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

第50章


  
  于是我说:“师弟啊,四年前那任景垣长得就跟山门口那棵古树一般粗壮雄伟,四年不见,想必更胜往昔,你若是见主帅营内戳了跟古树,就是那任景垣没错。”
  
  杨离的嘴角漾起一波笑纹,却是低低道:“师姐果然早就认得他们。”语毕头也不回大步而去,那样子活脱脱一闹别扭的小孩子。
  
  我思忖着此次大难过后定要为我这师弟寻一门亲事,二十几岁的少年郎,也该是时候娶妻纳妾了,大伯二伯三叔他们个个压寨夫人成群,杨离即便不能青出于蓝,好歹也要保持现状,这才不至于辱没了落云山的名号。
  
  我顺手摸出食篮吃了几口菜,只是那青稞酒辛辣呛口,烈得狠,我只抿了小口便搁下不喝,没想到花之姑娘柔弱的紧,品味倒是如此辛辣。
  
  倚在树干上看了会儿风景,师弟便回来了,他的面色有些黯,沉沉道:“师姐,营内的必是任墨予无疑,他此次去而复返,手里的将士还是前几日那些。”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才道:“想必他半路听闻落云山寨骤然被围剿的消息后匆匆赶回,粮草委实也没备多少,如此贸然行事,怕是凶多吉少。”
  
  我愣了愣,抚额叹道:“亏得秦延之还总是防着他,说他是个成大事的,未成想也是如此毛躁。”
  
  师弟望着我,欲言又止,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要不我们去帮任墨予吧?”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问:“为什么?”
  
  “因为他才是师姐的意中人。”他的眼神迥亮,异常坚定,他说:“师姐,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我!”
  
  那日,我尾随在师弟身后焉焉前行,怎么就没搞明白,“任墨予是我意中人”这件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杨离又是怎么知晓。
  
  后来他跟我说,三年前你离开秦延之时没哭,三年后你将任墨予激走的时候却哭了。
  
  我想了想说,这又能说明什么啊,那时候年纪小,才十六岁,屁大点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晓得男儿有泪不轻弹。
  
  思忖半晌我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便上前扯住他的袖子问:“你怎么知道我三年前没哭?”
  
  杨离回眸露齿一笑,干净清爽,他说:“我就是知道。”他口中的两颗灿白的小虎牙在微风中熠熠生辉,娇俏的紧。
  
  那是最后一次,我看见我的师弟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
请投诉我的人不要再投诉我了,书11月已经上市,不想买书的就不要买了,我跟出版社的合约是上市3个月后可以更新网络,届时我会把网络版本23w字全部贴出来,书体书其实只有19w字,而且是经过编辑以及校对人员操刀过的,天朝不允许的耽美伪耽美全部阉割了,我自己对实体都很窝火的,这是大实话。
☆、第二二章:变故生
  我去找任墨予时,他正在帐内看地形图,眉头紧紧锁起,若有所思。
  
  我想起他走那日决绝的背影,闷头不知道如何跟他说话,后来,我听见自己哈哈一笑,很欠抽道:“驸马爷,好久不见。”
  
  于是任墨予终于抬起头,只是眉头锁的更紧,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得抖了抖,阴沉着脸:“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我们近期见面过于频繁了。”
  
  我知他是嫌恶了我,便也厚着面皮凑上前,期期艾艾道:“我有几个兄弟困在寨中,不若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扯着他的衣襟,尽量使自己笑得很有诚意,三年前他便喜欢我说好话讨他欢喜,我想现今大概也会如此。
  
  “奥?怎么讲?”他望着我,挑了挑眉毛,好似很感兴趣。
  
  我又凑近些许,指着桌上的行军图道:“这落云山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地形,咱俩合作,你抓了小皇帝造反,我救出兄弟们逃之夭夭,双赢……双赢!如何?”
  
  他瞅着我,由唇角到眉毛,再到眼睛,半晌,他忽而潋滟一笑,爽快道:“不好!”
  
  “……”
  
  “我若是帮你救寨子里的兄弟,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他似笑非笑,抬手勾起我鬓角的一缕散发,一圈一圈缠绕着,颇是悠哉。
  
  “……”我盯着他,有些抖。
  
  于是他说:“云夕,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浑身抖了抖,扭头就走,末了送他一句话:“任墨予,你耍流氓!”
  
  我径直走向帐外,忽然想起了上官翎,便复又转头问他:“你把长公主怎么样了?”
  
  “送回皇宫了。”他淡淡应着,继而望向我的眼神亮了一下:“怎么,你吃醋?”
  
  我知他是顾念往昔之情不愿将她牵扯在内,即便以长公主作为要挟,怕寨子里六亲不认的小皇帝眉头都不皱一分,反倒让他堂堂昭文侯府落了个以妇孺要挟的恶名。
  
  一念及此,我遂敛了面容,笑着说:“如今江山动荡,群雄四起,世道乱得很,她一个弱女子实在不宜久居落云山,她既倾慕与我,我自当挂念她,与你是没有多大干系的。”语毕施施然而去,留任墨予一人在帐中咬牙。
  
  实话说,若我跟杨离的功夫还在,双剑合璧杀进去救几个人出来实非难事,可奈何这散功的毒药委实生猛,我已是一点内力都提不起。
  
  待出了任墨予的帅帐,我远远望见师弟正一个人坐在不远的碣石上,墨青的衣襟随风飘散,他手里握着埙,一声一声吹得悠扬,如白云轻飘而过,带着说不尽的延绵意味。
  
  我忽然忆起小的时候跟他在山中的光景,每每总是我闯祸,他来担,有一次我私放了三叔抓回寨中的一名女子,倒不是我多懂得怜香惜玉,主要是那名女子哭得太肝肠寸断,饶是我隔了好几个院落都能夜夜被她嚎醒,我思忖着拥有这样好嗓子的婶婶我是决计不敢要的,万一她就此从了三叔,三叔又是个花花浪子型的山贼,改明儿新人胜旧人了,这位婶婶定能将山寨的每一个人都活活嚎死。
  
  我本着安全的原则将那女子放了,那女子对我三跪九叩,感激涕零。
  
  远远瞧见那女子下了山,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方才落了地,一转身看到杨离跟在我身后,他扶着一棵墨色古松,手里握着柄短剑,眉梢眼角染了柔和,他说:“师姐,你的心肠真好。”
  
  我觉得这个评价挺中肯,便也很是自豪得点头受了。
  
  后来有天夜里我起夜路过练功房,见杨离正大头朝下练倒立,一连几宿夜夜如此,我有感于师弟的练功勤奋,竟能达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境界。
  
  之后的一天,三叔很恼怒的跟爹爹抱怨道:“杨离这孩子骨头真硬,无论怎么惩罚愣是不肯说出那名女子的下落。”
  
  爹爹望着我叹了口气,轻揉眉心:“罢了罢了,这事儿就此搁下吧。”
  
  那会儿我隐约觉得,杨离仿佛替我担了挺大一个责任,之后爹爹云游列国而去,杨离替我担的责任便更大了,每每山寨中聚会,兄弟们敬酒时一口一个杨大哥,其实杨离的年纪尚轻,并不比他们大。
  
  ……
  
  我恍惚愣神,杨离已经一曲终了,他望着延绵的远山轻声说道:“师姐,其实我真舍不得落云山。”
  
  我说:“我也是。”
  
  那日我跟杨离一起站在山脚望了整整一个晌午,看高耸的山头,细数山中的每棵树木,连带悠悠而过的云朵都似乎恋恋不舍。
  
  我想,此生我都不会忘了那个晌午,还有我的师弟,那个在阳光下陪我看云起云落的男子。
  
  之后的几天,我的身子亦发虚弱,一天里睡觉的时间居多,醒着的时刻倒是屈指可数,我以为是那散功的毒药使然,可每次看到杨离又觉得他的情形一日好过一日,心里便暗暗明了。
  
  有一次,任墨予抓了山脚村落里的大夫为我号脉,那老大夫从进门一直抖到提笔开药方,我见他愁肠百结的模样,迟迟不肯落笔。
  
  我便勉强撑起身子探头道:“二公子,你放了他吧,云夕我命该绝于此,只盼你能顾念往昔情分,帮我救下寨中的兄弟,杨离会好好安置他们的。”
  
  此言一出,杨离的眼圈先红了,他别过脸,不想让我看清楚表情。
  
  任墨予倒是全无凄然之色,他恶狠狠得瞪着我,一副狠辣绝情的模样:“云夕,你少给我做这般柔弱的样子出来,平常家的男儿怕都不及你的身子骨好,这会儿凄凄切切哀哀怨怨,我不吃这一套,你那帮兄弟爱死死爱活活,你若是死了,他们又与我何干!”
  
  我被他气得想从床上蹦起来跟他过招。
  
  任墨予大概觉得话说得还不够绝,想一鼓作气活活气死我,他嘴角一扯,笑得惨无人道:“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可是我暗地里一路护送去了漠北,是死是活你看着办吧?!”
  
  我捏起拳头捶床,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喘,我说:“任墨予你卑鄙无耻下流,我若是死在你前头我就跟你姓。”
  
  大概是我吼得太用力,老大夫的身躯又抖了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巍巍道:“贤伉俪莫吵莫吵,尊夫人只不过是害了喜,动不得怒,生气怕是对胎儿不好……”而后他便絮絮叨叨说起孕妇禁忌,从吃饭穿衣,说到运动作息……
  
  杨离的反应颇快,他猛然扭头去望那老大夫,张了张嘴却没问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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