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四公子

第四十节:最终章节(5)


    站在一旁仿佛真的只为看热闹的上官一家人,上官掳笑嘻嘻的瞟了凤齐一眼,抚掌笑道:“事情原来比我以为的更加有趣啊……”
    凤齐没有理会上官掳的叱笑,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他看着不远处一身污垢的痕四,原本是白色的衣袍如今早就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他虽然面容憔悴,可眼底那诡异的亮光,让此时的痕四看起来有着无限的妖孽气息,可不得不承认,已经如此狼狈的痕四,仍旧有着勾人心魄的某种神韵。凤齐又看向剩下的十二个黑煞门徒,以及他的门主、受了伤的季如秋,此时的他们,倒看不出在痕四面前占有丝毫的优势,虽然他们的人头,确实比痕四一个脑袋多出十几倍。
    凤齐沉寂着,因为这种沉寂,使他浑身上下忽然散发出一股凌厉至极的狠戾气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打量着他背影的萧逍,感受到凤齐的变化,脸上神情里不自觉中添加了些微弱的忧虑。
    凤齐足尖一点,不见他凌空跃起身形,可他身形早已晃过众人的眼底,那种快若闪电,不,应该是那种无数倍的快若闪电的速度,让看到的其他人一时间都来不及惊讶和感叹。
    “轰”的一声,凤齐一掌接过了痕四原本要拍向其中一个黑煞门徒的一掌。
    “咻”的又一声,不管痕四愿不愿意,也不管季如秋同不同意,凤齐这一掌,虽然只是瞬间,但是硬生生的让痕四直接飞退出数十米远,凤齐的掌心并没有离开痕四的掌心,两人两掌相抵,两人身形共同退进,两人双脚都没有离开冰冷的地面,一路摩擦着就这样摩擦了十几米远。
    只是眨眼间的事情罢了,季如秋和另外十二个黑衣人怔忡的愣在原地,他们的包围圈中,已经没有了痕四,同时看向十几米外的痕四和凤齐,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应该跃身追过去,还是趁此机会歇口气,养精蓄锐,之后再找机会去和痕四拼。
    痕四落在凤齐脸上那抹冷淡淡的眼神,似乎又夹杂了一丝欣赏。
    凤齐回视着痕四,亲切一笑,缓缓收回自己与痕四相抵的手掌,仿佛此时他不是和痕四正准备生死相拼,而不过仅仅是为‘切蹉’一下,有着‘点到即止’般的轻松。
    “凤齐……”季如秋的声音中有着愤怒,他的手握紧了自己的剑,不明白凤齐为什么要阻止他击败痕四,是对他没有信心吗?又为什么要阻止他在萧逍面前证明他自己。雪花由半空落下,飘过他的眼前,又飘向地面,但季如秋却感觉到这些雪花仿佛是飘落在了他的心上,令他无比寒冷。
    凤齐慢慢转过身来,知道痕四并非那种身后偷袭的小人,所以他很放心,看着生气中的季如秋,凤齐仍然温和又亲切的微笑着,他对季如秋拱手道,语气谦恭而诚挚:“门主,痕四公子虽然久不在江湖行走,但其名声却一直在外流传,属下多少有些景仰,如今能够有和痕四公子过个几招的机会,凤齐实在不愿错过……如果属下无能,到时候再请门主亲自收拾他,似乎才更妥当……望门主成全。”他拱着手,微弯着腰,却抬起头认真又坚定的看着季如秋。
    季如秋无语,有些恨恨的瞪着凤齐,过后,又把恨恨的眼神瞪向痕四,好一会儿之后,终于道:“那么凤齐,你小心。”心字落音,“铛”的一声,季如秋的长剑回鞘,显然同意了凤齐的决定。
    凤齐笑了笑,直起微弯的腰,他转身看向痕四,双手抱拳的笑道:“痕四公子,请。”
    痕四的回应,是冷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呼!”的一声,两人同时出掌,随之两人身形同时拔地而起,一飞冲天,眨眼间又与众人拉开到极远的距离。
    “啧……这个凤齐,该不该说他很阴险……什么都藏得那么深。”上官掳感叹一句,抬起头,看到黑暗的半空里,密密麻麻,纷纷飘落而下的大片雪花,亏了他眼力好,可半空中的那两个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之间,也是模糊得很,只有传入耳中的阵阵凌厉声响,及掩藏不住的强悍杀戮气息,让他非常确定痕四和凤齐正斗得有多火热。
    “虽然说近些年江湖风声水声,纷扰之事不曾间断,不过显然真正的高手都被藏在湖底了呵……名不见经传的萧姑娘、只在支流城有名的百里焰、还有这个凤齐,都是。”上官邪风轻轻一笑,“这个痕四啊,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不知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幸运……”
    臭小子瞟了邪风和上官掳一眼后,略有些担忧的目光落向萧逍,正看见萧逍身形微微晃动一下,一手抚上胸膛,另一手垂落在腿侧,五指紧握成拳,萧逍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当然,从第一眼看到萧逍开始,直到现在,臭小子就不见她脸色有好看的时候,只是,她的笑,却从不曾在脸上褪尽,仿佛她的心中,始终都有所希望。
    季如秋回头看了萧逍一眼,很快又转过脑袋继续看向半空,突然间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强求,凤齐对他的这种肝脑涂地的支持,到底是对还是错,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只怕每个人都已经回不去最开始的那个地方。
    萧逍挺直了背,却反而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全身此时到底有着怎样的僵硬。她第一次见识凤齐的武功,是凤齐对百里焰卑鄙的那一掌,可也正是那一掌,凤齐虽然有所保留,但还是让萧逍明白了凤齐的力量有多强大,她所知道的痕四的武功,不会强过百里焰,可同样,也不会强过凤齐。和百里焰或者凤齐过招,绝对有胜算的人,萧逍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官邪风。但他们的事情,如今不是上官家的人可以插手的事情。这是她和凤齐的约定,确保师傅不会在此次事件中再受到伤害的约定。
    萧逍笔直站立,眼角余光看向仍然躺在地上昏迷着的师傅,却看到向悦不知何时抱了一床被褥过来盖在了仇大山的身上,似乎是担心仇大山在雪地中躺久了会受寒。萧逍看着向悦,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居然也倾注了全身力量一般,那种漫延在向悦身上的气息,仿佛在告诉萧逍:向悦,也准备好了。
    “啧……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可是和这时候是晚上并无关系。”上官掳讪讪的自言自语一句。
    是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和这时候是晚上并无关系,有关系的,是所有人的内心世界,萧逍暗忖,认同上官掳的感叹,也许,其实所有人都输了,因为都受到了伤害。
    上官掳瞟了一眼季如秋和那十二个黑衣人,季如秋还好,但那十二个黑衣人若不是彼此搀扶,只怕此时已经倒下,如果凤齐出手不够及时,或者此时,黑煞门此时只剩下季如秋和凤齐两人,连假装有的门面都保不住……上官掳忽然一笑,又道:“说到卑鄙,我不觉得我比谁会相差多少……如果这时候我跳过去,给季如秋几掌,凤齐的肠子只怕都要悔青……而我,确实很想看看凤齐的肠子悔青时,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臭小子看向上官掳和邪风,见邪风一脸笑得亲切,却不言语,而上官掳则已经跃跃欲试表情,臭小子低叹一声,道:“掳儿,你最好不要这样。”
    “为什么最好不要那样?”上官掳问。
    “萧姑娘和凤齐之前已经有过约定,你如果真的插手此事,因为仇前辈,无疑只会逼得萧姑娘与痕四为敌……”臭小子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些事情,原本只有痕四自己才能够解决。”
    “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上官掳扬眉轻笑。
    “和我、和你爹都有关系。”臭小子回答。
    “哦……”上官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微扭过头,看向半空中越来越远的那两条身影,他很想问:但如果萧逍错了呢?如果痕四最后输给了凤齐呢?如果……可上官掳终究没有问出口。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除了冷冽的风声、痕四和凤齐的过招声及无数树枝断裂后又纷飞的乱舞声,剩下的就是寂静。
    大片的雪花越落越密集,似乎想要把站立着的所有人掩埋。
    ……痕……四……公……子……
    时间过去了多久?
    不知道。只是雪花已经厚厚的覆盖了一地,那些站立的人,站姿已经渐渐呈现出僵硬。
    站在季如秋身后的那十二个黑衣人,突然间“砰”的两声后,倒下了两个,紧接着又“砰”的三声,又倒下了三个……剩下的,却也站得更加笔直,他们甚至看都没有去看一眼那倒下的五人。
    院中原本燃烧的火堆,也因为枯柴渐尽,慢慢的熄灭,后来就只剩下一缕黑色的烟雾飘上半空,不久后彻底不见。
    “轰!”的突然一声,响声无比巨大,清晰至极的灌进了所有人的耳中,然后又是“砰”的一声,一条暗色的身影晃过众人眼底,“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虽然火堆已经熄灭,头顶的天空更加的乌黑,可距离并不远,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摔落在地的人正是痕四。
    “啧……”上官掳张了张嘴,吐出一声。
    痕四倒是面不改色,不过也许是脸色原本苍白难看,已经没办法变得更苍白之故,他慢慢站起,用手背擦去嘴角涌出的大片鲜血,风吹起他脏兮兮的、已被撕破成一条一缕或又一块的衣服,扑打在他身上,这样的痕四,更添了一层狼狈。只是,他的眼神仍旧从容,也更多坚定。
    “咻”的一声,凤齐落在了痕四面前。
    凤齐的衣服,也不可避免的被撕裂了多处,比起痕四的,却还是好了许多。
    凤齐攻击,痕四防守,两人转眼间再次战在了一起;凤齐攻得极快,但痕四防守得也不慢,进退之间,两人又同时腾空而起,消失在众人最佳的视野里,再看他们时,只能凭着他们模糊的身形揣测他们各自用的什么招式进攻与防守。
    “看过那么多热闹,唯有这次最接近‘瞎子摸象’。”上官掳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不过……偶然的开次天眼后,怎么觉得痕四……我真不能上前掺上一脚么……”说到这,他不由得看向萧逍。此时的萧逍,看上去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忧虑,也不见丝毫喜色,安静中仿佛真的就成了一块石头。上官掳心中忽然觉得有点悲意,似乎在突然间能够感觉到萧逍内心深处的悲伤和无可奈何,只可以等待,必须等待,因为她已经选择的,就是没有选择。上官掳又看向仍然躺在地上的仇大山,虽然向悦拿了棉被盖在他身上,不过大雪纷飞了很久,棉被上早被铺上一层雪花,也不知道昏迷中一大把年纪的仇大山是否抗得住,或者是萧逍过份牵挂痕四的安危,所以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无法更多顾及她的师傅。
    仍然在撕杀的两人都有着异常的安静,但他们制造出的响动在越来越沉的暗夜里更加鲜明起来,其中还夹杂了凄厉咆哮的北风,及周围树木断裂横飞及沙石撞击的声音……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但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过去了很久,非常久,这种漫长的等待,无非是一种煎熬。
    天际,在经过最暗的暗夜之后,终于有一线开始慢慢泛白,虽然极其缓慢,但那种幽幽的暗光一旦跳出了地平线,它就不再退缩,虽然缓慢,艰难,但也执着的坚持着把亮光扩散开。
    密密纷飞的大片雪花,在黯淡的光线里扰乱了所有人的眼……但纵然如此,所有人还是清晰的看到:在视线所及之处,满山的树木早已被尽数摧毁断裂,凌乱的散落在山上的角角落落,那些被弄脏的雪、黄土,碎裂的石头,让人看过之后除了觉得混乱,凄凉,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生命被摧残之后的荒芜感。唯一被完善保护了的,只有他们站立的地方,及萧逍身后那间小木屋。
    “砰”的一声,很远的地方,痕四和凤齐又一次对上一掌,此时对战的两人一边过招又一边往回移动,只是彼此的身形移动得都不再快若闪电,经过一夜的奋战,显然两人都耗去大部分体力,已经接近精疲力竭。
    近了,众人才发现无论是痕四还是凤齐,全身都已是伤痕累累,尤其脸上,各自都有青肿若干,血痕数条。众人不由屏住呼吸,越是接近,越能感觉到强烈的肃杀之意,这时候的杀气虽然未完全到达,却是扑天盖地而来,似乎,对战的两人已经都不再有所顾忌:这样凌厉的杀气会误伤到没有了武功、无法自保的萧逍。
    季如秋的眉心纠结起,凤齐和痕四对战,每一招每一式,痕四虽然都处于弱势,但他偏能死撑住,也许萧逍说的并没有错,痕四如果努力,他有不可估量的潜能……这要的痕四,且不说追来之前在支流城已经有过的拼杀,就是这几日马不停蹄的一路追来,也应该早已耗尽身体所有能量,痕四的武功如何,凤齐的武功又如何,季如秋当然也明白,所以当凤齐要与痕四单打独斗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如果这一场拼杀,没有上官家的人掺和,仅仅只是痕四和凤齐之间就可以产生输赢的结果,季如秋自认为有十足的把握……
    更近了,仍然只是站在原地观望的所有人甚至都感觉得到强劲的杀气冷冽的拂过了他们的脸。萧逍似乎不敌这种杀意,身形忽然一个晃动,所幸被一旁的向悦及时伸手搀扶住,而这个时候,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木屋的屋檐被这股势不可挡的内力击碎,飞散到四周,落下一地的碎木。
    凤齐目光冷漠,如被冰雪冻住的钢刀,他双掌齐发,招式简单,但有着绝对而强悍的杀伤力,可是这个时候,两掌迎向他的痕四似乎突然犹豫了一下,他和凤齐之间,已经只是硬拼,也只有了硬拼的能力……凤齐的武功是强悍而诡异的,痕四明白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只能勉强硬撑,他无法去化解凤齐这钢硬无比的双掌,化解不了,要么硬生生的拼了残存的内力对抗,但如此之近的、被再次废除武功的萧逍必然承受不住这种被波及;要么硬生生的拼了残存的内力受下,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痕四没有自信倒下后,还能够再次站起……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愿再次失去萧逍,也不能再次失去……
    “砰”的一声,只是刹那之间,痕四被凤齐双掌击中,他虽然未吭一声,然而嘴一张,却吐出一大口的鲜血,退了一步后,“啪”的一声,痕四倒地不起。
    “搞什么?”上官掳看得清楚,不满痕四的犹豫,他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原本令上官掳觉得意外,可现在又输得让上官掳非常意外,所以上官掳不悦。
    上官邪风和臭小子则同情的看着痕四,明白他是怕两人硬拼内力时,杀气会伤到萧逍。而那,恰恰是凤齐的阴谋。
    季如秋眼神中蓦的透露出一丝喜色,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在突然间有个干净利落的结果。
    凤齐却仍然是满眼冷漠,他盯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痕四看了片刻,他是否要再加上一掌,永绝后患?还是以大度的姿态让萧逍对他有过的期待得以实现其一?想法一晃而过,很快凤齐转过身,目光却越过季如秋和另外几个仍然站立的黑煞门徒,冷漠的眼神锁紧到萧逍眼中后,缓缓的,似乎解冻,然后有了少许温度,接着变得温和,最后甚至又亲切的笑了起来,只是他此时鼻青脸肿的,笑得再亲切仍然有着一丝藏不住的狰狞在其中,他对萧逍道:“萧姑娘,这就是结果……”顿了一下,仰起脸看了一下渐亮的天空,又道,“我想我们可以重新起程了,是吧,萧姑娘?”虽然是询问,但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萧逍没有回答,表情依旧,然而眼底的色泽却沉得像黑夜那样浓郁。
    搀扶着她的向悦奇怪的看了萧逍一眼,因为是第一次,萧逍浑身上下的颤抖会维持这么长久,从她扶住萧逍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虽然颤抖很轻微,可是,却始终不见有停止的迹象。
    又看了萧逍一眼,凤齐满意的把目光挪向季如秋,笑道:“门主……”主字落音,他的面色忽然一冷,身后,传来某人挣扎爬起的声音格外刺耳。
    但更让凤齐觉得刺耳的声音来自痕四:“凤齐……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啧啧!”上官掳不喜欢自己被人整得这般心上心下的,嘴里不由的感叹两声。
    凤齐迅速转过身,瞪向痕四的眼神倒没有惊异,因为完全被愤怒或者懊恼的情绪给占满。
    痕四的潜力,就算萧逍不曾说明白,凤齐内心也清楚,其实痕四某些地方与萧逍过份相似,看起来不如何的性格,其实最会死缠烂打。凤齐不怕对手的武功到底有多强悍,但他害怕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人。坚持下去,机会总会比不坚持的人更多。
    “是么?”凤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而更加冰冷的双掌,却在瞬间凝聚起全身内力,他攻向痕四,有着一掌让其毙命的狠戾决心,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痕四,脚底下都还未站稳,似乎也确实难以再承受凤齐的这一掌。
    “咻”的一下,然而众人眼底,痕四的身形忽然柔软轻飘得像片雪花,他飘得极快,躲过凤齐的双掌,像一道流水般自然的就流向凤齐,痕四出拳,拳头临近凤齐的胸膛时,却又忽然变成食指点向凤齐。虽然痕四的身手快得令人眼花,但上官邪风眼力极好,还是看了个明明白白。
    “哧”,很轻微的一声,是痕四的食指点上凤齐胸膛的声音。
    “卟!”的一声,凤齐倒不是口吐鲜血,却飞溅而出满嘴的碎唾液,痕四也不避开凤齐喷了自己满脸的口水,另一手蓦的成掌形拍上凤齐的胸口,就听“砰”的一声,凤齐轻哼了一声,无法置信的眼神死死瞪住痕四,他没有反击,双手忽然的垂下,片刻后,凤齐的嘴,两个鼻孔,甚至双眼的眼角,开始缓慢的流出丝丝鲜血……
    “凤齐!”季如秋没有预料到事情竟又发展成这种结果,见凤齐被伤得如此之重,他不懂痕四怎样做到的,可他无法容许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凤齐受伤,大吼一声,“铛”的一下,他拔出长剑,一跃而上。
    “如秋……不要……”凤齐很微弱的开口想要阻止,眼角余光却看到季如秋已经扑上来的身影。
    痕四见季如秋的长剑逼来,也不吱声,一掌拍向凤齐,便把凤齐拍得往后飞退出数米远,眼看着凤齐脚底脚步凌乱着要倒下,却被向悦赶上前搀扶住,向悦忧心忡忡的扶着凤齐退了几步,最后和萧逍并排站在了一起。
    “铮、铮、铮!”就听到三声,季如秋的长剑竟断成了三截,而被季如秋握在手心的剑柄,也因巨大的震慑力给震得脱手飞出,而剑尖的那一截,更是直接的飞射进了季如秋的胸膛,离心脏位置也就丝毫距离,季如秋原本被萧逍拿剑刺伤过,如今再次重伤,加上凤齐落败的打击,季如秋踉跄的退出两步,深感绝望的他仰头瞪向天空,灰败的气息包裹住他全身,冷冷的北风吹拂下,他身形一晃再晃,终于“砰”的一声仰面倒地,季如秋不解的眼神满含空洞的绝望,怔忡的凝视着遥远的天际,呼吸渐弱,一动不动。
    凤齐担忧的看了季如秋一眼,知道他是受刺激过重,倒不至于有生命之忧,见剩下的那七个黑煞门徒“唰”的慢一拍的重新困住了痕四,凤齐低声叹息道:“你们……守护好门主。”那七个黑煞门徒倒也听话,立刻退去,七手八脚的合力把季如秋从地上扶起。
    痕四看向凤齐,看到他与萧逍并肩站立后,眉头不由轻皱起,一失手,会成千古恨不成?他居然把凤齐送到了萧逍身边,撇开向悦不说,重伤之下的凤齐若想要挟持没有了武功的萧逍,也仍然无需吹灰之力。
    “我没看清楚……痕四和那个叫季如秋的,他们什么时候过的招?”上官掳眼巴巴的看向上官邪风。
    “可以算是没过招。”邪风笑道,“只是季如秋替凤齐挡住了痕四后半部分的杀伤力而已。”
    “咦?”上官掳听了解释却更加诧异。
    不过邪风却不理他了,看向痕四温和亲切的笑:“痕四这一招,是临场发挥吧?有名号么?”内心却赞叹萧逍够自信,倒没看错痕四的潜力。
    痕四眼睛不离凤齐,淡淡回应上官邪风:“‘滴水穿石’。”
    “嗯,倒也贴切。”邪风笑道。痕四将全部内力及所学汇集于一点,指尖虽小,但穿透力也空前强大,虽然只是瞬间,却有着滴水穿石一般的效果,一滴水或者缺失力量,但如果有源源不断的‘一滴水’攻克同一位置,又另当别论。凤齐整体越是强硬,那么总有相接的某个部分是他最大的弱点。看凤齐受伤后的表现,应该是心脉受损最为严重。
    痕四仍旧凝视着凤齐,片刻后,才道:“凤齐应该知道,就算继续纠缠,结果也不可能再改变,所以你们可以走,马车与马匹都还在,你可以带你家门主离开。”他的话,似乎有点苦口婆心。
    但凤齐的回答,坚定又无情,他忽然一手扣上了身边萧逍的咽喉,收紧得恰到好处,凤齐眼角余光斜视着痕四,带着一丝阴冷的恶笑,仿佛在说:你动作再快,也快不到在我掐断萧逍的脖子之前能够阻挡得我。
    是的,他之前已经说过他是个卑鄙小人……所有人瞪着双眼看着戏剧性的一幕,似乎都无话可说,甚至连谴责凤齐的卑鄙无耻都没有必要,因为他未必在乎,谴责他也不过只是徒劳惹自己生气。
    “痕四真的觉得结果不可能再被改变?”凤齐笑,有点失态,但他似乎也不在乎了,“我不怕她恨,不怕她生厌,不必对她小心翼翼,如果萧逍不能和我家门主在一起,她当然也不能和痕四公子在一起……与其让她留在世上令诸位这么痛苦,不如……就让我今天做个好事,来终结你们所有人的痛苦好了……”
    听到的人,似乎都吃了一惊,似乎没预料到凤齐会做出这种最坏的选择,痕四那番话,明明暗示了会放任他们离开,不会为难……而凤齐,却连东山再起的机会也不肯要,又是为什么?他居然这般绝望了么?
    痕四更是全身僵硬,张了张嘴,似乎还妄想试图说服凤齐,就怕自己不小心动根头发丝,都会引得凤齐误会,而对萧逍痛下杀手。
    可凤齐扣在萧逍脖子上的手,似乎就要用力……
    萧逍的眼神清澈至极,凤齐扣在她咽喉处的手心有着微微的温度,他的眼神明明露出了一丝杀意,可最后,他的手却缓缓松开……因为站在一旁的向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将手中的匕首捅进了凤齐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发生得太令人不可思议,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按常理而言,凤齐虽然重伤,但向悦的武功也就一般,而且由正面攻击,没有理由凤齐避不过,除非……他不想避开。
    凤齐垂头看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匕首一眼,居然笑了,很有深意,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意思。
    就是萧逍,似乎都被突然逆转的情形怔忡住,但很快,她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向悦,不解,但更像是求证:“你到底忠心谁?百里焰?还是凤齐?”如果忠心百里焰,为何当初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百里焰虎落平阳?如果忠心凤齐,为何现在可以亲手置凤齐于死地?向悦,到底是怎样的向悦?她和师傅仇大山难道不都是被凤齐以巫术控制着的么……凤齐的笑,很有深意不假,但心满意足,似乎也不假,以这样的方式死亡,会是凤齐真正想要的么?他的门主季如秋,难道对他而言也不再重要?
    被萧逍一问,不停流泪的向悦似乎也茫然了,睁大一双泪眼怔忡的回视着萧逍,片刻后,才茫然开口:“焰主子……向悦好像记得,焰主子有说过,忠于姑娘要更甚忠于焰主子……凤爷……向悦也记得,凤爷说过,向悦可以背叛天下所有人,但绝不可背叛姑娘……不管是谁,如果想要伤姑娘的性命,向悦就算拼死也要先要他的命,就算这个人是凤爷……”
    萧逍的眼神,微有动容,她转而看向凤齐,心中无限感慨,面对眼前这个将死之人,萧逍只有挫败感和无力感。如果有机会,她不会让凤齐多活一天,可是萧逍也从未曾想到过,这样的机会,居然要让凤齐自己来成全。萧逍知道自己从未小看凤齐,可此时,她知道自己仍然错了,凤齐远远比她想到的更深不可测。
    “如秋……对萧逍,始终怀着一颗善待之心,希望萧逍,能够让他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无论什么理由……都好。”凤齐凝视着萧逍,惨白的脸,却有着温暖的笑颜。
    “我,会尽全力。”萧逍允诺,没有半分犹豫,已然明白凤齐选择自我牺牲,更多只为保全季如秋的全身而退,想必是百里焰的事情,让心思慎密的凤齐为季如秋找到了一条最无懈可击的退路,向悦的回答,不管是不是凤齐在操纵,但向悦手中的匕首却是真实的捅进了凤齐的心脏,“凤齐是不是想过很多种可能,而现在这种结果,正是凤齐想到过的其中一种可能会有的结果?”
    “世间所有事情,原本就是瞬息万变……这种结果凤齐是有想到过,但也是最不愿意面对的……”凤齐黯然。
    “是……不过,凤齐原本有更好的结果。”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怎能称之为更好的结果?萧逍说得没错,事实证明……痕四如果努力……其他人都不会有机会……即使有能力进行无休止的纠缠又如何?只会让每个人都只能面对没有结果的痛楚和不甘心。”凤齐又笑,“我心中曾经希望,若是如秋注定不能幸福,那么至少把幸福还给萧逍……可是,我还是无法面对如秋,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改变不了的以后的未来岁月,萧逍,你很好……可对有的人来说,你却只是别人生命中的克星,是无法共存的。”
    “所以凤齐宁愿逃避?”萧逍柔声问,看着凤齐惨白中已现死亡气息的面容,看着匕首那端开始缓缓不停涌出的鲜血,萧逍眼神淡淡浮出少许悲意,“我很了解,有时候一个人看起来非常聪明强大,其实内在的灵魂却脆弱不堪,有着愚蠢不可更改的某种固执和极端。凤齐……你死了,确实让我感觉到有点遗憾。这正是凤齐想要的吧?”
    “是么?也许真是什么也,也瞒不过萧逍……”凤齐惨淡的又笑了笑,惨白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脸上的嘴唇已显现乌色,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微弱,但他似乎不舍立刻与世诀别,睁大双眼,他努力想看清楚越来越模糊的萧逍,可是怎么努力,也还是不能再看清楚,“不,不过……我以为……以为萧逍……很希望我死……”
    “如果季如秋不放弃,如果凤齐不死,想必无论萧逍走到哪里,也不可能过上片刻宁静的日子,凤齐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确实这样希望过……”萧逍道,“只是,如果不让我知道向悦对凤齐动了杀机的原因,或者更好。”牺牲自己,最大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季如秋,却打着要把幸福还给她的幌子,明知凤齐临死之前的言语都未必真正善良,可萧逍仍然无法漠视。很多人,重视亲情,重视友情,重视爱情,同样,也重视势均力敌的对手。
    “知道又怎样?萧……逍,一直……无心无肺的。”
    凤齐似乎迷茫的笑了笑,乌黑的嘴角开始涌出大口鲜血,他目光凌乱的落在萧逍脸上,看似很努力的想要重新聚焦思维,但失败了,瞳孔渐渐扩散,凤齐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直挺挺的身躯僵硬的竖立在萧逍面前,却脆弱得像任何一缕清风都可以将他带走。
    “或者我确实无心无肺,而且我尤其不喜欢记住一个死人太久,所以希望……能够快一点忘记凤齐才好。”萧逍道。
    一个人想要忘记某种记忆,当然是因为这种记忆令人痛苦,或者难过。自己的死,会令她觉得痛苦或者难过吗?凤齐正扩大的瞳孔忽然又紧缩,他突然亮泽起来的眼眸盯牢在萧逍眼底,但萧逍知道,那只是生命逝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我死了,萧逍的师傅会没……没事的。萧逍,萧逍……要记得你答应过,会……会尽全力……让如秋……”凤齐艰难万分的开口,但没有说完后面的话,蓦然凝结的眼神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光泽色彩,只有灰败一片,晃了晃,凤齐整个身体忽然往后一仰,“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呼吸停顿的那一刹那,唯有凤齐自己知道:他对这个世间还有多少遗憾,就还有多少留恋,有太多的话,他来不及和季如秋说,也有太多的话,他无法告诉萧逍,但这样,也许更好,如果内心最深处的言语会是一种苍白,不如让他沉默……而死亡或者正是一种全新的开始,所以,他是否可以期待来生?……一滴泪,从已经死去的凤齐紧闭的眼中滑落。
    萧逍下意识的伸了下手,却没有抓住凤齐后倒的身躯。她的心不可避免的觉得有点悲伤,她不愿看到更多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可从来又都阻止不了,而有一种人,她不但不能阻止,更要成全。人有一种痛苦源自有所选择,有一种痛苦则源自无所选择。
    一时之间,寒风冷冷拂过众人的脸,冷却了所有人脸上的眼神。季如秋仍然处于思维游离状态,似乎唯一一个不知道凤齐已经死亡的人,其他还清醒的黑煞门徒,皆是一脸悲愤,但拥着季如秋的手都没有离开,凤齐对他们最后的交待是‘守护好门主’,凤齐对萧逍最后的希冀是‘让如秋能够活下去’,所以凤齐的死纵然令他们悲伤,愤恨,绝望,可是却不能违逆。凤齐没有要他们报仇,他们就算可以不要性命,但还是不能动手。
    上官家的三个人神色凛然的看着倒地后气息全无的凤齐,可能没料到他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于是都默默无语中。
    痕四神色复杂的看着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凤齐,片刻后,他的目光又挪到萧逍脸上,凝视着萧逍,他想走近,却莫名双脚生了根般,竟无法动弹。萧逍,始终还是没有看他一眼。
    向悦双手垂在大腿两侧,黯然中泪水又一次由脸上滑落,她好像必须这样做,可是这样做了,她又似乎很难过,她要守护的人中,萧逍是最重要的,可是,偏又有更多混乱的思绪让她迷茫,她是向悦,可向悦又是谁?
    片刻后,萧逍挺直了背,被冷风冻僵的身姿却更加僵硬,转过身,她慢慢朝季如秋走近,那七个还清醒的黑煞门徒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满脸复杂的神情,有着悲伤,痛苦,愤恨,无助,茫然,希冀……凤齐死了,他们不可再丢下季如秋,可现在的季如秋,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终于走到季如秋跟前,萧逍站定,淡淡开口:“凤齐死了。”
    被七双手搀扶住的季如秋,浑身忽然就轻颤了一下,只是,迷离的眼神仍然迷离中,并没有立刻清醒。
    萧逍看着他,片刻后,又重复道:“凤齐死了。”她的语气,稍微抬高了些。季如秋的眼神就忽然清亮起来,清亮中带着恼怒,他瞪着萧逍,语气愤慨:“你胡说!”他想推开搀扶自己的那几个黑煞门徒,可推拉之间,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强大,甚至脆弱不堪,而且刺在胸口的剑让他痛得两眼闪烁金星。
    “没了凤齐,季如秋公子能够做些什么?和凤齐一样的去死吗?”萧逍冷淡地问,她突然伸手,一把拽紧了季如秋的衣领处,强拉过他,另一手扳过他的肩膀,让他侧过身,视线之内可以看到凤齐的尸体。
    “凤齐……”季如秋颤动了一下,又颤动了一下,之后,他发出一声凄厉、悲愤、又伤心欲绝的呐喊:“凤齐!”眼泪蓦的从他双眼流出,他都不知道凤齐就这样走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他都来不及送凤齐一程,凤齐一直照顾着他,他也一直没心没肺的让凤齐照顾着,一直无视自己带给凤齐怎样的负担……那种熟知的悔恨又无助心情,像千万只虫蚁咬噬着他的心。
    那些黑煞门徒满脸忧心,想要从萧逍手中夺回他们的门主,却被萧逍以眼神阻止,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萧逍一个眼神,他们居然就真的信了,就好像如同以往对凤齐的信任一样……就见萧逍用力一推,季如秋便踉跄着朝前迈出歪歪扭扭的几步,然后跌坐在凤齐身旁,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上凤齐惨白中冰冷的脸。
    萧逍慢慢走回到季如秋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淡道:“你的剑离你的心脏极近,你甚至都不必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让它移进你的心脏,季如秋,你在等什么吗?还是害怕了?凤齐死了,你继续懦弱也没有人会保护你,更别说舍尽生命也要助你达成梦想,你活在世上还能够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何不干脆自我了结?”
    萧逍的话,真是像极了最恶毒的巫婆才会说出的咒语,看着这一幕的大多数人都这么想,那七个黑煞门徒甚至各自上前一步,同时一脸悔恨模样的想要上前阻止表情,不过他们倒还算沉得住气,上前一步后,又同时停住了步伐。他们毫无理由的信任凤齐,所以,他们也相信凤齐最后的决定。
    季如秋没有去看萧逍,他两眼流泪,却忽然呵呵的发出一串干扁扁的干笑声,原本抚在凤齐冰冷脸上的手,却突然的收回按在了胸口上的断剑之上,看起来,他真的准备听从萧逍的建议做个自我了结,可就在他的手尖刚触及到断剑之上时,萧逍却忽然弯腰,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声清脆。
    “真死啊?凤齐还要你替他报仇呢。”萧逍平淡道,平淡中语气有着不屑和讥讽,“聪明如凤齐,怎会不知道凭季如秋的资质,又怎么可能练就绝顶武功,有朝一日能够替他报仇呢?他这么说,想必也只是不希望季如秋公子失去生存意志,找个理由让你继续苟活着吧?”
    季如秋不语,按在断剑上的手一用力,他将断剑拔出扔出,也不理会伤口之处立刻涌出大股的鲜血,季如秋仰起脸,冷漠的看了萧逍一眼,冷冷道:“和我说这些……石头会后悔的,当我回来的那一天,石头身边所有的人都要死,而我,会带石头离开,我会用一辈子来折磨你……”
    萧逍闻言,却灿若桃花般的一笑:“我一直想要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可惜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够给我这种机会。”
    季如秋不说话,阴侧侧的看着萧逍片刻,他站起身来,冲那七个黑煞门徒挥了下手。那几个残存的部下,早就巴不得季如秋重新燃起生存之意,自然很快领命,上前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凤齐的尸体,离开的另外五个,片刻后便牵来六匹马和一辆马车,他们将凤齐的尸体放进马车,其中一个充当了马车夫,其他六人则跃上马背坐好,然后等待着季如秋。
    季如秋慢慢走到马车旁,却没有立刻上去,他笔直的站立许久后,终于还是转过身来看向萧逍,阴冷的眼眸里,盛满的是绝情般的狠戾:“也是后来听说的,石头在山上的行事风格,但凡找仇大山报仇雪恨之人从无活口,为何当初见到我寻仇时,明明有机会,却没有将我杀之后快?”导致今天,他需要面对痛失凤齐这样一种结果。
    萧逍没有预料季如秋会突然这样问,但她还是很快回答:“如果你当初有今日这种眼神,身上有此时这种弥漫化解不开的强烈仇恨,你自然早就死了。”
    “石头的话有着矛盾之处。”既然现在的他有了这种眼神,亦有了强烈化解不开的仇恨,为何又放他走?为何不置他于死地?只要痕四出手,他和所有黑煞门徒,根本就没有机会。
    虽然季如秋没有说透彻,但萧逍似乎懂了,微微一笑,她道:“有何矛盾?当初与今日,当初你是来寻仇;今日你却是逃命。”
    “逃命……”季如秋震动了一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确实尤如‘逃命’,突然仰天哈哈一笑,季如秋又重复一句,“逃命!没错,这一幕,与十年之前我的感受又有何不同?只是……你们不要忘了,今日你们放我离开,那么逃命便是寻仇的开始!”他跃上马车,低腰钻入车内,再无声息。
    见季如秋已经上车,黑煞门徒立刻拉住马的僵绳,飞快的驾着马匹与马车离去。
    没有谁去阻挡,在纷飞的大雪之中,六匹马和一辆马车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最终消失……萧逍一直目送着那几匹狂奔的马和马车,直至完全的看不到,她才收回目光,似乎是自言自语:“季如秋,抱着这样的心情活着吧,虽然会有点痛苦。”她不怕季如秋回头报仇,但她畏惧凤齐,想必凤齐生前也知道这一点。凤齐对向悦有过的交待:可以背叛所有人也不可背叛萧逍。凤齐对她这唯一的善念以及他的死亡,恰恰是她偿还不了的债,所以放季如秋离开,而不是放季如秋和凤齐同时离开,就变得不再是什么难事。
    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事情了?上官掳好奇的瞟向痕四和萧逍,却见萧逍转身看着向悦,低声道:“向悦,麻烦扶我师傅回屋里躺着……”说到这,抬起头看了一眼半空中越来越大的雪花,喃喃道,“我也累了,雪又下得这么大,不如明天再动身离开。”见向悦已经弯腰去搀扶仇大山,萧逍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帮忙。
    见她们扶着仇大山跨回了门槛,上官掳忍不住,啧一声,道:“萧逍……”
    萧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无心招待,简单吐出一句:“各位自便。”
    “呃……”看着跨入门槛的萧逍和向悦扶着昏迷中的仇大山步入卧室,而小木屋的堂屋内除了一炉火和几把椅子则是空空荡荡,上官掳瞟向痕四,似乎有点同情,“看来虽然有拼命,但还是搏不来萧逍的谅解啊。”
    痕四像个木头人一样怔在原地,没有回应。
    “砰”的一声,不算太响,小木屋内的卧室门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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