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

梁公公小心地看着肃宗的脸色，“娘娘她……可能是被迫失身，自觉无颜见皇上！所以，奴才已找来了堕胎药……”
    “什么？”这个梁有福怎么忽然又这么说？
    “皇上！”梁公公知道皇帝此时极为软弱，需要安慰，哪怕是假话，他也希望这样蒙蔽自己吧？
    “皇上，娘娘一向冷清沉静，现在这样反常，可能事情并不是她说的那样……她心里有您，却又失身，只觉得不能再做皇妃，污了皇上声名……所以才这样极力拒绝皇上的心意，不希望为难皇上！这也是娘娘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如果娘娘真的对皇上无心，皇上如此让步不计较，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坚持拒绝，连自己的孩子……？奴才知道，皇上绝不会怪娘娘的……”
    肃宗心里定了定，“这些都是朕的错！朕让她流落至此，都是朕的错……”
    “只是娘娘现在还不能吃这药，还得等身体恢复，才能……皇上也该把这话明白告诉娘娘，该极力安慰娘娘才好！不然娘娘依旧有寻死之念，那就白费力气了！”梁公公想，皇上不该纠缠那些喜欢不喜欢的，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娘娘自认为的失身而不肯回宫甚至寻死的事呀！
    “这……”
    “可是，……”梁公公又犹豫起来。
    “怎么？说吧！”
    “皇上，请恕奴才大胆。奴才想，一个女人，应该都会很喜欢孩子的……娘娘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有那个孩子的。如果知道，那她可能就不会自杀的。即使是被迫失身，她也可能想留下那孩子……”如果是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孩子，那更应该是珍惜的！
    肃宗沉默了。是，清儿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如果知道有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杀死自己？可是，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吗？她这一向在民间漂泊，又是第一次有孕，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奴才想，娘娘她从小死了母亲，一直和一个小丫头在一起，怎么会懂得那些？还有，皇上，当初云慎堂提及他的那个姬妾的事……”
    “什么？”肃宗根本不能再有什么想法，只呆呆地问。
    “当初云大人曾提到一句话。说如果当时他能对他女儿好一些，将女儿留在身边，也许那个姬妾就不会离开他……如果皇上，如果留下那……娘娘应该就不会再有死志的了……”
    肃宗神色一动。如果真的瞒着她，打下那孩子，清儿一定不会原谅他，甚至会恨他入骨！而且那所谓的堕胎药，也会伤害她的身体，还可能会要了她的命，那岂不是……他怎么能冒这个险？虽然，这样的事落在一个男人身上未免太过于难堪，可自己与她在一起两年多来，她却不曾有过身孕，现在却这么快就……难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么，他更没有理由……
    肃宗站在宫门口，看着桌案上根本没有一丝热气的饭菜。宫人们已经换了几次御膳，可云蝶清根本没有动过。
    云蝶清静静地坐在窗前。
    “……你就这么想死？”肃宗力求平静地说话。
    云蝶清扭过头，“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苟活于世！”
    肃宗一听这样的话，胸口又立即不由气闷之极，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了眼眶，“如果，如果那个人来这里带你走，你也还是要死？”
    云蝶清一惊，难道玉和勋来找她了吗？可是，他又怎么能找到这里来？又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而肃宗的面色也并不像是拿到了那个人的样子，那么，他是在试探她吗？可无论如何，她也已经不指望了，她怎么还可能指望要去和玉和勋相聚？
    “我对不起皇上，也……”
    “你也不能对不起他？所以你就要自杀，要去死？你对他可真是情深意重呀！”肃宗咬牙切齿地道。
    云蝶清抬眼迎上肃宗阴沉的双眸，那里柔情不再，恨毒之意令她有些心惊。他还是这样的悲哀痛苦……
    肃宗看她眼里盈盈的泪意，一晃而过的心疼情意，语气顿时软了，“清儿！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个你喜欢的人，你不过是为人污辱，我会为你报仇！”
    “不！皇上……”云蝶清忙摇头，皇上为什么这么执着！
    “不是吗？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一定相信！”
    “不！我不能欺骗皇上！那样我成了什么人呢！”
    “你……”肃宗涨红了脸，“你连个谎话，都不肯不屑对我说吗？为什么你会如此大胆，会如此放肆！你是恃宠而骄吗？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你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我们两年多的夫妇之情，你就是这样毫无留恋，毫不……”
    云蝶清闭眼，心内叹息。皇上究竟还想要做什么呢？她已经无力了，她不想再这样与他纠缠下去。
    肃宗久久地看着她那张绝美而平静的脸，纵然自己如此求她，她怎么还能这样绝情？甚至连留在他身边都不愿意了吗？就这样要向那个人表明自己的心迹，就这样对那个人毫无保留地相爱吗！他愤恨之余，竟一下子奇怪地冷静下来了！
    “你就这么想做那个人的妻子，而根本不愿成为我的皇后？”肃宗声音不再颤抖。
    “……是！”
    “他到底有什么好？他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他是比不上……怎么比得上皇上？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了他，我喜欢他！”云蝶清不想再看着肃宗那么郁痛，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她不能再折磨伤害这个男人了！
    “你喜欢他，你凭什么喜欢他！”肃宗紧紧捏紧双拳，低吼道，“你竟然喜欢他！喜欢他，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原因呢？只不过是喜欢上了而已……
    “朕会杀了他！”肃宗冰冷的声音也阴狠起来。
    云蝶清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是的，他是世上掌握生杀予夺大全的皇帝，不是平常人，他要知道，当然会杀了玉和勋！
    “皇上！你就是杀了他，我也还是喜欢他！皇上！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是你不能得到的？皇上！你以后能够找到，世上也一定会有一个真心真意，全心全意对你的女人……为什么偏偏要为难我，为难你自己呢？”
    “为难你？你说我为难你？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能得到吗？为什么你我却不能得到？为什么你本来是我的妃子，喜欢的却是别人！……”
    “……对不起！蝶清对不起……”
    “你，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吗？是，我是可以选妃，是可以拥有三千佳丽，可是至今我都没有！即使有人会喜欢我，可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你是我生平第一个动心倾心的女人！这三年多来，我的心更是没有一刻不在你身上！我喜欢你，喜欢到都要疯掉，这会儿恨不得都要死掉……你不知道吗？还问我为什么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如果你从来就不曾喜欢我，那两年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甚至当初就该告诉我。你不喜欢，永远不会喜欢我！并且一开始你就该拒绝我，一开始就不该给我希望，让我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你！为什么和我做了两年多的夫妇，现在居然说喜欢的是别人！”
    “你是皇帝，我能拒绝的吗？你说带我到宫廷，还要封我为妃，可你问过我同意了吗？你根本就不会想到问的，不是吗？你是皇帝，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你想要就要的！当初……我是感激你救了我，本来也想着就这样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即使以后会被抛弃！这就是我的命，我以为是跟我母亲一样的……可是，我还是不能喜欢你，没有喜欢你……就是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云蝶清的声音已经由开始略略愤激而恢复一向的平静温柔，“可后来，遇到了他，我才知道，原来那样才是真正的——”
    “清儿！你真残忍，我恨你！我恨你！你真……”肃宗再也说不下去了！原来他连在她眼里好不容易找到的情意也不过只是一般情意吗？她竟能把这些分得这么清楚吗？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云蝶清沉默着。这样的皇帝是她不能把握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她也不是当初那个无所用心的她了。她的心已有归属，既然不能与玉和勋天长地久，既然已经和他分离，那就是永远的分离了！什么时候也不可能再相聚的，那么就这样一下子结束，也许会更好……至少不必为以后烦恼！
    “你就这么想死？对那个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留恋了，即使以后有机会去和他在一起？”
    云蝶清摇摇头。她不会有这样天真的指望的，即使玉和勋有那个本事，她也不愿他冒这个险，那就不如让他也少了牵挂，而且还欠了肃宗的情……
    “皇上，你何苦这样为难我，为难你自己……蝶清真的不想皇上这样！”
    “清儿！你真残忍，真残忍！我恨你！我恨你！”
    云蝶清一直濡湿在睫毛上的眼泪终于落下，“皇上，那就让我死吧，这样……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去！既然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再喜欢我了；既然你背叛了我，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要让你受尽一切折磨，要让你感受到跟我一样的痛苦！……”肃宗不顾一切地怒吼着，“纵然你的心不属于我，我也要你的人在我身边，守着我！你别想一死了之！你必须在我身边！你越不想回宫留在我身边，我越是要你回宫；你不愿在我身边，我就要你在我身边！我要让你做一切你不愿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