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孤独

他冷然地望着我，冷声道：“你失约了。”
    
    我蓦地大笑，斜觑着他：“我本以为约定是双方的，可是你的观念显然与我相差甚远。我可没答应过你的任何要求吧！”
    
    他诧然地望着我，眉间涌起看不见的苦涩笑意，脸上的凄苦加深了几分：“原来一直是我的单方约定呀，而我却一直以为姐姐也有与我相同的心情呢？我曾经在脑海中演绎了几千几万遍你我相逢的情景，可没有一种情况是这样的。”
    
    我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我清晰地看到他眼神中流露的脆弱，曾经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年，如今已然长成钢铁一般的人物了，可是在他的眼神里居然还流淌着近似脆弱的某种东西。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或许我什么也不该说。我叹气，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头，像七年前在树林小屋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道：“我依然是愿意视你为弟的，只要你还愿唤我一声姐姐。”
    
    “姐姐？”她讥讽道，“可我从来不是你的弟弟，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你应仔细地看看你自己。你的容貌一如当初我初见你时那样，而我呢？我早已不再像你的弟弟了。这样子的你，还配叫我弟弟吗？”
    
    我释然：“是的，弟弟——不，秦王，我不像也不是你的姐姐，你我本就是陌路，这样，你又有什么权利来质问我呢？”
    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使我想起刚刚沉睡醒来的野兽，优雅而致命：“权利，这个天下都将踩在我的脚下，这样的我，还是没有权利吗？天下的每一条性命都将成为我权利的附庸，我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而你也不会是例外。上官允海，还有你们的孩子，我要杀了他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你便只剩下我了！”他的眼中闪耀着某种令我害怕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
    这个曾经被人追杀，负伤累累的少年如今已然成为一个残暴的君王了。而我是否还有能力阻止那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呢？我颓然地松开紧握的手……是的，我无力阻止，我清醒地意识到这点，可是我必须阻止。这是赎罪，因为是我一手造成今日的局面。我救了那个本应九死一生的少年，却为天下人带来一匹穷凶极恶的狼。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但终究，我的手松开了，我不能以暴制暴！
    
    我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有悲悯有无奈：“赢政，若你还顾念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放了上官允海和我的孩子吧。如今秦国已经强大到令他国闻风丧胆的地步了，难道你还要染指整个天下吗？”
    
    他冷笑：“我在你的眼中，竟是这样一个暴君吗？姐姐。”他的笑声苍凉而悲凄，可我选择沉默以对，很久以前，我便选择如此。
    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终将离去。可是，他没有，他倏地抓住我的手，指尖掐得我声声地疼。我茫然地望着他，我很清楚这种无助的神情将怎样地刺伤他的心。
    
    果然，他连连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他靠在墙角，像负伤的动物般发出一声怒吼：“姐姐，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残忍吗？你曾经为我创造了一个美梦，如今却亲手将之打碎。
    ”
    “是梦就应醒来。”
    
    “那么姐姐的梦就由我来将之打碎吧。知道吗，姐姐，在我回国后的一年便开始打探姐姐的消息，可结果呢，得来的回报却是你早已搬迁，可我不甘心，继续派人找寻，直到两年前，终于找到你了。结果却是你已嫁予他人。我不甘心，不甘心呀！所以我精心地策划了这一切。当上官允海踏上秦国的土地时，我的计划便开始启动了，我让落诗破坏你们的关系，并将你带、回。”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奇异地微笑着。
    
    我悲哀地望着他，但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弟弟，其实……即使你不做这一切，我依然会离开上官允海的，因为我不爱他！”我知道这样的答案会达到怎样的效果。
    
    果然地，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起来：“是这样吗？姐姐，你嫁给他，不是心甘情愿的。是被迫的吗？他欺负了姐姐你吗？那么就让我替你杀了他吧？”
    
    我苦笑：“我是被迫地，可是逼迫我的人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
    他迷惑地望着我。
    
    我启口，淡淡：“是的，是我自己逼迫了自己，是我的寂寞孤独以及平静的生活逼迫着我去寻找一个宽阔的肩膀。这样说，你能明白吗？若你认为我背叛了你，欺骗了你，那上官允海便是第二个被我欺骗和背叛的人了。如果这样，你仍然要杀上官允海，你就杀吧。”
    
    他用恐惧地眼神望着我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
    
    终究，他也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生物呢？我微微地自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