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

韩薇怔住，不知道为什么张伯元不隐讳、不回避、不惧怕。她递给他剥好的桔子，张伯元平静地说：“你走。”
    韩薇扣了扣陷在指甲里的桔子皮，起身走出房门，说：“那一柜子的警服被老鼠啃了许多洞。昨天乡下的王老头来，想要两件。”
    不等张伯元开口，韩薇接着说：“乡下亲戚都知道你是大名人，开口跟你要几件有洞的衣服，倘若回掉，回去一定会说好多话。我知道，你这个人最爱面子，而且那些衣服也不再穿了，我都给他了。”
    张伯元气得一句话也没有，胸口一阵阵疼。索性坐起来，从口袋摸出一支烟来抽。韩薇又说：“你现在不能抽烟。”
    张伯元望着窗外，嘘出一缕烟雾，说：“我们离婚吧。”
    韩薇愣住，那门框里矮胖的她，并不沮丧，她在短暂的瞬间思考着对策。韩薇说：“好，你将《时尚先锋》给我。”
    张伯元忍住一口气说：“你做不来那一行的。”
    隔了一会，张伯元说：“好的，给你。我没有要求。”张伯元叼着烟，起身走到电脑桌旁，嗒嗒地飞速打好《离婚协议》，然后打印出来，递给脸色苍白的韩薇。
    韩薇看都不看一眼，“咔嚓－咔嚓”撕成碎片，气急败坏地说：“别做梦了！”韩薇冷笑着说：“我改变主意了。”
    韩薇到客厅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空杯子杯猛地搁在桌上，在冷天里冒着白气，像一个人艰难的呼吸。韩薇斜眼笑说：“真想不到，你连《时尚先锋》也不要了！就为了一个女人！”
    韩薇这样说着，是为了掩饰来自内心的恐惧，但是似乎一切都显得苍白，她感到这一次，张伯元非常坚定。
    张伯元紧抽几口烟，感到头很疼。张伯元穿好衣服，对韩薇说：“一会开表彰大会，你去不去？”
    韩薇望着张伯元，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伯元说：“我要承担起我自己的责任。”
    韩薇模糊明白了，说：“连奋斗几十年的老脸也不要了？”
    韩薇这样说，并不是真的在乎张伯元的荣誉和尊严，而是因为，韩薇一直以此作为对张伯元的精神惩罚。韩薇很早就知道，林梦芬的那个男人就是张伯元，她知道，让张伯元在那时候身败名裂固然痛苦，但是张伯元很快便会从与林梦芬的相爱中弥补这种伤痛。所以，韩薇一直旁敲侧击地折磨着张伯元。
    张伯元在这种状态下胆战心惊地过了8年，他终于清醒了。张伯元迎着寒风大步去了办公室。
    张伯元拿了本新杂志翻了翻，那每一页似乎都凝聚着他的辛劳，他的眼睛几乎湿润，他放下杂志，看到手边的电话，踌躇了一会，然后给林梦芬打了电话，他有些惭愧地告诉林梦芬：“原先预备的钱都杯韩薇取走了。”
    电话那边很安静，大概林梦芬正在写稿。林梦芬轻轻笑了笑，说：“没关系，只要你在就行。”林梦芬游移了一下，说：“真要等颁奖会结束后？”
    张伯元说：“嗳。”
    林梦芬说：“那我也去。他们邀请了我。”
    张伯元想了想说：“你别去，等我电话。”
    林梦芬顿了顿，轻声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