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杀人事件

第22章


但是,她目前所遭遇的精神崩溃,究竟是由真正的恐惧,或是幻想的恐慌造成,我们仍无法确定。她活在现实与幻境边缘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万斯说:
  "至于杜瑞克自己,你认为,他该对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吗?"
  "他也是我的病人,"巴斯迪医生答道,"只是我并没有试图将他隔离开。我想你的问题问得并不恰当。"
  马克汉坐直了身子,说:
  "医生,我们没时间玩文字游戏。我们正在调查一桩连续杀人案,杜瑞克牵扯到这两件凶杀案中--涉案的程度如何还不晓得,我们的责任就是要找出答案。"
  医生本想驳斥马克汉,但显然经过三思。当他再度开口说话时,又恢复一副实事求是的语气:
  "先生,我没有任何必要对你们隐瞒任何讯息,但是如果你要质疑杜瑞克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等于在指控我不顾公众安全。不过,也许是我误解这位先生的问题了。"他看了万斯一眼,说:"当然,对自己行为负责,也有不同层次,"他用专业的口吻继续说,"杜瑞克的心智已经过度发展,这是身体残疾者经常发生的现象;当所有发展都集中于心智,缺乏肢体发展的配合,往往会造成自我压抑或精神失常;但是,在杜瑞克身上,我看不到这些现象,他虽然会情绪过度亢奋,但这是这种病最常见的症状之一。"
  "他的自我压抑都用何种方式纾解?"万斯问。
  巴斯迪医生思考了一下,说:
  "是用孩子的游戏吧。这种纾解方式在残疾者身上是很常见到的。对杜瑞克先生而言,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梦想的实现。他从未有正常的童年生活,因此他会抓紧任何一个能让他享受童年滋味的事情,这可以在他只有纯心智发展的生命中,扮演平衡的角色。"
  "对于他寻求玩乐的倾向,杜瑞克夫人抱持什么态度?"
  "她的态度很正确,她鼓励他。我常看到她靠在河滨公园游乐场墙边,看着杜瑞克。孩子在家中举行聚餐或舞会,她也积极参与。"
  数分钟后,我们告辞巴斯迪医生。正当我们转入七十六街之际,希兹仿佛从自己的噩梦中醒来似的,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在车内坐直了身子。
  "你搞清楚他所说的孩子游戏的话是怎么回事了吗?"他问,"老天啊,万斯先生,这案子究竟要怎么走下去?"
  望着河对岸的"泽西岩壁"时,万斯的眼神中出现一股奇特的忧伤。
  我们到达杜瑞克家,按了电铃后,一位德裔妇人前来开门,直挺挺地挡在门前,戒心重重地告诉我们,杜瑞克先生很忙,不方便见客。
  "你最好回去告诉他,"万斯说,"纽约地检处检察官希望能立刻和他谈谈。"
  万斯的话对妇人带来极大的震撼,她双手贴着脸,丰满的胸部不断起伏,接着突然转身上楼。我们听到她敲门,然后传来一阵谈话声。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告诉我们,杜瑞克将在书房见我们。
  经过妇人身边时,万斯突然转过身来,问:
  "杜瑞克先生昨天上午几点钟起床?"
  "我……我不知道,"接着,她惊慌地改口,"好……好啦,我知道,是九点钟,和平常一样。"
  万斯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杜瑞克站在一张大桌子前迎接我们,桌子上铺满了书本和手稿。他微微弯腰打了招呼,但并没有开口请我们坐下。
  万斯观察了他好一会儿,仿佛在解读他眼神中透露的不安。
  "杜瑞克先生,"万斯开场说道,"我们绝对不愿意对你造成任何不必要的困扰,但我们知道,你和约翰・史普立克先生熟识,你应该已经知道,昨天上午他被人枪杀身亡。能不能请教,什么样的人可能对他下这毒手?"
  杜瑞克站起来,尽管他正努力控制,但当他回答时,声音中仍听得出微微的颤抖。
  "我是认识史普立克先生,但交情不深,对于他的死,我也没有任何看法……"
  "在他的尸体下,我们发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雷曼--克瑞斯托弗尔张量公式。在你那本关于空间有限论的书中,提到过这个公式。"万斯一边说,一边将桌上其中一张打字纸移至面前,自然地瞄了一眼。
  杜瑞克仿佛没见到万斯的动作。万斯的话攫获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不明白,"他含糊地说,"可以借我看看吗?"
  马克汉立即应他所求。看了那纸条一会儿,杜瑞克交还那纸条,眼睛眯起来,说:
第12章 夜半访客(3)
  "你有没有问过安纳生?上个星期他才和史普立克讨论这个话题呢。"
  "问过了,"万斯答道,"安纳生也记得这件事,但仍不明白中间有何关联,我们在想,或许你能帮得上忙。"
  "很遗憾,我也帮不了你们,"杜瑞克的回答中透露着一股遗憾,"任何人都可能用那公式,威尔、爱因斯坦的作品中,就用了很多次,它完全没有著作权问题……"他向前靠近一个书架,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说:"哪,这里,在明考斯基《探讨相对论》中,不过这里用了不同符号,例如用T取代了B,而且采用了希腊字母。"他又拿出另外一本书,说:"庞加莱在他的《宇宙论的假设》中也用了这个公式,也是用了不同的符号。"说完,把书都抛在桌上,说:"为什么偏偏跑来问我?"
  "我们登门拜访,不只是因为这个公式。"万斯说,"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史普立克的死和罗宾命案有关……"
  杜瑞克长长的双手抓住桌缘,身体向前倾,露出紧张的眼神:
  "有关……史普立克和罗宾?你不会相信报上写的吧?……那根本是胡扯!"他涨红了脸,声调也提高了,"简直胡说八道……一点证据也没有,我告诉你,这一点证据也没有!"
  "你该知道,公鸡罗宾和约尼・史普立克的童谣吧?"万斯依然不疾不徐地说。
  "那败类!那疯子!噢,老天啊!这世界究竟怎么回事!……"他摇晃着身体,其中一只手也随着在桌面扫动,把手稿扫得四散乱飞。
  万斯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你认识主教吗,杜瑞克先生?"
  杜瑞克不再摇晃,他停下来瞪着万斯,双唇拉得紧紧的。
  "你们也一样,也都疯了!"他的眼光扫过在坐所有人,"你们这些胡涂透顶的笨蛋!根本没有主教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公鸡罗宾、约尼・史普立克!你们这些人--这些大人--竟然想用这小孩子的童谣来吓唬我,唬我这数学家……"他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万斯迅速向他走去,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渐渐地,笑声变得微弱,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
  "很不幸,罗宾和史普立克都死了,"他的语气沉重而平静,"但,孩子们才是最要紧的………可能你能找到凶手。如果找不到,也许我会帮忙,但是,千万别让自己过度想像,应该回归到事实……事实……"
  杜瑞克显然累了,我们也顺便告辞。
  "他在害怕,马克汉,非常害怕,"当我们回到大厅上,万斯说,"我真想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沿着大厅走,直走到杜瑞克夫人房门口。
  "用这种方式登门拜访一位老夫人,实在不是很恰当。真的,马克汉,我不是天生的警察,实在很痛恨这样的唐突造访。"
  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了我们的敲门声。杜瑞克夫人躺在窗户边的摇椅上,脸色较平时更惨白;白而修长的双手伸展在椅把上。让我想起"阿尔戈英雄"译注:Argonaut,希腊传说故事,故事中折磨菲纽斯的半人半鸟怪兽。。
  就在我们开口前,杜瑞克夫人用紧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再来,你们要继续折磨我……"
  万斯温柔地回答说:"杜瑞克夫人,我们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折磨你。我们只是希望,能获得你的协助。"
  万斯的礼貌似乎稍稍减轻了妇人的恐惧感,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问题是,要我能帮得上忙才行,"她说,"但我没什么可说的,一点也没有……"
  "你可以告诉我们,罗宾被杀那天,你在窗边究竟看到了什么?"万斯很有礼貌地建议。
  "没有,没有!"她的眼睛露出恐惧,"我什么也没看到,那天早上我根本没有靠近窗户。你可以把我杀了,但就算杀了我,我还是只能说:没有、没有、没有。"
  万斯没有继续追问。
  "毕朵告诉我们,你经常会早起在庭院里散步。"
  "是啊,"从这一声回答,我们可以感觉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通常我在早上睡不好,起床后会全身酸痛,背部肌肉也会硬邦邦的。所以,只要外头天气好,我就会到庭院散散步。"
  "毕朵看到狄勒教授和你一起散步。"
  她再度点点头,但旋即怀着敌意地望向希兹。
  "他有时候会跟我一起散步,"她凶巴巴地解释,"他可怜我,他很喜欢艾多夫,他觉得艾多夫是个伟大的天才。他真的是个天才!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病,他一定会成为伟人,就像狄勒教授一样伟大……这全都怪我,当他还是婴儿时就害他摔倒……"她瘦削的躯体抽搐起来,手指头也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万斯问:"昨天在花园里,你和狄勒教授谈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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