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

第62章


我抖开被子细细铺平,平安拧着身子腻在我怀里,我便只能斜靠在塌上哄她睡,小丫头左拱拱,右拱拱,显然又恢复了精气神。
  
  不知何时柳蝶衣走了,我也盹过去,再睁眼天已大亮,室内满地的玉瓷碎片,晨曦的阳光照射进来,闪闪发亮。
  
  用过早膳后秦延之送我回宫,马车轻轻晃动,他坐在我的身侧说:“夕儿,你若有什么事便跟我说吧。”
  
  我偏头看向他,笑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平安的乳母近日染了风寒,你派人替我去药庐取些草药过来,我现在最怕平安又病倒。”
  
  秦延之望着我,沉吟良久,最终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我原以为柳蝶衣的事情便会如此过去,只没想到几日后的朝堂之上,年轻的摄政王却主动奏请将表妹献给小皇帝,让她侍奉龙体,以安天年。
  
  那帮争得面红耳赤的朝堂大臣们统统噤了声。
  
  有人私底下又开始纷纷议论起这桩姻缘的不好,无非诟病柳蝶衣的烟花出身,还有那样的一个表哥……没准唱得就是里应外合的双簧之戏。
  
  这种话听多了,我只微微一笑,低头逗弄孩子。
  
  而柳蝶衣终究是没有勇气自杀,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抹脖子的事情大抵也不是做过一回两回,折腾到最后还是乖乖得披上喜服,戴上珠冠,吹吹打打得被迎入芳华宫。
  
  立妃的当日,小皇帝还特特将我叫入养心殿,他从大堆的公文中抬起头来,面色虚弱,精神却是少有的好,他笑得意味深长:“你这个妹妹我可没有白认。”
  
  我说:“柳蝶衣是自愿嫁给你的,与我倒是没有多大干系。”
  
  他闻言站起身子走下台阶,手扶着桌子,每一步都走得艰辛,待到了我的面前已是满头大汗,他说:“你若能再帮我一次,天下分你一半,左右都姓上官。”
  
  我听完这话便笑起来,摆手道:“我就是一个山贼,没文化没底蕴,玩不起政治,也不想被政治玩。”
  
  上官宇站在那里也闷声笑起来,笑得久了便气竭跌坐在地,他索性斜靠着桌子跟我说:“我想纳柳蝶衣为妃,现在还空缺淑妃,慧妃,贤妃,德妃和庄妃,皇妹觉得哪个合适?”
  
  当今的皇帝陛下倒下了,我便也绝对不能继续站着,索性也靠过去跟他坐在地上,轻拍着后背给他顺气,顺了半晌他的气色便又好很多,我笑着说:“就贤妃吧。”
  
  上官宇很艰难地笑了笑:“倒也合衬。”
  
  至此,柳蝶衣彻底迈入后宫,成为小皇帝众多女人当中最特殊的一位。
  
  我从没想过上官宇是否真的喜欢柳蝶衣,也从没想过柳蝶衣是否真的会老死在皇宫,这些都是与我无关的。
  
  我只知道,我、任墨予还有平安,绝对不会在这种尔虞我诈的鬼地方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
☆、第〇九章:抢花魁
  
  在宫中呆得久了,我偶然去过药庐几趟,除了一鼎类似于江湖术士一般的炼丹炉外,便是好几架子的不知名药草,我偷偷翻翻找找,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起初我还常偷溜出去跟任墨予相会,日子久了终是纸包不住火,秦延之知道后怒不可遏,重重责罚了云华宫内数名宫人,之后便全部换了一班新的嬷嬷仆妇,即便连我睡觉的时候都有丫头在卧内房替我打扇子、加炭火。
  
  于是我跟任家二公子更是如牛郎织女一般,一年半载都见不上一面。
  
  平安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渐渐把任墨予忘记了,她开始学说话,会说的第一个词是“爹爹”,冲着秦延之说的,我的眼泪默默往心里流,连任墨予的那份也流了出来。
  
  秦延之愈加喜欢平安,一岁上下的时候便抱着平安学走路,趔趔趄趄,竟是比我这个亲娘还上心。
  
  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小丫头依恋秦延之的程度已经达到变态的境界,吃饭要爹爹喂,睡觉让爹爹抱,就连上厕所都要爹爹陪……我这个亲娘也逐渐被她遗弃了。
  
  就在我悲愤欲绝的当口,宫外面又传来一则八卦消息,说是三个诸侯国送来的质子在醉金坊争抢同一名花魁姑娘,先是争吵激烈,继而大打出手,最终三败俱伤,这件事情在坊间掀起轩然大波,那名花魁姑娘一时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老百姓,皆争先恐后欲一睹芳容。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雪地里折梅,入冬后秦延之命人将我的院子内悉数植入梅花,有“金钱绿萼”“红台垂枝”“算珠台阁”……名字当真雅致,就是记起来费心,我常常记住了这个忘了那个,分不清哪个是西域来的,哪个又是东土产的。
  
  八卦的小婢女在我跟前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看见一般。
  
  我听了半晌便停了折梅,偏头诧异道:“蝶衣姑娘已经入宫了呀,这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这年头美人也委实太多了点。”
  
  那小婢女又说:“听闻这个姑娘初初只是勾栏里的粗使丫头,端茶递水的那种,后来忽然一天被湘西王的弟弟相中了,搂着她说要陪夜,那丫头不从,挣扎的时候动静弄得大了些,惊动了阁楼里的公子们,恰巧城东王家的大公子也在,便摇着扇子路见不平英雄救美了,可那湘西王家的公子哪里肯依,只死活抱着那姑娘不松手,于是城东王家的大公子便动了手。”
  
  我将她的话细细咀嚼一番,忍不住问:“那这件事跟汉北王家的二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小婢女哎呀一声,掩口胡卢,她笑着说:“公主大概没见过汉北王家的那位公子吧,听说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为人又慷慨大方,温柔体贴,最解风情,很受坊间姑娘的青睐。”
  
  我磨了磨牙:“没见过。”
  
  于是那小婢女接着说:“话说那位粗使的丫头被两位公子争抢到无奈时,忽然俯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她边哭边说道,我虽然是青楼出身,但心里面已经有了人,心心念念只想伺候那个人一辈子,你们再逼我……再逼我我就去死!”
  
  “不用说了,她仰慕到想自杀的心尖尖上的人肯定是那汉北王家的公子了。”我伸出剪刀干净利落得剪下一枝梅花。
  
  小婢女雀跃:“公主真是聪明,她这厢刚哭着表明心迹,楼上的闺阁房门一动,那位二公子半敞着袍子从屋内走出来,边走边戏笑着说道,既然这位姑娘如此倾慕在下,本公子又怎好辜负了姑娘的一片芳心。”
  
  我气急反笑,忍不住击节叫好:“三位诸侯国的质子一起逛青楼,何其壮观啊。”
  
  那小婢女无限向往道:“汉北王家的要争,湘西王家的要争,城东王家的也要争,只不知道这位姑娘会美到何种境界,难道竟会比公主还美……”
  
  我转头轻啐,没好气道:“她美不美暂且不说,只不知道这位姑娘现在的下落如何?”
  
  小婢女歪头想了想说:“好像是被汗北王家的二公子带回府里了,至今还一直养在家中,那二公子好像是爱极了这名姑娘,出入各种大小场合都会带着,只不过那姑娘总以轻纱蒙面,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竟然绝少有人瞧见她是个什么模样,想来那个二公子真吝啬,自己喜爱的女子竟然舍不得旁人看一眼。”
  
  “咔嚓……”我冲着一个粗枝下了剪刀,于是手臂长的一枝梅花“噗啦”一声落在地上,溅飞地上的雪花一片两片。
  
  那小丫头大抵不知道我会些功夫,只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公主……这……这……”
  
  我随手丢掉剪刀,拍拍手掌,随口说道:“天气太冷,树干都冻脆了,我轻轻碰一下便断成这样。”
  
  那小丫头继续目瞪口呆,半晌才怯怯说道:“公主……您剪的这枝是昨日摄政王刚刚亲手嫁接上的,相传是从东瀛引进的‘淡丰后’……品种珍贵的很……”
  
  我:“……”泪眼,我还以为自己的内功深厚到手折树干了呢。
  
  当天夜里我便轰走丫头们,刚易了妆容想要出宫,便有内侍通传说摄政王驾到,惊得我忙把男装外袍脱了塞进被窝,凉飕飕得只着里衣干坐在床边。
  
  近来秦延之当真是越来越大胆,公然夜间私闯皇宫,按道理说这后宫里头只允许存在小皇帝一个男人,若是外面的男人们随便进,那宫里的这些女人们生下来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秦延之今晚的兴致仿佛特别好,他一进屋便将暖炉移到床边,轻声责备道:“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冻坏了可怎么办!?”
  
  我便乖乖凑近暖炉,任炭火将我烤的暖烘烘,热腾腾。
  
  于是秦延之方才满意得说道:“我刚刚忽然想起三日后便是平安的两岁生日,特特进宫与你商议这件事情,夕儿你怎么觉得?”
  
  “呃……”我又深深得懊恼了,如果不是秦延之提醒,我都差点忘了平安还要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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