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佳颜

【四十三】雌雄情蛛


一匹马,赤血骏马。
    一男子,眉间隐隐有王者之气,身着绣细金纹麒麟白衣的男子。
    几日以来,他孤身一人前往江南水地,今日天明时分只马回城。
    他飞马至东城一小楼而急勒,马啸长空,惊扰了楼中之人。
    “瑶蝉,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下楼瞧瞧。”
    软榻上的披发妇人轻唤一旁的白衣女使,女使要欲领命而下。却不料——
    “不必了!”
    男子强入阁内,楼中其余的女使竟也没能拦下。
    顾瑶蝉首冲向前,按住手上的“灵蛇”短刀,厉眼看着他。苏月娘在软榻上抬起缓缓地眼,见他腰中一垂下的麒麟佩玉,着实吃了一惊,似笑非笑:
    “三皇子殿下,此番来访鄙楼,有何见教?”
    煜启负手在后,眼露咄咄逼人之势,轻蔑道:“你就是苏月娘?”
    她不过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艳妇人罢了。
    月娘坐起身子,示意瑶蝉退下,边轻捏白纱袖边走向他:“是为了藜湘而来?”
    煜启耐性全无,凑近她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她那双似乎永远在笑的眸子,倒影着煜启愤怒的表情。
    “你果然和宫中有关系!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和藜湘什么关系!”
    月娘转过身子,背着煜启理了理如墨一般的长发:“你不亲自问她,问我这宫外之人做甚?”
    “如果你有半句虚言,信不信我马上带人来烧了秀香楼!”
    月娘见他愈加愤怒而微微一笑。
    男人都这么不冷静,不过,看来这郑贵妃的遗子比那戴面具的剑客有趣多了,这是月娘少见对她发怒的两名男子。而煜启,做这么多,也只为一个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倒也可怜……
    “月娘何敢在殿下面前故弄玄虚?还望殿下海量,多多包涵才是。”
    “那么,当初藜湘出宫回了江南水地,你为何将她带回皇城?”
    煜启早就暗中调查过藜湘的身世,藜湘本是江南水地富商之女,与煜启的母妃故乡同在登兰城。她本姓白,名吟湘。三岁不更人世之时,家族遭受灭门之灾。郑府与白府交好,郑府私下救了三岁的她,为令她逃开是非之地,将她送往千里之外的皇城,并安置在郑贵妃寝宫里。
    当初,煜启也还是幼孩,只知唤她湘儿,却不晓她名叫白吟湘。
    “身负血债,她必须回来。”
    煜启不知如何应答,他也曾亲历母妃的死,母妃含屈的眼神,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自己何尝不是身负血债?可又能如何呢?不愿将来再次看到藜湘也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所有,他要倾尽所有,保护她。
    “怎么?不说话了?”月娘眼梢微翘,缓步走到软榻边,抽开一旁的一只雕花木屉,从中取出翠柳色的筒子。
    她拿着翠柳色筒子走进煜启。
    “三皇子,你可知道这里边是什么?”
    煜启一把从她手中拿过筒子,眼中厉色依然,将筒子盖打开。只见一只黑色的巨蛛匍匐在筒子底部,它的八足粗而有力,足上毛须根根分明,筒子内壁还附有几许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这分明就是一只异域的毒蛛。煜启立刻将筒子盖合上,怒斥月娘:
    “你什么意思!要毒死我么!”
    月娘笑意消失,眼中一片深邃地看着前方:“你手上握着的,正是藜湘的命。”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翠柳色含有剧毒的蜘蛛的筒子。事关藜湘的命?不!不可能……
    “怎么回事!你到底对藜湘做了什么!”煜启暴怒起来,紧紧攥着手中的筒子,他的一字一句都似乎要将牙齿咬碎。
    月娘走到阁楼边的望台,极目向不远处的皇宫望去,那个罪孽,腐朽,阴谋,权欲纵横交错的地方,刚褪去昨夜的繁华,它在晨光中却显得那么的安详。
    浮华,美梦,亦是假象……
    “那筒子里的东西,叫做情蛛。本是一雌一雄,成对而生。生来便有剧毒。之所以为情蛛,因为它们要么同生要么同死,死去一只,另一只也活不了。你手中的筒子里,是雄蛛。”
    煜启眼中犹疑不惑,突然想起什么,惊呼道——
    “雌蛛!它在哪!”
    月娘眸中重新浮起笑意,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利落的面庞:“你也想到什么了吧?没错,雌蛛正在藜湘的体内。”
    “体内!”几乎是失声叫出,煜启的心中惊慌直到身体开始冰凉。
    这种伴有剧毒的情蛛竟然活在藜湘的体内。万一,万一……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煜启眼中血丝布满,他一时失了控,冲到月娘面前“如果藜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杀了你!”
    “她是我秀香楼的第十二女使,这么做,也是她求我的。”月娘也不避开煜启失火的目光,从他手中拿回筒子,将它举在眼前用迷离地眼神看了看。
    “琴棋书画,刀剑药毒,绣舞钗巫,这是我的十二女使。而藜湘,绘画天赋惊人,乃是画使。”
    煜启此刻道不出一句,惊讶地看着月娘,似乎在等待她说下去。
    “她只在秀香楼三年,那三年,她方年幼,脑海里有两次深刻的关于血的记忆,一个是家族的记忆,另一个,就是她的恩人,你的母妃。她还太小,每夜都被梦魇缠身,白日里沉默寡言,兀自提笔作画。说起她的画,我都惊讶不已,一个几岁的孩童,无师自通,挥笔即成画……”
    美丽的白衣妇人眼中竟有了恍惚的神色,她素来冷静,但对于藜湘,她却又有些丝丝的不忍。
    “似乎就是天意,她所拥有的这一切,似乎就是她再重返皇宫的优势……”
    煜启似乎被她拐弯抹角到耐心全无,再一次厉声呵斥:“你直接告诉我!雌蛛怎么会在藜湘体内!快告诉我!”
    月娘也是沉默一阵,才道:“因为,想要永远不再被梦魇困扰,就必须面对它!她要脱离秀香楼到宫里去,正是我的意思。”
    煜启笑了。一种复杂的笑,有恨也有痛。
    “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对你乃至秀香楼不利?”
    换苏月娘一笑,诡异而又自信:“藜湘的命,同时也在我的手上。”
    “你!”
    “呵呵,皇子莫急,且听月娘道完。”月娘浅笑,看着煜启,有王者风范的年轻男子,若不是为了女人,天下,也终究就是他的了吧?
    煜启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意,咬着牙,听下去。
    “藜湘那时七岁,这对情蛛还是幼蛛,刚刚有了些毒性,我就让药使将赤色雌蛛放入藜湘的体内。如今,雌蛛已经成年,在藜湘的体内并不会令她感到丝毫痛苦,但是,只要这筒子里的黑蛛一死,雌蛛变会化成毒水窜入她的五脏六腑,直至她死去。”
    “……”这样残忍的死法,煜启已经无法想象。难道,又要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去么?
    “如果她不求我将毒蛛放入她体内,她也活不到今天。”月娘眯起双眼,似乎心中那份不忍之情渐渐暗淡了下去:
    “没有我的支援,就凭皇子殿下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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