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祁途

  
  电话那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告诉我你的店里有很多人，我现在听到人字就想吐。”张小曼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呵呵。”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要回答你这个问题真是很微妙。如果我回答你我店里没人，也就是没生意，我作为这家店的老板是会伤心的。”
  
  “SO？”小曼将装着采访道具的工作包放在副驾驶座上，全身放松靠在椅背上。
  
  “你也知道我开的是咖啡书屋，就算有很多人，也会像没有人那样安静。”
  
  系好安全带，张小曼发动了车。
  
  “准备好青柠水的材料等我啊。”
  
  当张小曼驻好车走到THAI的时候，发现门上竟然挂着Close的牌子。
  
  “叮铃……”
  
  风铃声清脆地响起，张小曼快步走到吧台坐下，长舒了口气。
  
  “你的店不是十二点才关门的吗？今天怎么关得这么早？”
  
  整间咖啡书屋只剩吧台这里亮着灯，橙色的灯光温暖。吧台里的姚远着手开始调调配配。
  
  “明天我爸妈和外婆从加拿大回来，嘴上说是要来看看我，唉，其实是要来见见游水。我就想，今天早关门准备准备店里的事，弄得好一点，多少可以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咯。”
  
  “见家长？”张小曼吃了一惊。
  
  “你怎么好像比游水还要惊讶。”姚远递上一杯去冰的青柠水。
  
  “没有，怎么会，只是有一点意外而已。”小曼喝了一口青柠水，平静了一下有些过分激动的情绪，“也是，你们在一起都快三年了，而且年纪也不小了。”
  
  青柠水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本该清爽的口味，此刻却有些莫名的苦涩。
  
  “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老成跟风的话，果然年纪不小了。”
  
  “去去去，百无禁忌。本小姐年轻的很。”
  
  姚远听小曼这么说，嘴角不自觉上扬。
  
  “是是是，张小姐你福泽延绵，万寿无疆。”
  
  白了姚远一眼，张小曼慢慢咗着青柠水，任由它的青涩浸淫到自己的心里。
  
  吧台里的咖啡壶里煮着咖啡，咖啡淡淡的香味飘散在整间书屋里，那香气好似有魔力一般，使得小曼的身心有被抚慰的感觉。
  
  看着姚远收拾完流理台，张小曼突然提议道：“下一篇报道，不如让我写你们店好不好。”
  
  “嗯……”
  
  姚远没有即刻回答，他倒了一杯咖啡给自己，浅浅抿了一口。
  
  “你也知道我是喜欢咖啡和安静才会开了THAI。现在杂志的影响力很大，更何况是你们那本被奉为白领圣经的杂志，我怕这一报道，我的咖啡壶会过劳而死。其实呢，THAI维持现状就很好了，有钱赚，有熟客，有sense，我已经满足了。”
  
  小曼摇了摇头：“唉，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哪有免费聚人气、生意自己找上门的好事都不要的老板，做你的员工真是半夜做梦也会哭啊。”
  
  “喂喂喂，有没有这么惨啊？我自认给员工的福利还是很好的。”
  
  “是啊是啊，现在呢就还入能敷出，可是如果以后多了个人呢？再以后多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呢？总要存点奶粉钱吧你。”
  
  “哇。”姚远忍俊不禁地放下咖啡杯，“我怎么有一种我妈和外婆提早杀到的感觉。你说的话跟她们一模一样呢，真是岁月不饶人。”
  
  狠狠盯着姚远，张小曼将杯子里的饮料吸了个一干二净，然后用力将空杯子往姚远面前一摆。
  
  “洗杯子吧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凯旋归来
  
  晚上七点多，游水陪姚远到机场接了他的父母和外婆，然后将他们送到了姚远事先预约好的酒店下榻。大家一起在酒店吃的饭，席间欢声笑语和乐融融，姚远的家人对游水这个准媳妇很是满意。
  
  可能是因为移民外国很多年的关系，姚远的父母在待人接物上都比较西化。他们虽然觉得儿子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但也不会干涉或催促儿子结婚生子，给予他充分的自由。毕竟，人生是属于儿子自己的。
  
  不过，姚远的外婆就不同了。老人家虽然年轻时也曾随丈夫叱咤商场，思想超前，眼光独到，可上了年岁之后，那些骨子里的传统思想也不可避免地愈发作祟。
  
  古语有云，三十而立。眼看孙子明年就要三十三岁，虽然他尚未有意愿要接手家族的酒庄生意，可也算事业小有所成。明天孙子会带他们去参观那家在他们眼中只能算是兴趣所致的咖啡书屋。孙子二十岁的时候，儿子为以示支持孙子自立，给了他第一桶金，之后孙子就不断投资扩充，至今所拥有的物业及其他资产加起来，数目亦称得上可观。
  
  听说，孙子四年前写计划书让儿子赞助出资，买下了位于云南的几片咖啡种植园，到去年年底的收益已经收回了投资成本，连本带利将儿子的部分出资还清了。预计今年的利润比去年又有了35%的增长。足见孙子确实有做生意的眼光和头脑，将来的家族生意不怕他打理不来，只是怕他不来打理。
  
  所以对她来说，现在的首要大事，就是孙子的婚事。
  
  一餐饭吃完，她对林游水这个准儿媳投赞成票。在一颦一笑、一问一答中，林游水目光清明、言辞坦率、举止大方。活到这把岁数，她看得出这是个品性纯和的好女孩。对他们这些长辈，她的态度尊敬有余，却少了些亲昵，这应该和她早丧亲人有关。
  
  父母亲戚大都亡故，只剩弟弟相依为命这一点，她这把年纪的老古董听来的确多少会有些微词，不过转念一想，世事无常，她自己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曾品尽世态炎凉，自家老头子也是刚年过五旬就因病离世。这女孩的遭遇已经相当可怜了，自己不该成为那种往伤口上撒盐的薄情之徒。
  
  姚远买完单，一行五人在大堂告别，外婆握了握游水的手，慈祥地笑着说让他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姚远驱车奔驰在送游水回家的路上。
  
  “呵呵。”轻轻耸了耸肩，游水笑着说，“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姚远脸微微右侧，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游水。
  
  “开车的时候别开这种玩笑，很危险的。”姚远一脸认真地说。
  
  游水毫不在意，心情依旧晴好。
  
  “哼，就算你否认，事实就是事实……啊呼……”
  
  看游水打了个哈欠，姚远柔声问道：“累了？你先眯一会儿，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你家。”
  
  “嗯。这两天在忙一个保健品的广告，它们想在年底前大肆宣传一番，可我们设计的桥段已经被他们否决了好几次，这样拖下去不能拍摄制作的话，会赶不上我们跟电视台预约好的播出档期。”
  
  游水卸了身上的力气，放松地躺在座位上，闭上双眼。
  
  “我们还有几个大project要赶呢。要不是这家保健品出的价钱够高，我才费事跟他们周旋呢。”
  
  “辛苦你啦。”姚远声音轻柔地鼓励游水。
  
  将一张游水亲手烧录的轻音乐CD放进汽车音响，姚远把音量调至最小。舒缓的乐曲流淌在车厢里，成为了催眠的佳器。本来想小歇一下的游水，不知不觉间深深地睡着了。
  
  高架上发生了小事故，造成了小型的堵车。一小时后，车驶到了游水家楼下。眼看游水睡得很熟，姚远决定不叫醒她。他下了车，拿出手机，拨通了游风的电话。
  
  “姚远哥？”游风接起了电话。
  
  “在家吗？”
  
  “嗯。在。怎么了？”
  
  “你姐睡着了。我不想叫醒她，你下来帮把手，我抱她上去。”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说姚远哥，你太宠我姐了啦，你这样让她养尊处优的，在她出嫁前，受苦的可是跟她一起生活的可怜的我啊。”
  
  “我说，你这是变向地用小舅子的身分在催婚吧？”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我这就下来。”
  
  挂了电话，姚远回味着游风的话。
  
  太宠她了吗？
  
  姚远从车窗外柔和地看着熟睡的游水。
  
  说他是因为天生温柔也好，说他是因为年长稍许也罢，总之，车里的这个女子让他自然而然地想要照顾。
  
  她在旁人的眼中跟柔弱完全沾不上边，甚至可以说被定位成女强人的类型。
  
  但，他并非旁人。
  
  他清清楚楚知道她的柔弱之处。
  
  将柔弱暴露在外的人容易博得他人的关心和同情，而那些将柔弱紧紧收埋的人却容易招来他人的恶意和攻击。
  
  坚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人不懂她坚强背后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