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相惜

��二十）
    我原以为，既是慕容少秋的姑姑，又是贵妃，至少也会有倾国倾城之貌。令我诧异的是，见到的那个女人，外貌极为普通，普通到就像是你在大街上碰到的那种人，转眼即忘。不同的是，在她走进大门的那一刹那，便有一种震撼的压迫感。我皱眉远远地看着她，端着的容颜，直视的目光，由内而外透出的贵族气息。
    这就是慕容少秋的姑姑，慕容兰月。在传说中，那个操纵风云的女人。
    慕容少秋向前拜道：“臣慕容少秋恭迎贵妃娘娘。”
    “免了。”慕容兰月的语气不温不热地说道，“不过是家宴，你自可像小时候一样称呼我为姑姑。”
    慕容少秋点头说是。而后一大群人簇拥着慕容兰月，移驾到了后花园。后花园内已经设了宴席，慕容兰月看着这浓艳的布置，转身对慕容少秋微微皱眉说道：“少秋，虽然这样子弄深得我心，然而也似乎过于奢华。皇上登基不久，作为皇亲国戚，浪费总会落人口实。”
    慕容少秋说了一声是，又说：“姑姑有所不知，这都是我夫人弄的，看似华丽，但布置起来也并不花钱。知道姑姑喜欢，她可花了不少心思。”
    慕容兰月赞赏地点点头。
    我微低着头，站得有些累，又听他们这种恭维的谈话，更是觉得力不从心。原来何氏和贵妃是一样的审美，难怪何氏那么高兴。酸酸的感觉冒上心头，我知道，这叫做吃醋。
    慕容兰月看了一会儿园子之后，就坐在了亭子内。见她首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慕容兰月拉了一会儿家常，无非是嘘寒问暖的话题，慕容少秋恭恭敬敬地作答。我不禁抿嘴偷笑，原来他是怕他姑姑的，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在我笑着的时候，慕容兰月突然问道：“我听说，你最近新纳了一个妾室，琴技超常，不知能否让姑姑见识一下。”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好几个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慕容少秋在正席上看着我，一脸淡然，而后对慕容兰月道：“姑姑有所不知，这小妾愚笨得很，没别人说的那般好，怕是扰了姑姑的耳朵。”
    慕容兰月顺着别人的目光看向我，笑着说道：“我看不然，让她弹一曲，顺便让我评评。”
    慕容少秋犹豫了一下，然后示意我出来。我忐忑不安地向前走了几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我知道，现在庭院内的人有大部分的人看着我，我不安地拜道：“妾身拜见娘娘。”这是我第一次自称妾室，突然觉得有点屈辱。
    何氏早就命人拿来了一把古筝，摆在亭前。我坐下，用手拨动琴弦，虽然也是清凌凌的声音，但比起我自己的那把，果然还是差了一些。我摇摇头，起身又说道：“妾身有个请求，希望能用自己的筝。”
    随着慕容兰月的一声“准”，何氏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慕容少秋则微有深意地笑看了我一眼。
    我摸着自己的古筝，心里着实满意。手在琴弦上顿了一会儿后，我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少秋，他眼里流光，尽显温柔。我低头微微一笑，开始拨动琴弦，弹起了曾在观心湖畔弹奏的那一首《女儿情》。优柔婉转的琴音响起，庭院之内无声。我的脑中满是那略带哀伤的旋律，不知不觉地自己便陶醉在那个求而不得的故事中。
    最后一弦落下，庭内的人像是醉了一样，愣住了满园。突然一阵掌声响起，连丫鬟和小厮也不顾礼数地笑着鼓掌。我笑着看向慕容少秋，以为他也会高兴，然而他却沉着一张脸。我微微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他的嘱咐，心里喊道：不好，一得意竟忘了低调的原则。
    再看向慕容兰月，她还是正襟坐着，见我看她，扯起嘴角送了我一个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我低下头，该死，真是平时不受约束，总是忘了这些人的规矩。
    慕容兰月慢慢地鼓掌说道：“果然是才色兼备，少秋，难怪我听说你流连香闺，今天看来也是情有可原。”
    我可以感觉到有一道似冒火的目光定在我身上，那肯定是何氏。我心里叫喊道，赶紧结束吧，这种场景真是不适合我。
    许久，似乎没有人搭理我。只听见慕容少秋呵呵地笑道：“姑姑，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愚笨，竟忘了谢恩。”
    原来如此。我听完，连忙跪下说道：“谢娘娘美赞。”惶恐惶恐，果然是这样吗？那些整日在朝堂上叩拜的人，他们不累吗？
    慕容兰月让我起来之后，叫了一声“赏”，便示意我退下了。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多难的事情。偷偷看了一眼慕容少秋，他已经不再看我。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么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
    晚宴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月微微偏西，太监对慕容兰月耳语了几句之后，慕容兰月就说要回宫了。何氏又一阵忙活，支着家里人又向大门移动。慕容兰月坐上轿子上前，头突然转过来，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我。而后微微一笑，躲进了轿子内。
    太监说启程时，我全身猛然软了下来。刚才那几个时辰，我竟都是绷得紧紧的，连自己也没有觉察到。
    当晚，慕容少秋再也没看过我。之后也没有到我的房中，听底下的丫鬟说，他宴会一结束，就到了正房歇息了。
    我心里自是不舒服。好的是，映月让下人先拆了何氏风格的布置。院子里没有了红红绿绿的烦躁，回归了清冷。我坐在房中，连连叹气。
    隔天，张嬷嬷回来了。
    我一醒来，便听见了熟悉的聒噪的声音喊我起床。一见是张嬷嬷，我跳下床，抱着她的腰撒娇道：“嬷嬷，你总算是回来了！”
    张嬷嬷急忙推开我骂道：“都是夫人了，还这么没正形！”
    我站在旁边扯着她的衣角说道：“你又不是外人。我的脾气顶多也就对着你。”说完眼睛湿了。这个将军府内，除了映月和嬷嬷，我又能向谁发小脾气呢？总归是亲人。
    张嬷嬷见我这样，忙柔声问：“怎么了，嬷嬷不在这两天有人欺负你了？上回你闹了一下，将军不是吩咐了旁人不得再为难你吗？”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回来之后也没有人对我兴师问罪。我摇摇头说：“娘病了，我担心她。我已经向将军说了，过两天让你回去照顾我娘。”别人照顾，我总是不放心。张嬷嬷是自家人，娘有她陪着，也不至于太孤单。
    张嬷嬷的脸色微微变了，她背过我，说道：“难得你这番孝心，也不枉你娘抚养你。”
    我摇晃着她的胳膊说道：“瞧嬷嬷说的，我当然会孝敬娘了。我以后还会孝敬嬷嬷你！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笑问，“嬷嬷，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呢？”
    张嬷嬷的神色复杂，我看不懂的情绪在她的眼里浮动。我的心沉了下去，嬷嬷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低下头，说道：“大小姐，以后别惹夫人伤心，好生伺候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