西至少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在痕四那家伙醒来之前,用它拦下萧姑娘他们三个。”
    萧逍不语,虽然淡淡浅笑着,脸色却又变得苍白了些。
    “岛主老大,萧逍是个女孩子。”臭小子一旁极小声的提醒,语气微微有点恼怒上官邪风的寸步不让,说赢了萧逍又怎么样?很光彩不成?臭小子想不明白。
    “呃……”邪风听出臭小子语气中的不悦,赶紧又嘿嘿一笑,侧过脸看向臭小子,“萧姑娘与别的女子怕是不同,小子,我若是有意相让,对她反而是一种不尊重……”
    “看来……”站在卧室门口迟迟未动的萧逍忽然打断邪风的解释,“我们想此时离开,就必然要再过上官岛主这一关。只是……以这样的方式留下我们,这种行为,和百里焰,和季如秋凤齐又有什么区别?”微微顿了一下,又道,“与当年痕四对待臭小子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
    邪风听她提到当年,心中莫名有点恼火,只怕她的话会勾起臭小子那些太多不开心的回忆,可邪风还是压抑住,道:“萧姑娘可能不知道,上官邪风这种人不喜欢讲什么道理,更不论什么正邪这些狗屁话题。所以萧姑娘这番话说出来,完全没意义。”
    萧逍张嘴想回应,却忽然听到臭小子的声音响起:“萧逍,其实是有着不同的。”
    “是么。”萧逍淡然应了两字,她看向臭小子,眼神柔和温暖,“其实有一些话,我想和臭小子谈一谈。”
    “呃……”臭小子显然没有预料,或者又在担心萧逍要和她谈什么,所以臭小子一脸怔忡和无措,眨了几下眼,她只好问,“萧逍……想和我谈什么?”
    但萧逍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回头对身后的仇大山和向悦道:“不会超过小半个时辰,我就会回来。”见向悦扶着仇大山点了点头,萧逍这才跨出门槛。她走向大门,看似是要和臭小子出去谈。臭小子虽然有点无措,但还是很快站起身跟了过去。
    “啧……”见她们两人走出门后,在漫天飘舞的飞雪中朝远处走去,身形渐渐消失在密集的飞雪中……过了好一会儿后,上官掳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围着火炉跺步几圈,然后停下,瞪住上官邪风,“爹,要不我和你,搞个人摸上去听听?”他实在该死的好奇。岂料邪风只是冷静的瞟了他一眼,淡淡回答道:“外面风雪太大,萧姑娘没了武功支撑着走不了多远,所以,虽然你现在看不见她们,但她们其实已经停在了离这木屋不过一里之外的地方,掳儿,你若静下心来,或者能够听到她们说什么。”
    “哦……”上官掳闻言,果然竖起了两只耳朵,但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我承认和爹的内力相比差了一大截,我只能听到风声和雪飘的声音……爹,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种事情,说到底上官邪风还是很乐于和上官掳分享的,所以邪风道:“她们虽然停下没再继续朝前走了,不过又都沉默着……等会,掳儿,也许你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会觉得奇怪,邪风瞟了上官掳几眼,这才接着道,“萧姑娘方才说:‘臭小子,谢谢你。’”萧逍为什么要谢谢小子?她难道对小子不应该是嫉妒羡慕恨?
    “呃?!”果然,上官掳满眼奇怪的瞪着邪风,片刻后,看了痕四一眼,不由小声嚷道,“老爹,其实你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吧?!’”
    邪风瞪了上官掳一眼,不再理他。
    ……痕……四……公……子……
    风雪像刀一样割在她们脸上,而她们眼里可见到的景象,痕四和凤齐大战之后的破败残局仍然没有被大雪完全掩藏掉。
    风雪太大,萧逍终于觉得举步维艰时,于是停下,跟在她身边的臭小子,于是也停下。
    “臭小子,谢谢你。”萧逍道。
    “呃……其实,我……萧逍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内疚。”臭小子喃喃道。
    萧逍闻言,淡淡的轻笑起来:“这并非臭小子的错,臭小子不必把这种责难扛在自己肩上。虽然和臭小子交往不多,不敢谈有多了解你,不过……总有一种感觉,臭小子似乎害怕伤害到我或者痕四,所以无论言谈还是举止都非常小心翼翼,但这不应该是臭小子该有的大大咧咧的个性才是,我谢谢你,是因为你内心深处那份对萧逍和痕四的怜惜之情,所以处处约束着自己,‘忍’这个字,原本是最折磨人的……其实臭小子,十六年前的事情谁也无力改变,十六年前所有人承受过的痛苦,如果不是对你们的人生有所意义,那么臭小子,上官邪风,还有痕四,你们也就不会在今天有着这样的彼此珍惜。”
    “嘿嘿……我只是不太明白萧逍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臭小子似乎有点为难的笑着。
    “你的笑容,分明表示你明白。”
    “呃……”
    “臭小子是唯一能够说服上官岛主的人,如果臭小子不愿意,萧逍只能硬碰硬,虽然强弱悬殊,但萧逍无所畏惧,臭小子知道是为什么吧?”
    “唉……”臭小子大概知道,他们本意是要帮助痕四的,如果逼着萧逍和他们动手,双方都没有好处,“可是萧逍,你对痕四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如果有,又怎么舍得分开?臭小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她略微怜惜的目光落在萧逍脸上,“或者,其实是萧逍过于在乎他。但是,我以为萧逍至少会等痕四睡醒,和他说个清楚。”
    “是么……而萧逍,一直以为行动会比语言更有说服力呢。”萧逍笑。
    “但,这真的是萧逍的想法吗?”臭小子问。萧逍说有话想和她谈一谈,只是要说这些吗?
    萧逍没有立刻回答,她微仰了头,看着半空纷扰着飘落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额头,眼睑处,刺骨的冰冷之意,这一刻更加的张显,萧逍笑了笑,微仰的头稍稍低垂,她的目光再次落向臭小子,带着无限的纯净:“也许并不容易,但我还是希望,臭小子能够释怀十六年前的往事,那种回忆或者痛苦,但仍然应该是臭小子值得珍惜的一种人生经历,所以,不要因为过程并不美好,回忆时会觉得谁亏欠了自己,又或者自己亏欠了谁……如果一个人善良的结果会伤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那么特定的某种情况下无情又何妨?过去已经过去,无法改变,重要的是,不要让‘现在’也变成‘有所遗憾有所亏欠却不能改变的过去’……十三岁的上官掳,虽然很机智聪明,武功方面也很有天份,内心却敏感又孤单,交织着诸多复杂又矛盾的想法,但他和臭小子一样,其实都很善良。”
    臭小子怔忡的凝视着她,似乎想看透萧逍内心真实的想法,可是她的笑容很纯真很坦率,淡淡中又带着一丝温和,臭小子承认,自己真的猜不透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臭小子只好坦诚相问:“萧逍现在更加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会是我和掳儿?”为什么不是痕四?她原本以为,萧逍至少也应该问她一句:她之前所说的痕四对待萧逍有所不同,到底有什么不同。
    “因为喜欢,但不是深爱;因为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不会太多;因为偶尔会想起,不经常、但心中一定有着牵挂。”萧逍回答。
    臭小子愣了愣,片刻后她笑了:“我明白萧逍的意思了……”萧逍此时更关心她和上官掳,是因为分别即在眼前,再见却很遥远,而萧逍与痕四,还有一个漫长相守的未来,“看到现在的痕四,其实我已经释怀十六年前的种种,无论是痕四带给我的伤害,还是我带给痕四的伤害,它曾经存在,但不会延续;至于掳儿,他应该很快也会明白:今天不会是萧逍和痕四最终的结局,萧逍所受到的种种伤害和磨难,并非因他而起,他会释怀的,不会带着对萧逍的欠疚回邪风岛。”
    “如此……就很好。”萧逍淡淡一笑,又仰起头来,她再次看向半空飘落的雪花,雪花落下,溶化在她淡淡的笑容里。
    两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她们彼此沉默了一会,萧逍忽然又看向臭小子,笑问:“不知我是否已经说服臭小子?”
    “……算是吧。”臭小子道,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听银川说过,不能以看待常人的眼光看待萧逍,虽然并不知道萧逍如何去把握自己人生的下一步,但是,能够为我和掳儿都考虑到的萧逍,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对不?”
    萧逍浅浅的笑了笑,道:“其实,我没有逃避的习惯,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所以臭小子不必太为我担心。”说完,她凝视着臭小子片刻,不久后她却忽然打了个寒颤,似乎已经抵抗不住风雪交加的冷意,对着臭小子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萧逍率先扭身往回走去,见她沉默中缓缓迈步回走,臭小子也就明白萧逍的想法是坚定的,她只好迈步跟上,她可是承诺过痕四的,到时痕四清醒过来不见了萧逍,不知道要如何向痕四交待……
    屋内,上官邪风听到她们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于是瞟了一眼痕四,正暗忖到底要不要暗中用内力把痕四弄醒,还是遵从萧逍的的意思让萧逍他们趁着痕四熟睡时离去,就听向悦忽然道:“姑娘有交待,如果上官岛主要弄醒痕四公子,我和师傅就动手。”
    上官邪风顿时只觉得哭笑不能,没料到他居然也会有受这种威胁的一天,他当然知道一百个向悦和仇大山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让痕四看到他们打起来了,他不好向臭小子交待是其次,另外一个原因,萧逍带着臭小子离开这个木屋的距离,掐捏得实在太好,痕四已经睡过去,所以凭着外面强劲的风雪声,这木屋内只有他一人可以听到萧逍和臭小子的谈话内容,很显然:萧逍那番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和臭小子听的,只为了避开上官掳,萧逍那番话若直接进入到上官掳的耳朵,他那个内心敏感的小儿子,不知又要胡思乱想多少事情。
    “她何时交待你来着?你又怎么知道我准备弄醒痕四这家伙?”邪风好笑地问,凭他的耳力,隔着一层门居然没听到,想必萧逍不是用言语交待的向悦,但他好奇向悦居然看出了他的犹豫。
    “向悦识字,姑娘写在桌面上交待我的。”向悦道,“姑娘说,若上官岛主不再竖着耳朵侧耳倾听,而是眼睛瞟向痕四公子,我就要向上官岛主坦诚姑娘交待过的话。”
    果然……上官邪风无语,萧逍倒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显然去意坚决。他虽然从来没有什么成人之美的心,不过萧逍,却是臭小子关心的人、是上官掳和银川格外欣赏的人,也是他觉得有点意思的人,虽然臭小子不喜欢食言而肥,但他上官邪风可不害怕没办法向痕四交待。
    “那么……你家姑娘有没有说如果我弄醒了痕四,你该怎么办?”上官掳突然笑问,一脸诡色。
    “呃……这倒没说。”向悦似乎愣住,脸上表情有点纠结。
    “我还以为掳儿有多了解萧姑娘呢。”上官邪风蓦然一笑。
    “呃?老爹,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会阻止掳儿动手弄醒痕四,那么在此之前,我必然会亲自动手。”
    “爹要阻止我,为什么?如果萧逍和痕四因此真的……”真的再也不见,真的从此各自天涯,又该如何是好?上官掳瞪着邪风,眼神中有着不解,如果不是他半路杀出,萧逍应该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和磨难,他实在太喜欢萧逍,就像喜欢银川那一家子一样,所以,他无法忍受自己带给他们任何的伤害。
    “百里焰曾经把萧姑娘困在支流城,季如秋和凤齐也曾经试图挟持萧姑娘回黑煞门,但感情的事情,不是用强悍的手段可以控制的,更不是感情之外的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可以操纵的。”邪风道,“爹之所以要阻止掳儿,是因为已经明白萧姑娘去意坚决,但我相信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茫目,也不是义气用事,必有她的原因。她的人生,原本只有她自己才有权利做出决定,掳儿,面对失去武功的萧姑娘,我们或者能够以强凌弱留下她,但……如果那不是她希望的,我们仍然要强行塞给她吗?”
    “当然不。只是……萧逍对痕四……”萧逍对痕四的感情,是那种能够付出生命的情感,那样深厚的情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消失,萧逍想离开,难道不是单纯的只想逃避吗?上官掳不解,但他没有问出这番话,因为他也清晰的听到了萧逍和臭小子的脚步声。
    并没有过多久,木屋的门口就出现了臭小子和萧逍的身影。
    原本一脸迷茫表情的仇大山,看到萧逍后,似乎突然的清醒过来,他一脸感激表情,非常开心的嚷道:“笨石头!”他的宝贝徒弟!过去几天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这一刻居然全部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原本浑浑噩噩的经历,此时却清晰无比!
    刚走到门口的萧逍,听到仇大山略带着惊喜的声音后,微微一笑,她站定,站在门外看着仇大山和向悦,温和地道:“现在,我们应该走了。”
    “哦……好。”仇大山点头,却有点犹豫,经历了这么多,如今痕四就在这里,虽然睡得极沉,但离他们这样的近,萧逍却选择离去,仇大山不忍问萧逍为什么,知道萧逍为了痕四,曾经受过的伤害,离开或者留下,对萧逍来说也许需要相等的勇气才可以。在向悦的搀扶下,仇大山跨出侧屋的门槛,和向悦一同朝门外的萧逍走去。
    “萧逍,这一路上都要小心。”臭小子忽然有些不舍起来,但也知道不能够阻止。
    “放心吧……”萧逍微微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臭小子,温和道,“一切尘埃已经落定,江湖如此之大,平静之地必然不会少,萧逍虽然失了武功,但还是敢自诩用毒天下再难逢敌手,何况强者都隐于江湖之外,所以凭借师傅和向悦的武功,我们三人足以应付未来的路。”
    “萧逍……”上官掳不由站起身来,眼神中似乎有着不愿就此离别,可是,他站起身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没有多想,上官掳愤愤的瞪了上官邪风一眼,知道是自己老爹做的好事,倒不是不能冲破邪风点住的穴道,可那需要一点时间,来不及阻止萧逍的离去。
    萧逍却冲着他们再次微微一笑,柔声说出六个字:“保重,后会有期。”她转过身,缓缓举步离开,脚步虽缓,但坚定无比,离去的身姿,不见半丝的留恋,至始至终,都不见她再看痕四一眼,仿佛真的已是绝情断义。
    上官邪风一家三口,两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他们目送着萧逍三人的离去。只见风雪交夹之下,向悦牵了三匹马过来,他们同时翻身上马,不久后就消失在他们眼底。
    上官掳顿时一脸从所未有过的气馁表情。
    “她始终都没有看痕四一眼……是对痕四彻底绝了情死了心吗……”门外,目送着他们身影消失的臭小子黯然的低语。
    上官邪风张嘴刚欲回答,却突然瞟到一直沉睡的痕四,忽然睁开了双眼。
    “醒了,有一段时间吧?”邪风问。忽然间,邪风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尘埃落定,自诩用毒天下难逢敌手之类的话,萧逍该是说给痕四听的吧?萧逍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怕远比自己听来的、了解的更加敏感,这样的女子,想要得到幸福该有多么艰难不易?
    痕四没有回答,只是怔忡的看着门外漫天飘舞的飞雪。
    上官掳终于冲开身上被点住的穴位,他脚下足尖一点,就待飞身追出,却被上官邪风一手按回。
    “爹!”上官掳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门外,臭小子怔忡的看着屋内的三人,似乎有点无措起来。
    “掳儿,爹一直以为你们兄弟三个有任性的资质和资本,所以之前从不阻止。不过……”邪风却只是缓缓一笑,语气放柔不少,“这一回,你不能任性,否则萧姑娘该真的放心不下你了。”
    “呃?”上官掳愣住。
    “百里焰和凤齐都是颇具资质之人,但他们的结局又如何?虽然百里焰的结局只是听说,可凤齐的结果却是我们亲眼所见,掳儿,人不可只关注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感受,更不能只沉浸于自我的内心世界,甚至把自我的思想强加到其他人身上,如果这样,人会把自己的人生之路给埋葬的……虽然这些感悟,十几年前你娘就教会了我,不过今日,又被萧姑娘翻出来温故了一番后,似乎又有了一层更深的新意。掳儿,人不怕聪明,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上官掳怔忡的看着上官邪风,闭紧了双唇不语。说到自我,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超越萧逍。
    见他们不再争执,痕四慢慢站起身来,其他三人的眼神便同时落在他身上。
    却见痕四抬起双手,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上官邪风向来眼尖,自然一眼就看到玉佩上的“小子”两个字,当年他也是见过一眼这玉佩的,如今事过境迁,痕四莫非打算把玉佩还给臭小子?邪风正揣测,便见痕四朝门外走去,双手托着玉佩递向臭小子,淡声道:“这是臭小子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
    臭小子凝视着他手中的玉佩,内心百感交集,她无法出声说话,只是颤抖着伸手去接,有些记忆如何能够淡漠?不管过去多久,她依然记得仙摇山上的人和事,依然记得龙源城内的人和事。
    痕四居然没唤臭小子为“小小”……邪风邪邪一笑,道:“其实‘上官夫人’要比‘臭小子’好听。”
    痕四当然懂邪风的意思,却只是回头淡淡瞟了邪风一眼,道:“还是叫她臭小子比较好,上官夫人?怎么想怎么别扭。”不等邪风再开口,痕四又道,“但真的,很谢谢你们一家人。”他说完这话,忽然就沉默了。
    “好说……不过,痕四下一步准备怎么走?”邪风见痕四眼色中有着萧瑟之意,难得的正经说起话来。
    痕四看向邪风,片刻后回答:“臭小子和岛主对痕四的恩情,痕四不敢说回报,但一定会铭记……其他的话,也不必多说什么。现在……痕四要去找回萧逍,就此告辞。”
    “既然早醒了,怎么不在萧逍离开的那一刻留下她。”上官掳有些愤慨的问。
    “因为那样,我未必能够找回她。”痕四淡淡回答,“阻止她离去,和她离开后去找回,原本有所不同。”
    为什么?上官掳想问,却见痕四身形一晃,再看时,痕四已经消失。邪风看着上官掳,看到最宠爱的小儿子此时一脸的落寞之色,这种真实的情绪和表情多少令上官邪风有点欣喜,毕竟,他更喜欢自己的孩子像个普通人,而不是像个神,一个人如果始终都能够隐藏好自己悲喜失落的情绪,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掳儿,”邪风知道上官掳此时内心的疑惑与愤慨,于是笑道,“看似单纯的萧姑娘,只怕她内心的想法复杂得不是掳儿可以去触及,虽然,掳儿的思想其实也很复杂。”但上官掳,毕竟只有十三岁,经历过的江湖事并不多,而识人本事,也仅限于邪风岛和疯人堡的范围。
    “哦……”上官掳不咸不淡的应出一声。
    邪风望着门外漫天飘舞的雪花笑了笑:“天气恶劣,我们该回邪风岛了。”
    “不管萧逍和痕四会怎么样了?”上官掳有些不甘心。
    “就像萧逍说的:一切尘埃已经落定。现在的问题仅仅只是萧逍和痕四之间存在的问题了,但除了萧逍和痕四他们自己,这个问题却不是可以由第三个人帮忙解决的。”臭小子道,“掳儿,其实萧逍比我们谁都看得更透彻,也比我们以为的更加坚强,她的人生她自己能够处理得很好,而她要走的路也必须由她自己去掌控,没有谁能够勉强她的情感和心意,掳儿,你帮不了她和痕四,同样,也破坏不了她和痕四,因为无论痕四还是萧逍,除了他们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动摇他们自己的想法和决定……他们的那份自我,更强于现在的掳儿,希望掳儿明白。”
    上官掳看着臭小子,半晌无语,最后终于道:“我大概明白了……那好罢,我们回邪风岛……”
    “嗯,先回邪风岛,然后带上你们兄弟三个去疯人堡……吓小慧一跳,然后……”臭小子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容有点傻。
    “然后,怎么样?”上官掳问。
    “带着你们兄弟三个到处玩一玩,玩腻了再回邪风岛。”臭小子回答。
    “但……娘不担心会碰上娘以前的师傅和师兄们吗?”上官掳又问。
    “既然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那么不如遇上吧。”臭小子笑道,“反正以岛主老大现在的武功修为,抓住我师傅应该是轻而易举,然后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抓住我那些师兄,干脆把他们的武功全废了……邪风岛养他们几辈子也无妨啊……天天大眼瞪小眼,彼此折磨个几年后就习惯了,习惯之后也许就是幸福的开始。”
    “哈哈……”邪风不由笑出声来,觉得臭小子这个想法实在太好,虽然不可能真正付诸那样的行为。
    上官掳瞪着臭小子半晌无语,他的娘之前笑得那么傻,难道只因为自以为是的对她师傅师兄们的这份算计?但他有一种直觉,仙摇山的那群人是不会让臭小子的这个“心愿”得到满足的,臭小子想遇上他们,说不定他们从此就偏不让臭小了遇上……上官掳蓦的也笑出声来,既然是玩腻了才回邪风岛,那么会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混在江湖才对,说不定最后,还能探听得到萧逍和痕四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痕……四……公……子……
    雪已经停了三天,太阳连续升起三天,于是覆盖了万物的厚厚积雪和冰层开始慢慢溶化,有太阳的日子,反而变得更加阴冷起来,每一条道路之上,纳入眼底的都只是萧瑟之意。但偶尔可见路旁的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的点点绿芽……少许的春意,不知不觉已经开始接近。
    在一条幽静的小道上,三匹马,驮着三个人,正慢悠悠的走着,似乎不着急去往目的地,又或者,他们原本就没有目的地。
    离他们半里远的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徒步的三个人,虽然他们徒步,但与骑马的三个人却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马背上,萧逍在最前面,仇大山和向悦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侧。
    仇大山看着萧逍的背影片刻,又回头往后看了几眼,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后,道:“我说……后面那三个人到底跟我们走了多久?”
    “好像……十五天,又好像是十六天。”向悦回答。
    “好像是下山后不久就遇上了他们,彼此不是已经说过了珍重么?可他们怎么还是一直跟在后面?”仇大山道,“是不是说一次显现不出诚意,所以需要多说几回?”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很欣喜那几个家伙不离不弃的跟随。
    “师傅,也许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啊。”向悦道。
    “啧……那可就真巧!”仇大山语调高了些。向悦可不管他老人家乐不乐意,非学着萧逍的语气唤自己师傅,拒绝不了,仇大山也就只好罢了,更何况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他下山时带着萧逍逃命前收着的那些金叶子金条都不知所踪,口袋如今干净得很彻底,这些日子都是靠向悦身上几个碎银子吃饭住店,吃人家的难免嘴软。
    前面的萧逍听着他们故意的一唱一喝,淡淡的笑了笑,任由他们继续。
    半里以外的地方,雨青,星影和千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前面的人虽然骑着马,但那步伐简直和蜗牛有得一比,在冷嗖嗖的寒风中,以这样的步伐前行,缓慢的节奏只能让冷意更加侵入,想必骑坐在马背上的他们应该更冷,但,也只好如此。
    “唉,千雪小姐,万一哪天雨青少爷做错了事开罪了您,您可不能认定星影是和雨青少爷是一条绳上的蚱蚂啊!那星影多冤……”星影叹息道,似乎怕前面半里外的萧逍听不到,还刻意的用半喊的。
    千雪无声,虽然已经知道痕四安好,可十几天以来,却始终不见痕四追上来,不知道是痕四追错了方向,还是其他原因,雨青和星影却不管不顾,打定了主意跟在萧逍后面晃悠,虽然再见的刹那,自己,雨青和星影几乎都控制不住情绪的波动,只差没冲上前拥抱住萧逍狂呼落泪,可萧逍也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的超乎她的想像,后来萧逍拒绝与他们回去,辞行的言词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仅仅只是在江湖行走时偶然相遇一回的过客,彼此间没有深厚的情感存在,没有相濡以沫,只有相忘于江湖。分别,似乎轻而易举,再也不见,似乎无可厚非。是痕四把萧逍伤得太重,还是萧逍若是开始无情,便是谁也无法挽回?萧逍这样一种冷淡与疏离,竟让他们没有勇气大步跨上前与他们并肩前行。
    雨青凝望着前方那三条人影,虽然只是背影,但看了那么多天,也已经是熟悉无比,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萧逍的背影之上,天水岸边之后,雨青已经知道在痕四的心里只剩下萧逍,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痕四未能及时追上,但,他们要替痕四好好跟在萧逍身后,至于痕四,有上官邪风跟在左右,雨青并不担心。当然,雨青并不知道其实痕四已经和上官一家人分开。
    没有人搭理星影,星影也不以为然,仍然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莫非只是空喜一场?唉,唉……我才不喜欢空喜一场呢!原以为可以‘再投明主’的,可貌视人家不肯收留,难道注定只有留在痕府当‘管家’的命?”
    前面,仇大山竖着耳朵听了片刻,忽然就皱眉道:“后面真的很吵,是不是啊?”他两只老眼盯紧萧逍的背,期望她多少有点反应。虽然萧逍为痕四伤了心,但萧逍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唯一的亲人,萧逍虽然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露,可仇大山似乎就是知道,对痕四,萧逍仍然情意深重,如果痕四是萧逍的痛苦,那么痕四同样也可以成为萧逍的幸福,只是,萧逍似乎正欲将这种‘痛苦’与‘幸福’雪藏,又或者,是想以时间的流逝将它们扫地出门。
    向悦看了看仇大山,知道他是等萧逍的回应,于是闭了嘴没有出声。
    走在最前头的萧逍微微挺直了身体,连续几天的骑马,她还真觉得累了,看着遥远的地方,若隐若现的城门,萧逍笑了,她终于出声,却是岔开了话题:“我肚子饿了……进了城,我们先好好吃一顿,找家客栈修整一天,再换辆马车……”
    “呃……”仇大山眨了几下眼,扭头看着向悦,“阿悦,今天早上你说你身上还有几文钱来着?”
    “三文。”向悦回答。
    “石头,一个人的肚子只怕都填不饱了……”仇大山叹息,心中暗想,不如把后面那几个人喊过来凑一块吃个饭,再让他们掏银子比较实在。坐在马背之上,虽然人老眼花,但对远处的景物倒看得挺清楚,瞟着那遥远地方的城墙,看起来,真的很渺小。
    萧逍仍然只是轻笑:“这样啊……那么进城之后就把这三匹马换成银子好了……”
    “像我们三个人,每顿都要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贱卖这三匹马的银子又能撑多久呢?”仇大山问,“要不,石头我们回以前住的山上吧。”
    “进了城门,城内该有赌坊才对,师傅不妨拿着三匹马换来的银子去赌上一场,或者我们就能够撑得很久了。”
    “倘若输了呢?”仇大山有点意外萧逍居然会怂恿他去赌坊。
    “输了……我们三人就找到城里最大的一家宅院,把自己卖了。”萧逍回答,她脸上的笑意忽然就加深无数,“这样,就一直有饭吃有地方住,饿不死了。”
    “啧……”仇大山无语至极的看着萧逍的背影,事过境迁,她倒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出过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馊主意。
    不远处,星影用叹为观止般的表情瞪着萧逍和仇大山的背影,低声抗议道:“我就知道,自己当日是被设计了……不过,这座城池可未必还有和星影一样倒霉的管家吧?”
    一行六人,分成前后两拔,慢腾腾的速度,仍然在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了城门。
    远看时不觉得,近了,他们才看清楚这座城池其实很大,过了护城河,站在城墙之下,无论人或者马,都显得如此渺小。
    朱红色的城门大开,城门上方浑厚有力的刻着三个大字:朱门玉。有几个手持盾牌兵器的守卫站立在城门两侧,却没有设立进入城池的关卡,显然这儿还算是风平浪静。
    一行六人,分成前后两拔,以相隔并不太远的距离先后进入到城内。
    城内,小石子铺成的路面很是平整。或者正月刚过的原因,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挂满着各式各样的的彩灯笼,虽然街上行人并不算多,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一种喜庆和繁华之意。
    萧逍他们三人骑在马上行走至街道拐角处时,一阵浓郁的香味便扑面而来,等他们拐过街角,正式进入另一条街道,眼前豁然一亮,虽然不见人山人海,但街道宽敞,而街道两边,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摆摊小贩,而这些摆摊的小贩,他们卖的东西虽然各异,却全部都是吃食之类,有包子馒头、有饺子、有烤地瓜、有烤鱼烤羊肉串,及数不清的各类糕点……
    虽然没有味觉,但饥饿感如此真实,萧逍望着满目琳琅的吃食,感觉自己暗中已是垂涎到胃酸翻涌不已。
    “客官!”忽然一个打扮怪异的男人冲到萧逍的马前,之所以说他打扮怪异,是因为他头顶戴着一顶尖尖的红帽子,身后披着一件黑披风,左边肩膀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类似羽毛的东西,再配上他五十岁左右的一张老脸,所以给人的感觉很怪异,但他却笑得讨好又诚恳,“客官您可来得好又来得巧!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今日我们口水街有免费试吃试玩一整天的活动,您可以想吃吃嘛想玩玩嘛!”他一面说着,一边牵紧了缰绳,也不管萧逍意愿如何,另一手已经伸出把萧逍扶下了马。
    “嗯……那真是好极了。”萧逍淡淡的一笑,看起来并不抗拒这种好事情,她甚至大方至极的把手中的缰绳完全的交到了老者的手中。
    向悦和仇大山见状,自然只好跟着下马。
    后面跟过来的雨青他们,星影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意外和好笑,而雨青和千雪,见到那名老者之后,却是一脸古怪的诧异之色,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瞪着格外大,似乎一不留神,眼珠子都会掉落下来。
    老者一手握紧缰绳,眼皮子眨了几下后,牵着马跟上已经走出几步的萧逍,追问道:“咦……姑娘,您不好奇是什么‘某个特殊的原因’么?”他还一直等她来问呢,不是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吗?
    萧逍笑了笑,顺手拿起最近一个小摊子上一串烤羊肉就吃了起来:“嗯……您最好别说,等我离开了,都别告诉我。”
    “吖……为什么?”
    “也许我知道后,就不敢再吃,又或者,没办法继续心安理得的吃。”萧逍笑道,“无知最快乐……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我喜欢不能破解的谜语。”她说完又往前走去,这回顺手又拿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老者似乎无措的愣住,他怔忡的站定,而后面走上来的仇大山和向悦则很主动的把手中缰绳也塞给了他。
    当星影走到老者跟前,忍不住安慰道:“她和别的人是不太一样,别在意……”然后绕过。
    雨青和千雪走到老者身边后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瞪着他,几乎异口同声:“阿基你……从商了?”而且,还离开了疯人堡。
    阿基大夫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坦诚自己也是前脚刚刚从疯人堡的百合弦城赶到的朱门玉。一路上,听说了邪风岛的杨一草之前有替萧逍把过脉,据说萧逍体质已是弱得不堪一击,虽然他还不曾对萧逍做全望闻问切,不过初见过后,凭萧逍的脸上气色而言,她瘦归瘦,但气色还不错,这么冷的天,她能够有这样的气色,足够令人安心。如果不是萧逍故意误导了杨一草,那么就是萧逍的身体本身自愈力非常强大,这样的体质,往往在心智与体能上都受过诸多的折腾……有人会称这种体质为“练武奇才”,也有人会称这种体质为“百炼成钢”,少许人会称这种体质为“妖类”。
    阿基大夫虽然多年不见雨青和千雪,内心有一堆话想冲口而出,但他还是明白自己此行的任务是什么,所以,把三匹马的缰绳扔给雨青后,阿基大夫身形一闪,追上了萧逍,阿基笑道:“我知道,所以我被‘有知’折磨着,好在快乐或者不快乐,其实都可以分享的,呵呵……姑娘,其实没什么不敢也没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的,这一条街的吃食,原本就是为姑娘准备的。”喜欢不能破解的谜语?他当然不能好心如她的意。
    “哦,真好。”然萧逍仍然只是淡然一笑,她嘴里塞满吃食,虽然有含糊着答话,但两耳似乎并没有真正听清楚阿基言语间的意思,双眼和手,以及嘴巴,此刻完全关注在小摊子上的各类吃食上。
    “呃……”阿基愣愣的看着萧逍的侧脸,“我以为你会问是谁替姑娘准备的呢。”她一点也不合作,一脸对答案兴趣缺失的模样,让他想自言自语揭晓谜底的底气莫名就消失了。
    萧逍没有回应,瞟到前面摊子上的果脯,已经笑眯眯的蹦跳了过去,落下阿基站在后面继续发愣。雨青走上前,把手中的缰绳又送回到阿基手里,笑道:“她若是已经知道,又怎会再问。”
    “我还没说,她怎么可能知道?”阿基故意卖傻。
    “阿基不说,也是能够闹得天下尽知的。萧逍又那么会揣测……何况我看阿基也不像要真的瞒着萧逍。”千雪好笑地道。
    星影瞟了他们一眼,这才一脸恍然,搞了半天大家都是熟人,那些摆摊的小贩们望着萧逍时,那种眼神热切巴巴的模样,毫不掩饰对萧逍的某种仰慕……目的性实在太强。一看就像是有所预谋,既然不是雨青和千雪预谋的这件事,那又该是谁?痕四?不像;迹无影?听闻他个性极为粗枝大叶,会有可能吗?但能够这么快时间调动疯人堡的人听命,只有三个人可以做到,雨青,痕四还有迹无影。
    萧逍三人,一路吃喝着过去,看似满意又开心。
    走在后面的雨青他们三人,看着阿基牵着三匹马又追上了萧逍,眼看着萧逍三人吃饱喝足的走到了街尾,又看着阿基把牵着的马匹还到萧逍三人手中,然后点头哈腰的恭送她们离去,就这样?雨青三人不由同时微微扬眉,不懂阿基和其他疯人堡的人跑到这里,怎么可能只为这点作为。走到阿基身旁时,雨青忍不住问:“阿基,到底怎么……”但阿基打断了他。
    “雨青公子,至少有三条街的热闹可看呢,现在还只过了一条街道。”阿基嘿嘿的笑着。
    雨青愣了愣,没有再问,双耳中听到了另外一条街上的喧哗之声,如海浪般汹涌。以他的听力,当然知道另一条街上的人也有很多,但之前,他们都在静默中,应该是直到萧逍的出现,他们才开始有所行动,三条街的热闹……也就是说,进入朱门玉城之后,有三条街的人,是刻意安排了迎接萧逍的,雨青忽然就笑了,有点无奈:“二师兄他……”痕四也能够唱出这种戏,着实令雨青意外,顿了一下,雨青接着把话说完,却转移了话题,“只有三条街的热闹么?我还以为整座城池,都应该很热闹呢。”
    “嘿嘿,如果时间不是这么仓促,想满座城池都热闹的话,应该是可以的。”阿基表情略微有点得意和满足,唏嘘道,“雨青公子,阿基是真的没想到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可以如此之大。”
    “有些人被改变,不是因为时间。”雨青笑道,“是被另外的人。”说完,他和千雪,星影掠身离去,对于剩下的两条街发生的事情,他们很有兴趣知道。
    萧逍牵着马,慢悠悠的走上了另一条街道,原本静默的街道就忽然喧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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