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血痕

盛夏的午后，阳光简直明亮得刺眼，只可惜再炽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盘踞在马尔福庄园里的阴冷。
    庄园最大的起居室里回荡着一阵阵压抑的□□。
    黑魔王一抖手腕，又一道钻心剜骨咒从他白骨一样的魔杖射出去。“你让我太失望了，卢修斯。”他对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说道，一脸残忍的快意。
    从来只是一脸傲慢的卢修斯•马尔福此时满头冷汗，脸色更是苍白得像死人一样。由前一道魔咒带来的痛苦才刚刚减缓一些，新的就再度侵袭过来。卢修斯浑身抽搐着摔倒在地上，一边却还要死死压住惨叫，妄图维持最后一丝尊严。“主人，请，请原谅……”只是黑魔王最擅长的魔咒显然并非用意志就能抵抗的，他企图求得原谅，开口时却变成了无法压抑的□□和喘息。
    围观的黑巫师们没有人开口求情，即使与卢修斯交好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也一样。每个人都用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地上的男人，即使有少数怜悯的却也是满眼恐惧，畏畏缩缩的只怕惹祸上身。
    德拉克•马尔福站在起居室的角落里，像要折断手指一样握紧拳头，才能勉强控制住全身发抖的自己。虽然嘴里早已充满血腥味，他却只能更紧地咬住牙。他死死地低着头，不敢朝黑魔王那里看一眼，不仅是因为深刻入骨的恐惧，也因为他害怕无法掩藏自己眼中的愤怒。
    卢修斯在事前告诫过他不要做任何事，不要给黑魔王任何理由来举办马尔福一家三口人的葬礼。但德拉克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够站在这里，和别人一起旁观他父亲的遭受酷刑的过程。
    卢修斯倒地的闷响终于让德拉克抬起头，然后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黑魔王。
    他在笑。
    仿佛饥饿的秃鹫终于找到残尸，那双猩红的竖瞳里满是血腥的快意。
    他不会停下来。
    在把他父亲折磨疯之前，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瞬间，这种认知充满德拉克的所有认知，轻易把他拖进最深重的恐惧里。他一定要做些什么，否则最令他害怕的事一定会降临在他和他母亲身上。
    但，无论他心里有多恐慌，他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他颤抖的嘴唇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他发抖的右手也不能举起他的魔杖。
    谁来救救他。
    无论是谁，救救他的父亲……
    就在伏地魔再次举起魔杖，德拉克心里的绝望开始向顶点攀升的时候，“啪”的一声房间里多了个人。
    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焦黑了大半，往常苍白却细腻的皮肤现在满是红红黑黑的灼伤。幻影移形出现在起居室里的少年不仅依旧瘦弱病态，更好像刚刚从火场死里逃生一样。他不仅全身都在冒白烟，甚至还像木炭一样发出“咝咝”的声响，似乎下一刻就会自燃一样。
    德拉克呆了一瞬。
    他无法形容那天在伊塔宁床上醒来后的感觉。愤怒和羞辱的情绪混在一起，对谁来说都绝不是个良好的体验。而在随后的一个多月中，他的莫名失踪，还有德拉克无论怎么拼命也无法把他从自己的心里扔出去，又将沮丧和被抛弃的感觉添加进了他的混乱里。
    德拉克几次在心底恶狠狠地发誓，再见到伊塔宁就推他出去晒太阳。然而当他再次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德拉克只是觉得一阵略带凉意的安心。恐慌回落到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至少他的身体不会颤抖了。
    陡然出现的吸血鬼用他焦炭一样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眼睛若有意似无意地瞟过德拉克的方向，“是我来得太突然。请不要让我打扰你们的聚会，继续。”
    “伊塔宁……”黑魔王垂下魔杖，在念出吸血鬼的名字时停了下，然后陡然降低了语调“斯莱特林。你看上去真是和上次大不相同。”他语调平直的句子里充满嘲讽。
    “不过再次论证了一个谁都知道的理论而已，”伊塔宁看上去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毫不在意，“阳光果然对我的健康毫无益处。”
    或许不死生物也拥有迥异于生物的痛觉，这种程度的烧伤能令一个巫师卧床不起，但吸血鬼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而他的身体似乎为了回应他的态度，开始用一种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进来。”黑魔王继续说。
    吸血鬼表现出了一点意外。“那么，改动庄园防御魔法的是你？那真是……”他停了一下，仿佛为了寻找合适的词汇，却将唇角拉出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亲爱的，我仍然需要提醒你，晒太阳的痛苦可以抵消昏迷咒的作用。而且除非你有彻底的把握，否则我不建议你对吸血鬼出手。毕竟只需要一点点‘饮料’，我们就能恢复过来。”吸血鬼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抬起手将碎发拢到耳后。于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才刚焦炭一样的手已经回复了肉色，而他的头发也已经重新长了出来。
    黑魔王的脸沉了下来，而吸血鬼虽然继续微笑，只是其中的温度却仿佛快要降至冰点之下。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在短暂的沉默，或者说僵持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反而是吸血鬼先退让了一步，“有些合作投资的事我想跟卢修斯谈谈，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借用他一下？”
    “不。”伏地魔继续语调平直。
    就连德拉克也能看出，黑魔王的情绪已经离暴怒不远。而当他果然拒绝的时候，德拉克的心不由得再度提了起来。
    他当然更担心此刻仍然躺在地上的卢修斯，但是他也开始为伊塔宁担心。就算这个该死的吸血鬼超过一千岁也好，他面对毕竟是黑魔王，更何况还有满屋子的食死徒。
    吸血鬼只是又笑了一下，虽然那表情看上去更像是呲牙。然后他慢慢地，仿佛做什么准备动作一样地摊开了手掌。“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语调陡然轻柔起来的他眼睛直视着黑魔王，“‘我是伏地魔大人’先生（Mr. I am Lord Voldemort）？”
    所有人都看见黑魔王在一怔后，他的竖瞳陡然缩成一条直线。这或许跟吸血鬼的动作有关，虽然没人确切知道那是什么，又或者源于那个古怪的称呼。只是接下来所有食死徒都惊异地发现，黑魔王竟然沉默了。
    “那么，果然是我听错了。然后，”吸血鬼只是微笑，仿佛对黑魔王诡异的沉默毫不意外，“谁可以带路？”
    “请……”德拉克他深呼吸了几次，避免自己说话时声音颤抖，“跟我走，殿下。”
    德拉克觉得自己双手满是冷汗，不仅是黑魔王正看着他，也因为伊塔宁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于是他扶起他的父亲，低着头直接就朝外面走去。
    把卢修斯送回房间交给纳西莎，看着他喝下事先准备的魔药然后沉沉睡去，德拉克只觉得一阵充满脱力感的轻松。
    他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他的父母，然后走出卧室。只是才一推开门，他就看见站在走廊窗边的伊塔宁，德拉克手一顿，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
    在今天以前，他恨不得一辈子看不到他，然而今天救了他父亲的却还是他。
    他知道自己该去说声谢谢，因为谁都可以看出来伊塔宁是为了卢修斯而来的。但他又实在不想主动跟他说话，谁让他……
    “看上去好多了。”伊塔宁仿佛知道他的出现一样，回身看着他。
    “……爸爸喝过魔药，现在睡着了。”一边想看他，一边又硬逼着自己把视线挪到其他地方的德拉克，只能闷闷地说。
    他回身关门，只可惜关门这个动作实在用不了多长时间。
    “不，我说的是你。”伊塔宁语调非常平静，“你的恐惧，吵得我头疼。”
    德拉克愕然间转过脸，却只看见吸血鬼敲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奈。他一时讷讷的，“你能……感觉到我的情绪？”
    伊塔宁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很平静很自然，却让德拉克想起他刚刚出现的样子。这是他自己说的，阳光对于吸血鬼而言，就像阿瓦达索命咒对于巫师一样可怕。
    而他，为了他走进阳光里……
    拒绝了他的吸血鬼，却为他走进阳光里。
    一瞬间德拉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受。他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然后伸手抚上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脸颊，“很痛吗？”
    伊塔宁讶然。他伸出手，用掌心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背，“不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