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曦晨

穆群青偏头爱怜地看着她，“别伤心了。宝贝。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因为我将会得到我应该得的。我所有的隐忍和退让只为了得到的一天。收购穆嘉的股份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群青。这样太残忍。有一天你也会爷爷那样忍受着悔恨却不敢回首当年的痛苦的。”曦晨抬手紧紧地抓住穆群青的胳膊，用尽全力似乎只为了让他因为到痛楚而放弃残忍。
    “曦晨。像你这样和睦家庭长大的孩子太善良了。你不懂我的心情。现在我也不要求你懂我。你只要陪在我的身边就好。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解决了一切，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会让你更加幸福，连着章越该给你都给你。我们都爱着你。你的过去属于他，未来却属于我。曦晨请记住两件事。第一是我爱你。第二，”穆群青的眉毛微挑，眼眸犹如秋夜里的大海，昏暗，冰冷且深不见底。“什么也不要做。好好的照顾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再等一段时间这些讨厌的事就会解决。我们生活的就会像以往那样平静，美好。”
    屋顶盘旋着炙热的空气让曦晨的额头布满了汗滴，可是她的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凉。看着穆群青俊朗的脸颊，深刻的轮廓，深邃的眼眸，饱满的唇线，一点一滴都是以往她最熟悉最珍爱的。今日却一点点陌生起来。现在的穆群青就像一头埋伏在四周窥视猎物的野兽，又像一个策划着反动事件的恐怖分子，眼里泛动的一种随即难以压制的决绝而兴奋，隐隐之中还流露出嗜血的光芒。曦晨随即向后大退了一步，扶着肚子看着丈夫，一颗心渐渐地向下沉去。
    谋以十年，只在今朝。穆群青等了这么久，只为今日。怎么可能改变他的立场。曦晨在穆群青的眼中看懂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穆群青，眼神平静而疲惫。
    “群青，过去的事情是你心中的难以磨灭的伤痕。我知道你难受，委屈，和愤怒。可并不是报复和掠夺就能抚平过去的伤痛。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完曦晨缓慢地转身离开。
    穆嘉股票收购事件在这个夜晚后的第二日无声无息的停息了。目前的穆嘉股票是散户股民手中的一块烫山芋，拿着烫手却又抛不出去。也就是在这天，穆雄醒过来。他已不能开口说话，吱吱呜呜在穆萧的耳边哼哼了半天。穆萧才明白他想要见曦晨。
    曦晨快要临盆几乎不再出门。穆群青亲自开车把他接到了医院。路上曦晨很少和穆群青说话，可是穆群青看着她的却依旧柔情。
    到了监护室，曦晨走到穆雄的床前。穆雄还很虚弱，迷离的眼光却在看着曦晨那一刻有了一丝光明。他艰难的张开嘴巴，口水噼里啪啦地滴落下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瞪着大大的看中曦晨的肚子。
    “爷爷。”曦晨看着往日里叱咤风雨而今日残败落魄的老人，心中不忍于是向床沿靠近了一步，“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孩子们。您放心。”
    “呜呜……”老人艰难地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将混沌的眸子落在曦晨的脸上。“阿，阿……”老人张着嘴接着含糊不清地还要说什么，曦晨听不清便扶着肚子微微侧身弯腰向老人的耳朵靠去。
    “阿，阿……要”老人气若游丝，上气不接下气的吐出这几个字。“阿越。”曦晨突然明白老人家说的什么。曦晨眼眶红了起来，呜咽着说道，“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会一直记住他。”
    老人突然停止了陷入所有的挣扎，混沌眸子陷入死寂。一滴泪水顺着眼满是沟壑的脸颊落下。曦晨明白，这是一滴悔恨的眼泪。在这生与死的交汇的时刻，这个曾经心如僵石，狠戾霸道的老人，终于承认了心中的悔恨，承认了当日的冷酷。只可惜这个悔恨来得太晚，被他改变命运的人们，有些已经带着不能弥补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活着的除了软弱的傀儡就是带着满身怨气的冷血动物，他们阴暗，自私，互相掠夺，互相算计，他们只为了自己愤怒和目的而活。
    “爷爷。”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曦晨转身，看着立在门外的穆怀青。消失半个月的穆怀青却没有原本的想象中的狼狈。相反他站在门前衣衫鲜亮嘴角还带着浅浅地讥笑，一步一步向病床走过来。曦晨将视线从穆怀青身上移开，看着依然站在门外的穆群青。穆群青的深沉如海，一片潜藏着阵阵惊涛骇浪。
    “爷爷。我回来了。”穆怀青看了一眼曦晨，随即矗立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败如残叶的暮年老人。
    穆雄颤抖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孙子，苍老而混沌瞳眸突然剧烈收缩， “尼，尼们，”穆雄似乎集聚了所有的力量含糊不清地大叫。
    曦晨因为老人的突然的痉挛而吃惊地像床上望去。而穆怀青却俯下身在穆雄耳边低语，“爷爷，您果然厉害。别激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得问问您。喜欢我和群青送您的礼物吗？”
    站在床边曦晨的身子顿时一颤，最终不能动弹，直直地看着眼珠瞪得犹如死鱼一般浑身痉挛的穆雄。“呜！”那声悲惨叫声后，穆雄白眼一翻，躺在床上再也不在动弹。
    一分钟以后沉寂屋子突然喧闹起来。医生和护士匆匆地拥入病房，将曦晨从失魂中唤醒。曦晨如梦方醒地听见耳边医生的急迫的喊声，看着护士们匆忙的身影瞬间填满了这个死寂而恐怖的屋子。***********************************************************************************************************************************************************************
    “曦晨，你先回家。阿光在外面等着你。”曦晨木讷地被丈夫扶住走向门外，送上了车。司机看了曦晨沉默的样子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向家的方向驶去。
    曦晨颤抖地抬手压住胸口。那里面的心跳怦怦如雷，一下又一下，又冷又惊。想着穆雄那张频临死亡时脆弱而不甘的表情，想着穆群青和穆怀青那冷漠而残忍的脸。曦晨的眼泪再也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她知道穆雄再也就不回来了。在穆嘉穆雄的时代结束了。这个曾经冷血铁腕的老人在孙子们的设计中悲惨的死去。不知道这个老人临去的那一刻眼中凝聚的悲伤和悔恨是因为被自己养大孙子设计而悲伤，还是因为自己用冷血和寡情的手段培养出两个比之更甚两个残忍如狼的孙子而悔恨。穆雄已经死去，答案再也无处知晓。只是曦晨想着穆家，想着穆家的每一个人，心越来越荒凉，越来越恐惧。
    “阿光。去香江。现在就去香江。”曦晨突然开口说话，让阿光稍稍吃了一惊。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历来淡雅的女主人那坚定而眼光，随即点头说道，“好，知道了。”说在方向盘一转，车子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车子平稳行驶在宽大的柏油马路上。这一刻曦晨的心却心跳如雷，这一刻她归心似箭。她就像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回家的路上。
    “夫人。”车子在关口前面停了下来，阿光带着愧疚的表情回头看着曦晨。“先生在那里。”
    曦晨瞪大了眼睛不远处穆群青的黑色宾利，再看看满眼歉意的阿光，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车门被打开，穆群青西装革履地从车里下来。抿着薄薄的嘴唇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来。
    曦晨抬着眸子看着开门坐进来的穆群青。穆群青锐利的眼神带着隐忍的愤怒，扫了一眼曦晨之后看着前座的阿光沉沉的交代了一句，“回家。”
    汽车再次被发动逆着曦晨向往的方向背道驶去，曦晨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关口，看着关口那边的香江，一颗心向沉入大海的石头，直至现下落去。
    “我姐姐说下个星期要来陪我待产。”曦晨坐在床沿上，看着直到现在未曾开口的穆群青。原本站在原地的穆群青突然向着走了过来，在曦晨的面前蹲了下去替她脱去脚上的鞋子。他抬头，曦晨发现那双眸子里带着幽幽地火光。
    “曦晨。我真的生气了。你不能再这么任性。”穆群青一手扶着曦晨的脚腕，一边盯着曦晨沉声低语。“你快要生了，跑回香江去做什么？”
    “我想回家。”曦晨没有回避穆群青如火如灼的眼神，哑着嗓子说道。
    “家？你的家就在这里。”穆群青停下拖鞋的手，挑着眉毛似是惊讶地看着曦晨。“曦晨，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应该相伴一生。家里出了怎么多事，这个时候你怎么忍心离开我和潼潼呢？”
    “群青。我不想让那些即将要到来的腥风血雨在我面前出现。我不是你们，不理解你们的冷漠和残忍。我害怕你们这个家族里冷到骨子的残忍，害怕你们不惜践踏别人的白骨也要夺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你们用尽心思想要夺得的东西，在我看来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享用那些不折手段得到的东西，我的良心将永不安宁。群青，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要做的事情，但我现在想回家，想在一个安静温暖的环境里生下孩子。”
    穆群青居高临下的看着曦晨，嘴角的唇线一直微微的抿着。直到曦晨说完了许久，房子里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他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许久，曦晨对于等待他的答复失去了耐心，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抗拒他炙热的凝视。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被冰凉的指尖捧着。曦晨睁开眼，穆怀青眉头微蹙，略带伤感，一双眸子弥漫了淡淡的纠结，穆群青慢慢地向她靠近，声音极其的压抑地低沉。
    “曦晨！你在说谎。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你想去找章越。在你知道他的那一刻，即使想不起细节，你的心里已经都是对他的愧疚和怀念。不，你不要否认。我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如果不是章越的突然‘出现’，你不会跟我说想要离开。曾经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你为你天地一般专注，炙热。所以我相信如果没有章越，无论我怎样做你都会无怨无悔地陪我到天涯海角。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