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

十二,选择


这一年的春末,林梦芬参加了两次《时尚先锋》的笔会,见到的张伯元憔悴、萧索,深情恍惚,人也消瘦,失去了以往的意气风发。男人背负得太多,又放不下,脚步便会沉重。
    第二次散会后,张伯元故意磨蹭着整理资料,跟在林梦芬的后面,林梦芬于是刻意留到最后才走。林梦芬沿着马路一路无声向郊外走,余光中注意到,默默跟随的张伯元。马路上吵嚷的声音很大,路边音响店的流行音乐在几百米外仍能清晰地听到,还是那首《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林梦芬想,怎么最近这首歌这么红?春末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林梦芬走着走着,不觉已经汗淋淋的湿透了后背,路上的行人已经有人吃起了“和路雪”雪糕。张伯元点着一支烟,慢慢地跟着。他今天穿了件红色的长袖体恤,汗珠沁出皮肤,脸上有一种焦虑的红,仿佛一种膨胀到极点而随时要爆发的情绪。
    直走到无人的白桦林,林梦芬停住。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树林里却浓荫蔽日,古木参天,地边散开着浅粉色和鹅黄色的碎花。张伯元说:“梦芬,我害了你。”
    林梦芬深情地注视着他:“我爱你。”张伯元紧紧拥抱着林梦芬:“你很了不起。我每天都活在责难里,做梦都想你和小龙。可是我多自私!让你独自去承担!”
    风吹乱了张伯元的白发,陌生的小鸟在他们脚边跳跳纵纵,然后轻灵地飞向远方。林梦芬用手抬起张伯元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林梦芬心里酸楚起来,她拉着张伯元在走道旁的椅子上坐下,但是张伯元拉起衣领警惕地说:“这里也不能久留。”到了下午5点左右,附近的一所文学院的很多谈恋爱大学生会来,这些学生中很多人都很崇拜张伯元和林梦芬。
    林梦芬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拣起一片叶子,手指顺着那上面枯竭的经络抹着,一边担心地说:“你是在折磨自己吗?怎么现在身体这么糟糕?”
    张伯元抬起满头的皱纹说:“每天都在吃药,但是身体仍然每况愈下,——真是一个老头子了。”张伯元靠到一棵大树上,拉林梦芬到自己的身边说:“我有时候想逃离这一切,一了百了。可是对你们却什么也没有做,我愧对得很。”张伯元轻轻吻了吻林梦芬的脸颊,林梦芬心里一股热气涌上来,鼻子酸酸的。“还有韩薇,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张伯元停下四周环顾了一下,望着林梦芬说:“《时尚先锋》改变了我一生。对不起你。”
    张伯元低下头,林梦芬突然心疼起来,觉得张伯元如一头困兽,在苍茫的岁月中找不到生的出路,在那里低吼徘徊。但是他并不愿意那样。
    林梦芬轻声说:“我们可以逃开这一切。我、你、小龙和我母亲。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城市改名换姓。我们可以做新的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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