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血痕

“……你们有权知道理由。”邓布利多的声音在霍格沃兹礼堂里回响，“……他的名字是汤姆•里德尔。当然，现在人们只称呼他伏地魔……”
    礼堂高高的穹顶下，伊塔宁悬浮在半空中，俯看着对全校学生说话的邓布利多，也看着听邓布利多说话的全校学生。
    邓布利多无疑是一个很强大的巫师，即使伊塔宁无法抑止对他的厌恶，但这种强大已经成为一种事实存在所以不容否认。不论是他在魔法方面的成就，对学生乃至于整个巫师界的影响力，甚至在个人智慧方面，伊塔宁都很难找到一个可以与他匹敌的巫师。
    “每一刻，甚至在这一分钟，黑暗力量都企图入侵我们的学校。”
    但是，他活得太长了。
    聪明能够促使成功，而太多的成功则会导致自负。伊塔宁也相当明白，邓布利多想要除掉伏地魔绝非出于私欲，只不过是太漫长的校长经历让他混淆了自己的位置。除掉伏地魔，保护霍格沃兹，在这两者概念渐渐融合的时候，他只不过是放弃了更无法触摸的部分而选择了更为清晰的那一个。然后渐渐的，或许其中还混有他没能在学生时代就识别出伏地魔的愧疚，他开始更迫切地想要完成除掉伏地魔的任务。
    他只是忘了自己的初衷，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不认为自己会失败而已。
    “但最终，他们最强大的武器，还是你们。”
    伊塔宁稍稍挪远了视线，然后看见整个礼堂都深深沉浸在邓布利多的话里。没有任何人窃窃私语，而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邓布利多。
    “好了，上床去吧。”
    邓布利多只不过尾音略略上扬，就轻易掀去礼堂里沉重的气氛，学生们互相的低语声仿佛经过无声的口令一样陡然在整个礼堂所有的地方响起来。
    这种控制力……
    伊塔宁将目光转到邓布利多身上。
    没人能做到完全的公平，伊塔宁当然明白这一点。而且是活人就有好恶，被喜欢的总会有些得意，被忽视的大概不免失落，而被厌恶的难免将厌恶的情绪的投射回去。
    而当全英国唯一的校长展现出这种超常的控制力，却还是像普通人一样无法公平的时候，其结果就在彻底恶化影响。极端的例子来说，哈利•波特只不过是个普通男孩，但是在邓布利多刻意栽培下，他的冲动热血简直到了非常的境地。
    而相对情况下，如果邓布利多当年对那个名叫汤姆•里德尔的男孩也如此用心良苦的话，现今大概也不会有黑魔王的存在。
    所以，伊塔宁只能如此结论。
    邓布利多非死不可。
    但……
    当视线移到教授长桌上，伊塔宁不由得就皱起眉。照邓布利多刚才宣布的，斯内普教授的课程从魔药转到了黑魔法防御术，而新任魔药教授是一个名叫斯拉格霍恩的男人。而如果伊塔宁没记错的话，斯拉格霍恩教过伏地魔。
    所以，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邓布利多不会毫无目的，他一定是在做什么，而等他做完了，至少事情的发展方向一定不会朝着伊塔宁喜欢的方向走。所以他是不是该……
    思维诡异地中断了一下。
    因为斯莱特林长桌那里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早已停跳的心脏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感，然后那种刺痛，用一种无可抵挡的方式传遍全身。
    礼堂里喧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所有的教授都已经离去，而最慢的几个学生也已经走到了礼堂的门口。
    伊塔宁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他只是飘在那片魔法蜡烛至上而已。但唯一注意到他的，却只有那个孩子。只是这种认知，似乎能够慢慢抽干他身体里的力气。
    伊塔宁轻轻落地，于是距离近到了他无法假装没有看见的距离。
    因为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还是伤心。
    理由，其实不用说也知道。
    伏地魔当然是故意的，在洛奇提出暗杀计划的时候，他特意指出邓布利多将波特从圣芒戈带回霍格沃兹亲自看护。但伊塔宁即使知道，却仍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不仅是对于自己严词最后一个机会被无视，还有他再度忘记校长身份把霍格沃兹当成私人工具来使用。
    所以他当即点头了他们的计划，虽然他冷静的时候也会做出同样决定，但显然愤怒让他忘了，德拉克只是一个心地纯净的孩子。
    他做过最恶劣的事，大概也就是嘲笑他的同学而已。而他现在，竟然叫他去杀人。
    即使血液的威力早已过去，他都能想象德拉克当时是什么心情。震惊、愤怒，或许还有被抛弃的哀伤。
    因为伊塔宁是一个，该保护他的存在不是吗？
    所以，他不来他的房间了。
    从那天开始，一直到开学，伊塔宁都没有在他的房间里等到过那个铂金发色的孩子。
    那个会别扭地说“我在意”的。
    那个会用手轻抚他的脸，问痛不痛的。
    那个说是他的梦，所以搂着他，让他答应不再离开的孩子……
    伊塔宁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定定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眸。
    “伊塔宁•斯莱特林。”他咬着牙，他试图平稳自己的声音，但是过于激烈的情绪却让他的试图失败了，“你偷偷摸摸地躲在上面做什么？”
    唯独他伊塔宁绝不想伤害，但是……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杀死邓布利多？”德拉克低沉，也恶狠狠地说，“还有别的……学生！你不是一直说霍格沃兹重要，难道那些只是嘴上说说的话，你就不怕……”
    “邓布利多非死不可。”伊塔宁听到自己，用平静到没有起伏的声音说，“为此，我会不惜一切。”
    德拉克陡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上漫起一阵淡粉，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这个怪物……”
    仅仅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单词，就陡然抑制了他的其他情绪。德拉克蓝灰色的眼睛里弥漫起如此清晰的不安和后悔，让伊塔宁甚至想叹口气。
    “你现在才发现？”而他能做的，却是抬起下巴，再弯起唇，“我本来就是。”
    德拉克倒退了一步。
    他衣袖扫过桌子，碰倒了盘子或什么。然而他只是用震惊到无法相信的眼神呆呆瞪着他好一会，突然转身大步朝门外跑过去。
    伊塔宁闭上眼睛，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一次，德拉克是不会回头的。
    他不会在门口突然停下，然后再度转身回到他面前。
    伊塔宁知道。
    当然知道。
    只是当脚步声真的消失时，他只是觉得空气里夹杂着寂寞的阴冷，突然浓重了起来。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