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

第144章


李可馨的坟墓被掀开了,苏启光扔掉了镐头,虔诚地跪在仍被薄土盖着的棺木前。他缓缓地用手将土一捧捧取开,渐渐露出还没有朽烂的棺木,白色的槐花马上像精灵一样在上面跳着哀伤的舞步。
  苏启光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苏队长!”狗牙小声提醒道。
  “哦!”苏启光摸了把眼泪说:“许副官!就将陆师座的骨灰葬在旁边吧!”
  很快一座新坟立在了槐树坡上,三人都有些累了,坐倒在坟边。苏启光拿出早已买好的几坛酒倒出三大碗洒在了坟边,又对狗牙和许副官道:“来,咱们兄弟三人陪他们一家好好喝一次,干!”他自己一仰头先喝掉了一大碗。
  带来的酒很快只剩下一坛,被苏启光提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醉了,端着酒碗冲坟丘大声喊道:“姓陆的!你······你小子好·······命!如果能换的话,我情愿······跟你换······换······我在里面······你······你在外面!”
  许副官抢过苏启光手里的酒坛骂道:“你······你小子想换?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们大哥和嫂子那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呐!你······换?”
  许副官大口吐了起来。
  狗牙没有喝太多的酒,坐在一边看着这两个疯子,独自流着泪。
  “我给你们······你们夫妻来一段儿!”苏启光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我······来点儿······文雅的······你们夫妻好这口!我······”
  苏启光差点儿吐了出来,忙抑制住,然后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声音嘶哑着带着哭腔。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围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似归,忧心有仲······”
  许副官骂道:“你他娘嚎什么呢?这么难听?”
  也难为苏启光醉成这个样子,竟然将李可馨平日里经常念叨的诗经里的句子记得这样纯熟。
  苏启光不理会他继续带着哭腔唱道:“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好!这句好!”许副官附和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别······别打岔”苏启光有些站不稳了。
  “就这句,这句好啊······”许副官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苏启光摇晃了几下倒在了他的身上。
  夜深了,星光铺满了大地,狗牙流着泪赶着牛车,车上躺着两个不省人事的疯子。
  八月份苏启光接到命令,在苏南川坝开辟新的根据地。狗牙郁郁寡欢地将他送到顿村的村口,带着情绪做最后的努力道:“俺也想和你去!”
  苏启光笑道:“这是命令!”
  狗牙喊道:“苏队长!”
  苏启光拍拍他的肩膀:“记得,像个男子汉!”
  苏启光路过槐树坡看到陆剑忠一家的坟前多出一个不起眼的窝棚。
  “老许!”苏启光喊道。
  许副官从里面钻了出来。
  苏启光问道:“你确定不加入我们的队伍?”
  “别费嘴皮子了!”许副官笑骂。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回去当你的茶米县的团长是不是?”
  “不去!”许副官不理会苏启光的激将法。
  苏启光不死心:“那你呆在这里是不是说你已经是新四军战士了?”
  许副官给他缠得烦了道:“苏队长!我再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想当什么团长,也不想成为什么红脑壳子。我这辈子就守着我的师座!守着他们一家,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你走吧!”
  苏启光怔怔地看着他挤出一句话道:“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谢了!”许副官不去理他,他弯下腰很细心地将坟头的几棵杂草拔掉,他是那么认真,像是在干一件大的事业。
  “我会让狗牙照看你的,”苏启光知道许副官的那两条腿已经好不利索了。
  许副官拍了拍腰间陆剑忠留给他的勃朗宁作为回答。
  苏启光离开了,像个扭捏的怨妇,三步一回头,直到槐树坡在他的视野中缩成了一个原点,他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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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五一扫荡
更新时间:2012-2-8 20:58:35 字数:2300
  李晨冉从没有想到来根据地的路是如此的艰难,也不曾想根据地的情况会如此之糟糕。路上所能联系的交通站少之又少,有一多半儿被鬼子摧毁。冈村宁次的三光政策得到了最残酷的施展,无人区的面积越来越大。
  李晨冉身着灰色土布夹袄,打扮成一个瘦弱的农家媳妇儿的模样。陈翰渊则是庄稼汉的打扮,两人提着布包走进严庄镇的城门。一抬头便看到城门口挂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旁边写着告示,其中的两个名字戳痛了李晨冉的眼睛,她竟然无法移动半步。
  陈翰渊看到告示上写着姜于世和施树惠的名字,他拉着李晨冉赶忙离开。两个人随在其他人身后,混进了镇里。很快他们找到了设在一家药店的秘密八路军交通站,联络人是一个文雅的中年男人。
  他将陈翰渊和李晨冉让进了屋子,先做了饭食让二人吃饱后说道:“哎!惨哪!你们进城的时候兴许也看到了,他们都是鬼子扫荡兰村时不幸被捕的,村里的老百姓除了几个幸运逃生的,其余都被祸害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李晨冉痛苦地低下头,“鬼子扫荡的情报早就传出来的,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中年男人道:“也是根据地的军民疏忽了,人们都麻痹了。以往鬼子扫荡都是抢点儿东西就走,不曾想这次会这么大规模。以前我们的群众基础很好的村子,现在都成了防共维持村,根据地大片大片都变成了无人区,甚至还出现了很多叛徒,哎!”
  陈翰渊听到无人区后忙问道:“那有没有下王庄独立营的消息?”
  那人回答道:“现下到处都很紧张混乱,具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向北面转移了。”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退回北平吧?他们也只能尽快朝北走,也许还可以赶上常锁的独立营。
  中年男人嘱咐道:“要走就等到天黑,摸着黑走,白天路上都是鬼子。现在下王庄是鬼子重点扫荡的地区,你们万事小心些!”
  等到天黑下来后,两人告别了联络员,走出了城门。经过城门时,李晨冉忍不住要去祭奠挂在那里的烈士,被陈翰渊紧紧拉住。永别了,那张长着可爱娃娃脸的施树惠。永别了,儒雅的姜政委。
  五月的夜晚尽管有些微凉,但对于连夜赶路的陈翰渊和李晨冉来说倒是很适宜。两人尽量躲着鬼子,避开大路专拣山道行走。李晨冉长时期生活在城里,连夜的徒步让她的脚掌早已磨起了血泡,加上北平受刑后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此时更是疲惫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翰渊不得不扶着她在一截树桩上坐下,拿出水和干粮递到她手里压低声音说:“你先吃点儿东西,咱们一会儿先不要进庄里面,等到天色微明看清况再说。”
  “嗯!”李晨冉应了一声,默默靠在树干上没有去动手里的干粮。
  陈翰渊看在眼里说道:“还是吃点儿吧!天亮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到时候没了力气可怎么好?我们好不容易撤出北平,就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同志,只有这样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我吃不下!”李晨冉忧伤地说。
  陈翰渊坐在了她身边抬起头看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光道:“我知道,我能懂,我们在北平的一切努力换来的竟是这样一种结局。但是你知道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死亡和恐惧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让你措手不及。也许我们都已经麻木了,厌倦了,但还是得活下去,不停地战斗下去,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李晨冉将干粮一块块塞进嘴里,艰难地慢慢咽下去。
  天际间出现了鱼肚白,一个清爽的早晨到来了,但是下王庄却并不配合这样的静谧。陈翰渊同李晨冉趴在一处土坡后,听到鬼子军车的隆隆声和凌乱的枪声,大吃一惊鬼子竟然连夜赶来扫荡下王庄。
  村里的百姓哭号着拖儿带女,漫无目的地朝四处涌过来,一部分人已经跑到了陈翰渊和李晨冉所在的地方。
  “不好!”陈翰渊低吼了一声,拉起李晨冉随着人流朝前跑去,身后响起了日军三八大盖儿清脆的响声。
  奔跑的人们像是被追赶的猎物,恐惧使他们变得迟钝,甚至不知道怎么躲藏只有拼命地逃啊逃。
  跟在后面的鬼子竟然哼着北海道的民歌,闲适地开着枪,嬉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呯!”一个老太太倒在地上,怀里包着的芦花鸡惊恐地在她苍白的脸上踩下几个鲜红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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