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血痕

空旷的书房里。
    白发的吸血鬼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椅中。金色卷发的女孩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膝盖上，蓬松的黑色蕾丝裙摆铺散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的珍珠，”白发的吸血鬼宛如吟唱诗句般的低语，回荡在遥遥相望的书架之间，“是什么将你送回到我身边？”他轻抚着她的头发，浅绿色的眼睛里几乎有化成实体的温柔。
    灯光下金色卷发闪耀着柔亮的光泽，女孩像只被摸顺了毛的小猫一样笑容甜美无比，“我想你了。”
    “那么，‘爸爸’呢？”伊塔宁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我最娇艳的玫瑰，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称呼我了？”
    “只是告诉你的新宠，我是你唯一的子嗣而已。”女孩闭着眼睛，用鼻子在伊塔宁的掌心蹭来蹭去，“让他早点明白自己的位置。”
    “莉迪亚，”伊塔宁声音透出明显的无奈，“德拉克不是……”
    “我知道，他神智清醒。”女孩仰起脖子，一双清透的绿色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或者该说她正等着伊塔宁这么说，“但那有区别吗？跟楼上的血袋一样都是人类。”
    “我还没有尝过他的血。”伊塔宁低头看着她，眼神平静，“至少到现在为止。”
    莉迪亚一惊，猛地仰起头，好一会才咬着嘴唇说：“你想……转化他？”她的声音泛起了一股细微的颤抖。
    “不，莉迪亚，他不适合成为我族的子民。”伊塔宁的眼神柔软下来，向莉迪亚伸出手，“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答应过你，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子嗣。”
    女孩顿时笑逐颜开，她拉住伊塔宁的手站起来然后顺势就坐在他腿上，“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
    “所以我的甜心，你到底为什么而来？”伊塔宁笑容几乎就是宠溺的，“你说过，不找到一个比洛奇更好的男人，你不会再踏进我城堡的大门。怎么，找到了？”
    “洛奇”这个名词一瞬间洗去了莉迪亚所有的表情。她转开那双与伊塔宁一样的浅绿色眼睛，好一会她一个字也没说。
    伊塔宁脸上闪过懊悔的情绪，他伸手将她环入怀里，“抱歉，我不该提起他。”
    莉迪亚搂住伊塔宁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听上去声音发闷。“他爱的是你，忠诚的也是你，”她说，“否则我早把他抢过来了。”
    “我知道，莉迪亚，”伊塔宁笑得温柔，收紧了手臂，“我们互相陪伴了600年，我当然知道。”
    “所以我很重要？”莉迪亚直起身抬高了下巴，像一只倨傲的猫一样看着伊塔宁。
    “当然。”伊塔宁答得顺口。
    “重要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对我生气？”她清甜脆嫩的声音里，隐隐晃动着某种预谋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伊塔宁才挑了下眉，莉迪亚就咬起嘴唇，于是他只能说道，“当然，我的小公主，当然。”
    莉迪亚得意地弯起嘴唇，却突然转换了话题。“最近有些谣言。他们都在说，你得到了一座有魔法保护的城堡。”莉迪亚略一顿，似乎想要给伊塔宁些心理准备，“他们说，你想自立为王。”
    轻松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伊塔宁眨了下眼，眉头微蹙，“有多少人相信？”
    “很多。所有的孩子都很兴奋，所以几个老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莉迪亚表情也严肃起来，她不知想起来什么也皱起眉，“我得到的消息说，他们有意召你去质询。”
    “质询？”伊塔宁勾起唇角，笑容里却一片冰冷。
    “陛下也在沉眠，否则至少不用那么担心。”莉迪亚的表情里透出明显的担心，“伊尔，也许唤醒他……”
    “些许小事，用不着。”伊塔宁立时就截断他的话。
    “但他是你的创造者，他初拥了你！”莉迪亚不满起来，“他该……”
    “我早就成年了不是吗？”伊塔宁失笑。
    “他抛弃了作为王应尽的义务，将所有的事务交给你处理。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怎么觉得你企图——”
    “莉迪亚，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伊塔宁伸手把她的头压下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我还没有打算面开始永恒的安眠。所以别太担心了，好吗？”
    “不论发生什么事？”与伊塔宁同色的浅绿色眼睛眨了眨，要求进一步保证。
    “以我审判者•伊塔宁•魁森布拉之名起誓。”伊塔宁好笑，却终于应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莉迪亚再度甜笑起来，她伸手环抱住伊塔宁。
    片刻之后，在远离书房的另一间屋子里。
    德拉克紧抿着唇地坐在沙发上，死死地瞪着桌上灰白色方形物体。身后的门传来“喀拉”一声轻响，他陡然一惊猛地站起来回过身去看。
    门口，是穿着黑色裙摆的女孩。她笑容甜美得就像天使，虽然此刻在德拉克眼里，她比恶魔更可怖。
    “都听清楚了？”莉迪亚从门边走向德拉克。
    德拉克下意识退了半步后却陡然僵住。他挺直了背企图表现出些沉着来，一边慢慢向自己的魔杖伸手过去。
    莉迪亚轻笑了一声，随后德拉克甚至没能看清楚她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就被推了下去。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莉迪亚用手钳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在沙发上。德拉克试图挣扎，但是莉迪亚看似纤细柔软的手却比巨人更有力，把他死死地掐在沙发上半点都动不得。
    “别乱动，小家伙。”莉迪亚笑得更是甜美天真，虽然那双眼睛也愈发冰凉，“不小心折断你的脖子就不好了。”
    德拉克一僵，却只能皱紧眉瞪着她，“放开我！”
    “离开他。”莉迪亚说，“我可以考虑让你平安回去。”
    “不……”
    “不？”她轻笑了声，“小家伙，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她手上陡然用力，掐得德拉克甚至都不能呼吸。
    窒息缺氧的痛苦渐渐蔓延上来，德拉克使劲挣扎着，但是无论如何他的双手都无法掰开她的手指。就在德拉克连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莉迪亚才松开了手。陡然呛进来的新鲜空气企图撕裂气管一样涌进他的身体，让他一阵猛烈的咳嗽。
    “……不！”好不容易找回声音的德拉克只是重复了一遍，“除非他赶我，否则我不会走。”抬起因为剧烈咳嗽而满是泪水的眼睛，德拉克恶狠狠地瞪着她。
    “眼睛倒是很漂亮呢。”退后了一步的莉迪亚再度走到他身边，托起他的下巴，硬生生地把躺在沙发上的德拉克拖了起来，“但是，小家伙，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吗？”
    德拉克一怔，眼睛黯了一瞬，但是随即低声说，“他爱我。”他定定地，也倔强地看着莉迪亚，仿佛这是一条她绝对无法推翻的理据一样。
    “爱？”但莉迪亚却只是轻嗤了一声，“小家伙，你没发现我们很像吗？”没等德拉克说话，她自己继续说了下去。“金发、大眼睛、白皮肤，体型偏瘦，年龄在十六七岁。还有，让我猜猜，你的家族一定历史悠久而且相当富有？对了，你的父母，尤其是你的父亲很宠爱你是吗？”
    莉迪亚说一条，德拉克脸色就苍白一分。只是她显然并不想放过他，“你猜猜，这一千年里有过多少个‘你’？”
    “不，他属于我。”声音无可抑制地低弱下去，虽然德拉克还企图做最后的抵抗，“他是我的……”
    “你的？”然而这句话却显然激怒了外形甜美的女吸血鬼，她眯了下眼，突然伸出手指朝德拉克的手臂上一按。
    房间里响起一声低弱的，却令人心寒的骨头碎裂声。
    然而德拉克的惨呼声甚至没能出口，因为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本该清脆却转为狠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那么喜欢留，就留下来好了。但你记住，你让他伤心我杀了你，你让他不高兴我杀了你，即使你让他皱一下眉，我一样杀了你。你尽可以试试看，我和洛奇那个心软的蠢货到底有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