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

“我……不要和你分开，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玉和勋的声音极为不稳定。
    “你怎么……”云蝶清更觉得心里忐忑，他怎么忽然奇怪，“你在城里，难道遇到了什么人？”
    “不！”玉和勋忙否认。他想和她在一起，他暂时还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要在确定他可以完全拥有她之后再说……可是，他现在又该怎么说呢，猛地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人，“那个苏年贵……”
    “他怎么了？”
    “他那么看你……”
    云蝶清顿时放松了些，心里好笑，嗔道：“你真是！就知道不放心，不让我出门，还让我一天到晚戴着面纱……我总不能在家里也这样，不能让人看到！他不过偶尔看到，就说说话儿，我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小气？这么不相信她！
    “不，不是。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担心。还有镇上的那个潘公子……”
    “潘公子？什么潘公子？”云蝶清已经不记得了。
    “就是你还是秀姑时，到他家做过事的那个……今天我在城里碰到他了，他还问起你……”
    云蝶清听他忽然提到那个曾经向自己求婚的潘公子，不禁嗔了他一眼，这么爱吃醋？
    “你那时……那样子，他都那样念念不忘，我是有些……有些担心，所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云蝶清心里一动，但还是觉得有些生气，“你那么害怕别人喜欢我吗？哪里就有人喜欢了，纵然是别人有这样的心思，我难道就会也跟着三心二意不成？你这样不放心我，不相信我？”
    玉和勋看云蝶清有些生气，忙道：“我，我只是，只是想带你到更多的地方去——”
    云蝶清眨眨眼，“那好呀！我也想到处走走呢，你做什么早不如此说，却要说一大堆那些无聊的话？”
    “我确实是有些……”
    云蝶清想想，也是，那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吧，尤其是他这样一个原本就不怎么相信女人的人。其实，不光是他，她自己何尝又能完全安心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也自然不是太好。那么，就听他的话，他们到处走走也好，也不易被人发现踪迹，不是吗？
    “你答应了？”
    云蝶清点头，“嗯！”
    “你看这个！”他拿出那对玉镯。
    云蝶清惊喜地接过，细细看看，“玉蝴蝶？怎么会有这样精巧的东西！”
    “喜欢吗？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美玉，我去玉铺里定做的……”
    云蝶清摇头，叹息一声。
    “怎么？”玉和勋失望之情立现，“你不喜欢？”
    云蝶清嗔道：“你让我等你这么久，现在我不过才摇摇头，你就着急了！”摩挲着那对镯子，向他展颜一笑，“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觉得这小小镯子里，有你也有我……”
    “是！我也这样想……”
    “没想到你也会如此细心！”云蝶清叹道，“只是，为什么还要在里面刻上‘云’字呢，这是多余的！”
    玉和勋赧然一笑，“我没想那么多……”
    “没什么的！”
    玉和勋替她戴上，云蝶清抬起自己手腕看看。
    玉和勋呆呆地看着那白嫩纤细的柔荑，那碧清莹润、蝴蝶镂刻的玉镯，清辉玉臂，相得益彰。
    云蝶清摸摸那玉镯，往外捋了捋。
    “我不喜欢——”
    “什么？”又怎么？
    “哎呀！这么急，你听我说完！”云蝶清取下一个镯子，道，“我不喜欢两只手都戴着这些东西……”
    “那我——”是多打了一个吗？
    云蝶清递给他在手中，“那，不如，你一个，我一个。”
    “我一个大男人拿这个……不好吧？”玉和勋皱眉，这是送给她的礼物，自己拿着像什么！
    “这就，算是我们的定情礼物，玉镯成对人成双呀……”云蝶清冲他微微一笑。
    “好！”玉和勋一听，想也不想，立即欢喜地接过。
    两人依偎了很久，玉和勋想起来，道：“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好！”
    黄昏，落日的光辉早已离开了静旦城，大街上人流渐少，热闹不再。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白面无须的高个青年跟在一个锦衣华服，身材修长略显清瘦的二十来岁的青年身后。那青年虽看上去是个富贵公子模样，神清气度中显示出尊贵不凡的王者之气，只是此时却是满面忧容，憔悴不堪，无精打采。
    这两人正是这一个月来再次从京城出来寻找清妃的皇帝肃宗及其贴身内侍梁公公。
    “皇上，天色晚了，我们还是回客栈休息吧……”梁公公小声道。
    肃宗烦闷地皱皱眉。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大街上，清儿怎么可能会出现？只是，一路寻到这里，明天他又该往哪里去找呢？
    “皇上！这样毫无头绪，还是……”
    “不必多说了！朕一定要亲自找到清儿，朕——”
    “可娘娘说不定已经——”
    “梁有福！你敢再说那一个字，朕就立即杀了你！”
    梁公公无奈，只在心内叹息。茫茫人海中，去找那个自己逃走的清妃娘娘，就是大海捞针啊！这么多日子，派了多少人手出来！皇上也两番亲自出宫寻找，听说大将军因为内疚也一直在找，可都是杳无音讯，不是娘娘绝不肯再露面，就是已遭到不幸，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可皇上为什么还如此执著，不肯放弃呢？
    梁公公好不容易劝说已疲惫不堪的肃宗回到暂住的客栈，肃宗不肯去行宫，只觉得在客栈人多处听听消息也好。
    两人走进客栈，到楼上雅座坐下。梁公公一直站在一旁侍候着。
    这时候却见一个缙绅模样的五十多岁的男子，疾步走来，神情激动不安，却又似乎恭肃谨慎。看看肃宗，又看看梁公公，神清一下子更为敬肃起来。
    肃宗皱眉，看着他小心谨慎，毕恭毕敬的样子，冷冷地道：
    “云慎堂，你怎么会在此地？”
    云慎堂忙要跪下，梁公公使个眼色，他便只深深行了一礼，“果然是皇……啊！公子，老臣，不，小人回乡祭祖，路过此地……”
    “哦。”肃宗哼了一声，他早把云大学士回乡的事忘记一干二净了。这回，忽然在此见到，只怕他要尽臣子之责，要对自己亲自私访民间而聒噪，早不想与他废话，只望着窗外。
    云慎堂是朝中重臣，虽然自汾州王叛乱被平定之后，皇帝也算励精图治，一时朝廷内务局面稳定。可皇帝却接连几次私自出宫，他也不是不知。何况，据最隐秘的报告，皇帝不过是为了那个一直专宠的清妃罢了！
    “皇……公子，小人——”云慎堂叹一口气，偷偷看着肃宗，欲言又止；待肃宗看他一眼，才道，“小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我的一个姬妾，她逃走至今不回……”
    “什么？你的姬妾，居然也是自己逃走的？”肃宗不由心有戚戚，立即转头盯着他。
    “皇上？”云慎堂忙对上肃宗的眼。
    肃宗沉下脸来，他可不想让云慎堂知道自己的妃子已经不在宫里，甚至逃走的事。可是，云慎堂忽然提及此事，自然该是知道这些了！只是，这可能不过是云慎堂故意找借口来劝谏自己吧？他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
    “皇上，老臣也不怕丢脸……唉！这女人要是绝情起来，会忘却一切情义，毫不顾及当初恩爱，就毫不犹豫……”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走？她不喜欢你？”肃宗看他似乎并不是说假话，便问。
    “她应该也很喜欢我吧，做了两三年夫妇，这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那她为什么要走？是你不喜欢她了？”
    “也许，也许就是我的喜欢……当时我对她也是极为相爱！只是我母亲和妻子却不能相容，我又不能过分维护她，怕使得她更遭到荼毒。后来，我甚至还纳了另外一个姬妾，想把母亲和妻子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新人身上，不要老是针对她……可惜，她大概以为我这样是冷落她，就逃走了，一去不回……”
    肃宗哼了一声。云慎堂一向被人称为风流倜傥，这不过是他为自己另娶新人找借口吧！开始是虐待，后来又娶新人，那当然是冷落，甚至是背叛，那女人当然会离开了！可自己却是不同，他一向都对她很好……只是，令他心痛不解的是，清儿为什么还是要逃走呢？自己多情深情专情，为什么却也得到面前这个人同样的结局？
    哦！不，不，自己怎么没有错呢？他不该把清儿送入大将军府啊！她当时或许只是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一定很在意！一定认为他一个君王居然难保弱女，一定以为他对她无情冷淡！他真后悔，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他实在想不通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糊涂答应了玉和勋的荒唐的要求，怎么就真把清儿送到那里，而且很久都没能接回去，以至到了这般地步！现在，她流落民间，也不知又会受到多少苦楚！这回，身边可是连个丫头都没有的……这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只是，他在这之前从来不曾让她伤过心，她应该还是对他有所依恋的吧？倘若她知道自己这么久都在找她，千方百计地找她的这番苦心，是不是就会回来？
    云慎堂一时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声音黯沉，“她走了，就永远没有再回来！已经二十年了，纵然我到处打听寻找，也还是没有任何踪迹！也许是死了吧，也许是恨我无能，家务之事都处理不好……所以，皇上，清妃娘娘定然也可能是这样，不会再回来的！或许也早就……皇上虽是多情，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嗣之事比之老臣一个小小家族更重要呀！不如就此死心，放她在心里也就是了……”
    云慎堂深深叹息，皇帝这一段时日对此事绝口不提，却总在外私自找寻，希望自己能以亲身经历打动皇帝，其实，他也知道，只有让皇帝死心，才会了断！其实，这样的事不死心又能如何？
    肃宗虽听云慎堂如此，却颇为不以为然。也许自己是该换个寻找方式，就是公开寻找又如何？难道非要顾及什么皇族面子，这样可能真的找不到，不如……
    云慎堂喃喃自语道：“如果当时对女儿好一些，将女儿留在身边，也许五娘就不会离开了吧！”他实在还是很后悔，不由自主又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他也知道皇帝和清妃是没有孩子的，自然是绝不可能留住清妃了！
    肃宗大皱眉头，心里虽是惆怅，却不再言语。云慎堂知道一时无法劝谏皇帝，只得退下，回到自己住处，次日匆匆赶回京城，去找近臣商量其他主意了。
    肃宗回到房间里，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明月。想着自己孑然一身，寻了这么久，清儿居然还是毫无踪迹！难道真的是遭遇不幸了吗？一时悲从中来，几乎恨不得也跟着死去得好！可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决不会放弃的！
    梁公公忽然推门进来，道：“皇上，车骑将军高重胤求见！”见肃宗冷漠而愤怨的眼神瞪过来，知道皇帝大概是愤恨这些大臣要来劝谏，忙加了一句，“他说有了娘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