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血痕

伊塔宁飘浮在半空中，远眺着隐隐开始发白的天际。
    他有多少年没看过日出了？
    他看日出的次数……对了，是“从来没有”。
    白发的吸血鬼拉出一抹凉薄的笑，
    8岁以前他没有见过天空，而6岁的生日礼物彻底毁了他的健康。即使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日光就只会灼痛他的眼睛和皮肤。
    而现在，他是吸血鬼。
    他对伏地魔说过，他是用父亲的尸体获得继承人的宝座。当然从结果来说，这样的表述没有任何问题。但事实上起因会稍稍有点复杂，或者可以说，被迫。
    萨拉查把他从地窖里救出来，并且不惜用公开事实的方式逼迫那个男人点头，也不过是让他暂时隐藏了自己的杀机。之后，那个给予他斯莱特林血脉，整个世界最应该爱他的男人，开始像猎人一样追逐他。他无数次地故意泄露自己的踪迹，无数次地在最后一分钟放弃，并非因为他还有良心和不忍这种东西。
    他只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折磨他，而已。
    所以如果要问伊塔宁什么是甜美和安宁，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晚上。他杀死他的亲生父亲，然后睡在被他的血染红的床单上。
    但其实，或许谁都不会相信，伊塔宁不恨他。
    他从黑魔法里出生，越是邪恶的魔法他学得越快。他主动搜寻吸血鬼，为了转化自己而想尽办法。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吸食人血时的迫不及待，却始终没能在心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不安。这样的他被亲生父亲厌恶，其实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因为，伊塔宁•斯莱特林本来就是怪物。
    所以……
    伊塔宁看了看脚下，几乎缩得和玩具一样大小的马尔福庄园。
    所以，卢修斯•马尔福会在上课时间留在他儿子附近。
    所以，纳西莎•马尔福会来要求他离开她的儿子。
    所以，西弗勒斯•斯内普会忍不住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的教子。
    这些只是因为他们都发现了他的本质后，再正常也没有的反应罢了。
    也所以，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他该怎么办？
    像巫师那样，用一个遗忘咒，然后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又或者像吸血鬼那样，咬开他纤细的脖子，喝干他的血。无论哪种方法，都好过他继续留在这里。
    只是每当伊塔宁想起再也看不见那个孩子，身体里的力气就会陡然间消失。他不能对那个孩子举起魔杖，他也说不出想要离开他的话。
    越是相处就越不想放手，所以，难道真的已经到了，他该去晒太阳的时候了吗？
    “……伊尔？”身侧陡然传来声音，伊塔宁一怔后才慢慢转过头去。果然是德拉克，他骑在飞天扫帚上，一脸新奇地看着他，“你会飞？”
    心里弥漫起一股近乎叹气的无力感。
    无论作为人类，还是作为吸血鬼，伊塔宁都不会如此毫无戒心地放任别人靠近。而德拉克•马尔福，已经让他自己成为唯一的特例。
    伊塔宁没打算开口，于是那个铂金发色的男孩压低了眉。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清晰的阴郁。
    “让我看看。”德拉克试图靠近他，飞天扫帚却陡然摇晃起来。
    伊塔宁皱起眉。
    人类在转化为吸血鬼时会得到一项特殊的天赋，而他得到的是“风”。混合魔法与吸血鬼天赋，不可能死于高空坠落的伊塔宁很快就学会腾空。但那并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靠近他，因为他身边是高速气流。
    “不要靠近我。”伊塔宁只能这样警告。
    对，不要靠近他。
    因为他身边的气流会影响飞天扫帚的控制。
    也因为，靠近他只能让他受伤而已。
    “不。”低低的，却又是坚决的，男孩否定得毫不犹豫。
    他一脸的顽固，上下观察一阵后陡然高了好几英尺，然后甩开扫帚朝他扑了过来。
    伊塔宁瞠目，而他能做的，只剩下张开手臂。
    然后，抱住一个温暖的身体。
    “你想死？”伊塔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朝恶劣那里滑了过去。
    如果他的心脏还能跳，大概也会被他吓得停跳了。
    德拉克•马尔福，却只是在距离他不过一两英寸的地方弯起唇角。那双眼睛里的阴郁似乎只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消散干净，满满的都是如同万里晴空那样明朗的笑意。然后他只是把双手搁在他肩上，然后没有做任何事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伊塔宁只能搂住他的腰，甚至不敢松手。
    “吸血鬼的血能做什么？”德拉克与他离得太近，近到他能感觉他的呼吸。
    “治疗。”伊塔宁一蹙眉头，把脸转开了些。
    “就是巨人那个时候，你给我喝的水？”德拉克变本加厉，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然后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洛奇说的。”伊塔宁这回真的想叹气了。
    吸血鬼的血液，虽然对人类的疾病无效却能治疗任何创伤。而像德拉克当时那种伤势，需要的分量也不过就是一滴而已。混在一杯清水里，人类的味觉是完全不会发觉的。
    但问题不在这里。
    这是吸血鬼一族的秘密，一旦被泄露只能招来全族的猎杀。以洛奇那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伊塔宁实在不愿意相信说漏嘴的可能性。
    洛奇就不能……
    思维诡异地中断，因为伊塔宁感觉到德拉克柔暖的嘴唇贴到了他脖子上。
    “德拉克•马尔福。”伊塔宁只能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更不高兴一点，“你想让我放开手吗？”
    “不，你不会。”男孩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他们离得太近，又或者男孩根本没想过要隐藏，所以他眼里的得意伊塔宁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舍得。”男孩笑得笃定，“并且因为你的不舍得，你必须立刻就带着我一起回到庄园里。因为如果你被太阳晒死，我一样会摔下去。”
    伊塔宁没让自己的唇角弯起来。
    “你说过的，伊尔。”男孩只是再一次轻拥住他，甚至闭上眼睛，“要利用敌人的一切弱点。”
    “我是你的敌人？”
    “你拒绝了我。直到你接受我之前，”男孩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是，你是我最重要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