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伊

第126章


    一晃就是一年。
    非烟七月末的生日,这次我正得闲,又因为有身孕憋了这么久,那日便带着众人出门了。
    几乎和去年去的一样的地方,不过早了十几天。
    但是这次应该碰不上破虏了吧。
    自从他回了北疆,我就再也没有他们母子的消息了。
    轻寒,更是一年未见了。
    这两个人简直成了我的梦魇,挥之不去。偶尔有几日没有想起他们,还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
    忘不下就忘不下吧。
    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是不是该再见一次蓝采儿,或者,先见见蓝惠儿。
    那日我在上林公主府中,其实已经算是亮明了身份。用我那套功夫的世上还有几人?公主府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但是我觉得上林公主对我的了解,绝对在我对她的了解之上,我想干什么,恐怕她早就知道了。
    但是现在去公主府还是过于危险了。这段日子叶灵已经把梁月茹以前的将军府摸的清清楚楚,或许该去会会她那独守空闺的夫君了。
    简容儿提醒我,这种男子多少会有些古怪,说不定难对付。
    我笑道,接下来,没多少好对付的了。
    是夜,八月十五。
    这日子其实不好,也许一个人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过节,那种被放大了的孤单,让人无处可逃。
    可是既然平日他的心情也不会好,干脆就趁最差的时候去,说不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晚上在海棠厅摆酒,众人喝了不少,我也佯装醉了,墨宇扶我回了堆秀楼,倒头就睡了。
    半夜,叶灵来接我,一同去了秦小将军府上。
    叶灵最后一次问我,主上真的要以真面目进去?
    我笑道,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秦府上下,冷冷清清。别说节庆日子家家张灯结彩,这里连个照明的灯笼都没有。
    一个人翻进内府,轻轻进了卧房。
    据叶灵的线报,现在这内府之中,除了蓝惠儿,只有两个内侍侍候,再无旁人了。
    而两个内侍都住在厢房,蓝惠儿与一般人不同,晚上从不让下人在屋子里侍候。
    这就不会有因为打昏侍儿而惊醒蓝采儿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吧。
    但是进到里间的时候,迎接我的还是一个已经清醒的蓝惠儿。
    不是凌厉的一掌劈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穿的虽然是睡衣,却是一丝不乱。干干净净一张素颜,微微上翘的丹凤眼,眼神却并不张扬,平视前方,声音低沉沉稳,道,肖大人什么时候添了这个嗜好?据说几个月前还进了奴家兄长的屋子?
    我轻轻一笑,道,宏宇还以为藏得多好,原来都没瞒过你们。
    蓝惠儿道,肖大人这话已是不实在,你要是自觉藏得多好,那今日就不会带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来这儿了吧?
    一句话说的我哑口无言,蓝家的男子个个不好对付,难怪蓝家深不可测。
    蓝惠儿却接着道,这快一年了,谢肖大人照顾。是那个挨千刀的拜托您的吧?奴儿是缺不着吃穿的,也就不劳您每月着人送银子了,就是亲自登门拜访,也该挑个好时辰,不然这时候万一有人看见您从奴儿府里出去,大半夜的,奴儿一个人怎么说得清?
    我只好道,秦小将军走之前确实拜托过在下,既是答应了她,宏宇理应做到。半夜而来,实为有事相求,多有打扰,万望恕罪。
    蓝惠儿冷哼一声道,你去我哥哥那里也是为了寻求帮助?那儿找不到,我这里就有了?
    我被这话一呛,无话可答。略想了想,只好实话实说,道,令兄那里走一遭,宏宇只为确认一件事,让蓝大爷受惊,实在该死。
    确实该死!他突然一声低喝,道,你们只嫌他伤得不够是不是?
    我一愣,也许,我把事情想复杂了。
    蓝惠儿可能觉得自己失言了,怒气冲冲的咬着唇。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自嘲的笑笑,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也许蓝大爷也明白,我敢走着两趟,那就是下定决心,一定要问出个明堂来。
    他轻蔑的一笑,缓缓开口,道,别叫什么大爷了,恐怕那些事儿你也知道。人人称羡的肖大人,原来只会跟两个男人过不去。
    我笑道,蓝家的公子,个个不一般啊。
    他道,肖大人刚才那句话,是威胁我了?
    我道,宏宇不敢,只是在下觉得,蓝大爷,不,蓝公子应该不会拒绝我。
    他道,肖大人哪儿来的这份信心?
    我道,其实要问的也没有多少,刚刚蓝公子不是已经说出一半来了吗?
    他道,其实肖大人自己也猜得差不多了,只是来找奴家确认一下?
    我摇摇头,道,我是想知道那以后的事,我想知道更多。
    他也轻轻摇摇头,道,其实也许那些事实和你想的也差不多,只是,你总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罢了。
    我道,宏宇知道自己年轻,所以特来讨教。
    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不在我身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男人跟女人比,差不到哪里,唯独一件事,只有一个“情”字,男人会陷进去,真正的陷进去,所以最后不是两败俱伤,伤的只有一个。
    我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中秋。
    我摇摇头,道,你想错了,只不过,你遇上的不是对的人。
    他冷冷一笑,道,为何我们遇上的总不是对的人?
    我道,也许这话说出来心狠,你等的那个人,等了另一个男子十几年。现在她在他身边,这是她弃你而去的唯一理由。
    一行泪从他脸颊上划过,他静静的说,我知道。
    我继续狠心的道,你知道,那你该明白,她也陷进去了,无论如何,即使你是她唯一愧对的人,她也是义无反顾。
    又是沉默,他突然轻笑,道,恨可以让我活下去,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根本没有恨的权利?你以为我不知道?只不过——
    他自嘲的苦笑着,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道,总有一天要承认的。
    他突然凌厉的看着我,道,我知道你的信息从何而来了,肖大人,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你吃定了我。这大概,是你选今天过来的原因吧?
    我道,我总是靠着直觉做事,也许是这样吧。
    他冷冷的道,我原以为这是男人的本事,原来肖大人真的不一样呢。
    我道,是因为你觉得女人都没有心吗?你可知道,我也有我得不到的?万事不可强求,要是你可以离开这座秦府,说不定你会发现,你只是看错了人。
    他道,我进来已经五年了,这间卧房,她进来不超过十次,即使是新婚之夜——那天她在她娘房前跪了一夜。这些事儿很少人知道,两家都要着脸面呢。
    我道,蓝家人也知道,你娘亲也知道,那又是为何?
    他道,娘亲——她不会考虑这些的。
    我点点头,道,那你心甘情愿?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三个儿子,我刚刚为人母,我想象不出。
    他轻轻一笑,道,在我见到她之前,我自然是不心甘情愿的。可是婚礼时只是一面,我像是被种了蛊。
    我道,可是现在已经是五年了。
    他道,肖大人不会以为,今日我端坐于此,是为了等你吧?
    我略感诧异,道,宏宇以为是惊醒了您。
    他道,我在等她。八月十五是我的生日。一年,她总会陪我这一天。
    我无话,他道,大概您会觉得我犯贱了吧。
    我道,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自然就贱了,可谁也不能说什么,人之常性吧。
    他道,今儿您来巧了,大概能问道点什么吧,我不会在意太多了。
    我皱着眉问,此话怎讲?
    他道,惠儿没有打算,见到八月十六的太阳。
    我冷哼一声,道,你要自杀?刚刚一番话我还以为你真是一位闺中英豪,原来是我看错了。
    他道,有时候事情不能看明白,她走了之后我一天比一天明白,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我等不回来她。
    我道,你为什么要等她?哪怕你去找到她杀了她,也比这样干脆!出母家进妻家,你倒是走的稳,可是那当娘的有没有把你当成亲儿子?那当妻子的可有一日把你当成他的夫君?你不觉得你一直为别人活着,可是你现在死了,没有一个人会在意——说不定,只有我会真心的叹息一声罢了。
    他道,肖大人这话有理,可是已经激不到我了。既然这一生糟蹋在他们手上了,那就糟蹋掉好了。
    我环视这屋子一周,问,为何没有梳妆镜?
    他略一抬眉,道,无悦己者,要镜何用?
    我道,看一眼镜中的你,只是你,你的一辈子,只能你一个人糟蹋。即使你要死,我只是告诉你一句,莫要去怨别人。
    他干了的眼泪又落下来了,道,原来我今日才见到真正狠心的人。
    我道,只是话说的直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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