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杀人事件

第37章


也许,这样的人生态度中还隐含了一种虐待成分,因为,讥讽嘲骂本来就是一种虐待的形式……"
  "但是,总不会精心策划一连串的杀人计划吧!"马克汉反对这项推论。
  "你不妨想想这几桩案子背后的心理因素。对一般正常人而言,每天会有休闲和放松,因此他的意识和潜意识活动之间能取得平衡,他的情感和情绪可以不断宣泄,因此不会累积。但是一个异常的人,将所有时间投注于缜密的思考,并且严格压抑一切感情和情绪,这时,潜意识的解放,很可能造成极度暴力的行为。这种长期压抑情绪、过度运用脑力,没有任何休闲或宣泄,往往会爆发为难以形容的恐怖行为。无论一个人多么有知识,都无法避免这样的结果。拒绝承认自然法则的数学家们,当然也不会受这些法则所规范。事实上,长期浸淫这些超科学的问题,更会加深他们情绪上的压力。
  "而被极度压抑的本性为了维持自身的平衡,制造了最不可思议的宣泄方式--血腥幽默和变态的欢愉,正好和数学理论的极度严肃完全相反。威廉克鲁克斯爵士和奥利佛・洛奇爵士这两位伟大数学家,双双成了灵异论者,就是这类心理状态的展现。"
第21章 数学与谋杀(3)
  万斯深深抽了几口烟,继续说:
  "马克汉,这是无可逃避的事实:这一连串惊人、难以置信的凶杀案,是一名数学家,为了宣泄抽象思考的压力以及高度压抑的情绪计划出来的。它们吻合所有的必要条件:作案手法精准,而且干净利落;完美地达成目的;每一个细节都按计划完成;没有首尾、没有漏洞、显然也看不到动机。而且,除了精确之外,所有案子也同时显示,这是出自一个思考深奥、智慧极高的人,是一个纯科学追寻者恣意寻欢的结果。"
  "那么,为什么要开这么丧心病狂的玩笑?"马克汉问,"你要怎样用你的理论,解释他利用《鹅妈妈童谣》的动机?"
  "压抑的存在,"万斯解释,"往往会促成笑话的诞生。杜卡斯将幽默称为"缓和"--一种紧张情绪的缓和;和史宾赛一样,拜恩认为幽默是一种限制的解放。潜在能量的释放--弗洛伊德称它为"角色扮演"--往往是幽默诞生的温床。这几桩《鹅妈妈》凶杀案,其实是这名数学家为了平衡过度严肃的逻辑思考,而采取的极尽荒诞之能事的行为。我们仿佛能看到,他语带讥讽地说:"看吧!这就是你们如此重视的世界,你们之所以重视,是因为对于抽象空间的无限宽广一无所知,世事只是场儿戏,根本不值一提。"……这种态度和我刚刚说的心理状态,是完全吻合的,因为在经历长期的精神束缚下,人们的反应将会是反其道而行--也就是说,越是认真、规矩的人,越是会利用最可笑的儿童游戏,来达到宣泄目的。现在,你明白开这玩笑的人,背后的残暴本质了吧……
  "况且,所有残暴的人都有一种婴儿情结,婴儿是完全没有道德标准的,因此,具有这种情结的人,是跨越善恶的。许多现代数学家甚至相信,所有的传统、任务、道德观、善恶观等等,如果没有了自由意志的想像,将无法存在。对他们而言,道德的科学,是一个充满了"概念"的领域,他们怀疑,所谓的真理,是否也仍然是想像的结果……沉迷于高深数学的结果,往往便是扭曲现实、蔑视生命,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案子,正符合这一切要件。"
  万斯说完后,马克汉静静坐了好久。最后,他不安地开口了。
  "我可以了解,为什么这些相关的人都有嫌疑,"他说,"但是,根据你的说法,你又如何解释那些寄给报社的纸条?"
  "笑话必须有听众,"万斯答道,""正所谓一个笑话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听者的耳朵",而且,这件案子中,还有一种表现欲的成分存在。"
  "那"主教"代号又如何解释?"
  "啊哈!这是最关键的一点。整个血腥玩笑的重点,就在于这个神秘署名。"
  马克汉缓缓转过头来,问:
  "西洋棋手和天文学家的特质,会不会和数学家一样,符合你的理论要件?"
  "会,"万斯答,"自从菲立多尔、史丹顿和凯塞里泽斯基以降--那时候,西洋棋是艺术中的一门--西洋棋已经演变为一种科学。到了卡帕布兰加的时代,甚至成了一门数学理论,事实上,马洛西、拉斯卡博士和维德马,都是著名的数学家……至于天文学家是真正看到宇宙的人,对于人世的蔑视,可能更甚于一般科学家。透过望远镜,他们的想像力疯狂奔驰;对他们来说,遥远星球上生命的存在,可能远比地球上的现实生活来得重要。举个例子来说,当你对火星观测了数小时,想像那星球上的居民比我们地球上更多、更有智慧,你对这地球上生命的看法,一时间也很难调适过来。甚至,光是读帕西克・罗威尔充满浪漫色彩的作品(我不知道万斯这里指的是《火星与运河》或是《火星,生命之源》),都会让人暂时望却一切世事的存在。"
  众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马克汉问:
  "那天晚上,帕帝为什么要拿安纳生的黑棋主教,而不从俱乐部里随便取一个?"
  "我们对于动机尚不了解,现在谈这个还言之过早。看起来,他这么做可能有特定目的。但问题是,即使他这么做,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定他的罪?你所找到的任何嫌疑,都不可能让你将他绳之以法。就算我们真的确切知道谁是凶手,我们也莫可奈何……马克汉,我跟你说,我们面对的是极厉害的角色--每一步的发展,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我们惟一的希望,就是设法从凶手的弱点当中,寻找我们所要的证据。"
  "明天早上第一件事,"马克汉说,"我会要希兹去查一查帕帝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中午以前会有二十个人去查这件事,找每个旁观者问话,逐门逐户调查从曼哈顿西洋棋俱乐部到杜瑞克家之间,沿路的所有住户。如果能发现有人确实在那天晚上的半夜时分,看见帕帝出现在杜瑞克家周围,那么,我们将掌握一项对他非常不利的间接证据。"
  "没错,"万斯同意这项做法,"这会是我们一个具体的起跑点。帕帝将很难撇清自己为什么会在和鲁宾斯坦厮杀期间,越过六条街,跑到杜瑞克家,而那段时间,正是黑棋主教出现在杜瑞克夫人房门前的时间……没错没错。无论如何,一定要希兹和他的手下仔细查一查,我们可能会因此而大有进展。"
  但是,希兹再也不需要去查帕帝的不在场证明了。
  隔天早上还不到九点钟,马克汉到万斯家通知他:帕帝自杀了。
第22章 纸牌屋的秘密(1)
  四月十七日,星期天,上午九点
  帕帝自杀的惊人消息,困惑着万斯。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马克汉,接着匆忙把柯瑞叫来,要柯瑞准备咖啡和外出衣物。从他换衣服的动作,可以看出他的着急。
  "老天,马克汉!"他大声叫道,"这太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不到半个小时前,狄勒教授打电话到我公寓。帕帝是昨晚在狄勒家射箭室里自杀的。派恩今天早上发现尸体,通知教授。我把消息告知希兹警官后,便直接过来这里。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最好一起行动。"马克汉停下来,点燃雪茄,"看来,主教这案子算是结束了……不是令人满意的结局,但至少,这样的结果对每个人都好。"
  万斯没有立刻答腔。他若有所思地啜着手中的咖啡,缓缓站起身来,拿起帽子和手杖。
  "自杀……"我们走下楼的途中,他喃喃低声说道,"是的,这样的结果可以说得通,但正如你说的,令人不满意--相当令人不满意……"
  我们搭车到狄勒家,派恩出来接我们;狄勒教授仍在会客厅里等候;听到门铃响起,希兹动作敏捷地冲了进去。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长官,"在一阵握手问好之后,希兹对马克汉说,"这些家伙……你永远搞不懂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话说回来,我们又怎么搞得懂呢?"
  "噢,警官哪,"万斯说,"先别想这么多,大家都累坏了。这时候还是先别下什么结论吧。"
  狄勒教授带领我们走向射箭室,窗帘已全被拉下,电灯依然亮着;我也注意到,窗户全是关着的。
  "我让这里完全维持原状。"教授解释。
  马克汉朝那大张的茶几走去。帕帝尸体陷在一张椅子上,椅子正面对射箭场的门。他的头和肩膀趴在桌子上,右手垂在身边,手指还扣着一把自动手枪。右边太阳穴上,有个难看的伤口,头底下的桌面,有一滩干涸的血渍。
  我们的眼光只在尸体上停留了一会儿,一样奇怪而惊人的东西,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桌上的杂志被推到一边,在尸体前方腾出一片空间,就在这个空间上,矗着一座用纸牌搭起的房子模型。这纸牌屋高大而美观,四把箭围着纸牌屋子的四周,花园步道是用一根根的火柴并列而成。这个创作,若是让小孩看到,一定非常喜欢。我想起了万斯昨天晚上所说的话:严肃的心从儿童游戏中获得纾解。这座纸牌屋出现在死亡之前,让人不寒而栗。
  万斯带着哀伤和困惑,低头看着现场。
  "约翰・帕帝,"他表情肃穆地低声说,"而这是一幢纸牌屋……纸牌屋……"
  他向前走近正要更仔细检查,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撞到桌缘,引起一阵晃动,脆弱的纸牌屋登时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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