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血无痕

    那一年陈翰清获救，昭涵终于还是没有回归宫廷。她带着天香丸赋予的巨大痛苦回到长定城侧的绿屋。那里很美，李昀暄会在那里抱着她带她看日出日落红霞满天，会轻喊她喜欢的名字“如晨”。
    次年，毒入肌理，昭涵开始腹痛如绞，同年，杨菲儿带人直入绿屋欲擒李昀暄，昭涵不知如何劝解，竟使杨菲儿放手作罢。七月七日，昭涵于绿屋匿迹。昀暄近狂，此夜后一病不起，幸逢无施公子来宋，得不死。
    五年之后，陈翰清送书于翡翠宫外，乃西辽使送来东方苍峦遗笔：悔忏录。
    同年，长定城内惊起一阵轩然大波，传有天仙子将于李府外，发如墨，肌如雪，李昀暄久病于卧榻，竟一夜好转。初雪落这一天，有白衣女子数十人开道于长定，李昀暄重设喜堂，七年沉寂的李府重焕出熠人的光彩。
    跨过城中流水的石桥上来往着众多孩童，小男孩捏着细线，纸鸢高高地飞上天空，随着孩子手中细线上下的牵动而忽高忽低地飘扬。女孩子跟在后面跑上石桥，扑通一声摔在石阶上。
    “就说你跑得太慢不要跟过来，你偏不听！”小男孩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她拉起来，“昨天新做的衣服要是弄脏了看你爹娘怎么管你！”
    “那是我的！”小女孩摸了摸脸上的泪痕，指着他手里的纸鸢，仰起头来不甘示弱。
    “明明是我做的！”男孩伸手敲了敲女孩的头。
    “是我的！”女孩推了他一把。
    “我的！”
    “我的！”
    ……
    远远的岸上，三个人遥望着这两个孩子。男子身着青衫，颔下虽留着一捋短须，却挡不住那一身儒雅潇洒。女人静静地站在身旁，面如明月，青丝高绾。
    他们身旁的男子相形之下更显沧桑些，他转过头看了看女子道：“看来泪血无痕果真是天香丸的解药，当年的毒素如今已经化尽了。”
    女子莞尔一笑，道：“要多谢菲儿——我备好了香烛，萧溯已经先去了。今年我们一起去看看她们。”她说着又遥遥地望了一眼跑远的孩子们，“十年了，川儿都这么大了……”
    孩子跑到对岸，迎面撞上白衣的姑娘，女孩上前一把抱住她：“姑姑，诸葛川打了我！”
    杨菲儿蹲下道：“当真？”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男孩道：“明明是你自己摔跤。”
    杨菲儿笑了笑，道：“那一定是你不许她跟你一起玩风筝，罚你少吃一串糖葫芦！”姑娘说着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抽出三串糖葫芦，两人看见双双高兴地跳跃起来。诸葛川突然一手夺过一串来，朝她做个鬼脸后一溜烟跑了，李梦妍愣了一下，使劲朝他追了过去……
    《正康帝手记》
    ……
    果有泪血无痕，实乃奇毒、奇药也！涵服天香丸，一月白发，毒入肌理，渐至虚堪奄然。若非此物，今日应已香陨尘落乎！剧毒者，乃为奇解；续生者，竟至死命。天道轮常，不可窥其斑豹也。
    《天心门鉴》
    有天香丸者，需配以昆仑山巅之奇寒，可续人命，天下奇药。昔大宋神医宓聪凌，乃以此药救人于将死。然，无寒独用，天香丸莫过谓曰天下剧毒也。前使人白发，进而侵其肌肤，入其骨髓，终入至心脉而亡。天下莫一能奈何，能克其毒者，惟泪血无痕耳。弟子慎用，慎行！切记！
    传说，南宋的民间总是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天一公子救危记”。传说在这个段子里，有天一公子的秘密，传说当年救他的武夷神医，其实有着和他相同的血脉。
    “将宓姑娘和宗辉迁回祖坟吧。”昭涵轻轻挽住李昀暄的臂膀，“总会在地下和宗辉相见的。当年也是他不顾性命地救了宓姑娘。虽然生不同衾，死后总该同穴。李氏宗亲地下有知会原谅他们的。”
    李昀暄的目光远远地停在北方：“如果那一年也下着那样的雪，宗辉就不必用天香丸为她续命，再逃到昆仑极寒之地疗伤，也就不会为了帮她逼毒而耗尽真力了。人生，总归太难……”他回过头来，轻轻握住昭涵的手，远方一行白鹭，山峰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