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流沙

    第二日清晨,琏珄没有循着铃声起床,语宁也没有，林茜本来已经下床换好了出门的衣服，转念一想出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又换上睡衣，：
    直到傍晚，林茜终于再也睡不下去了，于是自己先穿衣起床，然后一个一个的去拉那两个仿佛沉睡不醒了的人。
    琏珄睁开一双眼睛看看林茜,一句话没说又闭上了。语宁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双手烦躁的推开林茜的手，又拉了拉被角将自己盖的严实些。事实上，天气早已转暖,完全没有了寒意。
    “你们到底在干吗？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吗？”
    林茜忍不住大吼一声，也许是这一声大吼起了效果，并且这良好的效果超出了林茜的预见，于是她愣愣的看着那两人同时掀开被，同时睁大一双眼睛望一望天花板，同时坐起了身，开始穿衣。衣穿好了，却都不下床。
    “琏珄，你……还好吧？”
    林茜用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语宁，她从来不知道，语宁也有这样吞吞吐吐想说话却又似不敢说的时候。琏珄似乎也是微愣了一下，伸手摸摸心口，说：“还好。”
    语宁从自己床上跳到琏珄床上去，琏珄往里靠向墙角，给她腾出一方位置。语宁坐进琏珄的被窝里，看着她的脸颊竟微微有些红。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哦。”琏珄又摸了摸心口，其实疼的不是这里，而是内心的某一处。她甚至不知道，语宁为何发那样的脾气。
    也许是琏珄过于淡淡的态度让语宁更加不安，她拉了拉琏珄的手，言语恳切的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琏珄，你相信我吗？”
    语宁没有料到琏珄会说那样的话，林茜也没有料到，就连琏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因为她说的只有一个字：“好！”
    琏珄到陌生的遇见，当着语宁的面跟三儿说自己不想在陌生的遇见做事了，因为所有即将毕业的学生们没有几个像她那样还没有完成毕业论文的。三儿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一向聪明绝顶的语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挽留。于是自那之后很久的一段日子，琏珄再没有踏足陌生的遇见，也没有再见到三儿。
    琏珄又开始每天晚上到篮球场，有时候只一会就走，有时候直到宿舍楼要锁门才起身离开，有时候围着围着篮球场转上几圈子，有时候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一会。
    李睿又在一天晚上送林茜回宿舍的时候看见了坐在篮球场长椅上的琏珄，待折回自己宿舍的路上，他又一次在琏珄的身旁坐了下去。
    琏珄侧脸看看他，没有说话，他便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坐着，看着空空荡荡的篮球架。直到宿舍要锁门了，琏珄站起身，李睿说：“我送送你。”
    琏珄说：“好。”
    第一天如是。第二天如是。第三天如是。第十天亦如是。如果说有不同，那就是有时琏珄仍是会围着篮球场转上一圈又一圈，刚开始的时候李睿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后来他也不再坐着，开始像琏珄那样一圈一圈的走，一圈一圈的走，走到很远处然后再走回到最初的起点。
    语宁去栾城找铭哥庇护的计划最终没有成功，她没有说是因为三儿不让她去还是因为她确实又被山区支教的消息吸引了去，只是接下来的很多天里她都为此事忙前忙后，仿佛这真的是她与生俱来最大的梦想。
    铭哥的新公司却是无论如何还要招人进去的。林茜一边为语宁惋惜着，一边旁敲侧击的跟琏珄和语宁说着自己想去的意愿。语宁看看琏珄，最后说：“我去跟三儿说，我就不信了，他能挡得了我，还能再挡了你不成？”
    语宁过五关斩六将如愿以偿拿到西部支教的名额，她将随志愿者们离开学校一段时间外出考察，临走之前林茜拉住了她。
    “噢，不出意外的话，铭哥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
    林茜也如愿以偿，铭哥发来的话是：“如果要来，那就尽快，越快越好！”
    这一天，李睿送完林茜又走到篮球场在长椅上坐下去后，琏珄说：“再过两天，林茜就要走了，我有点舍不得她走，你呢？”
    琏珄侧转脸望向李睿。李睿抬眼望去远方。
    琏珄也抬眼去望着前方，叹了一口气又说：“有时候，我会为林茜觉得不值，我不明白的是，除了一个高大的形象，你还有哪里值得她爱得死去活来？”
    李睿很是有些吃惊，他猛的回转头去看向琏珄，她一脸的平淡，嘴角仍有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模样完全不似刚刚说出了那么一句极度伤人心的话，于是李睿看着她的一双眼睛也开始变得有点迷茫，说话也多少有点不甚自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琏珄似是没有料到李睿这样的回答，她不解的看向李睿，此刻李睿的神情多少有些自嘲，就连他那一向看不出所想何事的双眼里也毫无隐瞒的透露了这一信息。
    “那——你也是爱着林茜的吗？就像——她爱你那样？”
    李睿微微蹙眉。
    “或者说——就像当初——你爱莫小雪那样？”琏珄却有些紧追不舍，问话也由先前一丝的犹犹豫豫变得坚决而干脆？
    李睿更是紧了眉头，不过只是瞬间便舒展开来，对着琏珄明媚一笑：“琏珄，我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你好像比林茜还在意？”
    琏珄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李睿伸出左手腕，借着路灯的光亮看看手表，然后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不用了。”琏珄说完，对李睿一笑，径自起身离开。
    李睿没有勉强，他也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回去。
    琏珄坐在学校的小山之上，林茜坐在她的旁边，这已经是第好多次了。林茜的双眼望着远方，静静的说话。
    “我心里有点害怕，琏珄，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但是我的心里真的有些慌乱。”
    “怎么了？”
    可是林茜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琏珄便只好试图转移着话题：“以前会想着我们能进同一个公司做同一份事业，后来想即使是在同一个城市也不错啊！”
    “现在呢？现在还这么想麽，琏珄？”
    琏珄便有些明白了：“林茜你也不想离开的对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我们都还在这里呀！李睿也还在这里啊！你不是说过，等毕业了，你们就在阳城安定下来的吗？”
    林茜循迹看向琏珄的眼底，似乎想从那里找出一些什么难以明说的迹象，可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她抽回目光，长叹了一口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又望着前方大舒了一口气，这才说：“真好啊，可恶的大学终于要抱头鼠窜了，就要解放了啊！就要离开这个没有任何留恋只有痛苦回忆的地方了！都走吧！都走吧！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林茜的喜悦是琏珄看得见的晶亮透明。
    时光真是不饶人啊！琏珄心想，仿佛她和林茜上周才认识，前天还一起幻想着要去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昨天还一人一个冰糖葫芦，一边在大街上闲逛一边肆意的大笑着，迎着周围人们看怪物似的眼光。而今天，一转眼的时间就要面临毕业面对离别了，那种感觉真实的存在着，仿佛伸手可及。
    琏珄看到林茜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样子。
    琏珄其实也有些迷糊了，时光真的是个可怕的事情，它不会让你一无所有，它总是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拿走你所宝贝着的东西，没有招呼，没有预兆。
    于是琏珄只能给林茜一个坚定也给自己一个舒心：“我会记得你的，林茜，永远都不会忘记！”
    林茜笑了：“我也是！”
    林茜走的前一天举办了一场临别聚餐宴，一共有十几个人，都是同一个班级里的，可惜的是，竟然还有琏珄不认识的，比如坐在她旁边的那一位，悄悄问过林茜才知道，原来是叫点点，大概她平时实在太不起眼了——当然，琏珄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己更不起眼，所以她没有记得别人的同时别人自然也没有对她铭心刻骨。
    夏妆的电话很合时宜的打过来了，人声嘈杂的包间里琏珄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她说了些什么，只好提高了音调大声的说：“我这会在仙人居，我明天去找你！”
    那端传来嘟嘟的盲音，琏珄不知道夏妆听到自己的话没有，但此时此刻也无瑕理会她了，因为所有请的人已经来齐，一张圆形的大餐桌被满满的围坐，彼此讨论着生活、前途、命运、事业、爱情、人生，诸如此般，平日里熟悉不熟悉的，亲爱的不亲爱的人，在离别的这个时刻，好像忽然都变的亲切起来了。
    李睿首先举杯站了起来：“我先敬大家一杯！祝大家考研的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工作的都能找到满意的工作！”
    “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碰酒，无比豪壮的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不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