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

肃宗走了进来，便服轻袍，极其随意。
    玉和勋一惊，急忙将玉镯和巾帕收进袖内，将衣服也塞到桌下，站了起来。
    肃宗奇怪他刚才这么专注，现在竟又忽然那么扭捏，并且还那么紧张慌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没什么。”
    肃宗微微一笑，“倒好象有一个巾帕之类，莫不是你有了——”看着玉和勋那别扭紧张的样子，想到自己的心上事，却也无心去追究刚才眼见的事——虽然那好像是属于女人的东西！如果是从前，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取笑他的机会。不过，玉和勋一向那样厌弃女人，他只当自己看错，也一时想不到其他。
    玉和勋挺直的身子僵硬之极！虽然肃宗并没有多注意他的动作和神情，但他究竟还是由他不禁想到云蝶清，一时心情复杂之极——他还有资格向肃宗讨要她吗？
    肃宗坐了下来，让玉和勋也坐下，道：“和勋，这次你又立了大功！朕还听说去年你曾将汾州的灾民安置，多年的痼疾你也能对症下药，能安排那么妥善，还没有动摇当地官制，实在了得！如果给你相应的权利，恐怕你会做得更好吧！朕看你这个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武将，如今四境无战事，政局安定，做个安国兴邦的文官也绰绰有余了！朕不如任你做个宰相，让你——”
    玉和勋看肃宗那认真的样子，忙站起来道：“皇上！臣……不想做那劳什子宰相，也做不了……皇上说笑了！”
    肃宗奇怪玉和勋的反应，笑道：“和勋，你怎么了？你以为朕在开玩笑？朕听人说你办事雷厉风行，才干真是非同小可呢！朕其实倒也没想到你如此文武全才，朝内本就该人尽其才才是！朕也早想能够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此时也正好是个机会，你考虑考虑吧！朕也不是要你马上上任！”
    “……”
    玉和勋沉默着。他能卑鄙地利用肃宗这样的信任和重用去见见蝶清吗？虽然以前他是可以随意入宫的，但也凑巧的是，自从她在皇宫里，他还真从来没去过那里！现在，却是不可能那么随意了……
    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他没有做宰相的才能，不过做了那么一些事。而且，他也不能，他不能去见蝶清，纵然相思欲狂，他也不能去打扰她，打扰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那样，只是饮鸩止渴！而且会让他更觉得对不起皇帝！只是，在蝶清那一边，她是不是认为自己无情无义，一去不复返了！好在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个江湖人，自己不去找她，那就当互相绝不知道身份，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吧！
    只是，如果他一直在朝堂之上，她总有一天会知道啊！那时，她又会怎么想他呢？
    肃宗也沉默了一会儿，道：“和勋！朕会振作起来，朕一定要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不会再让那些大臣动辄议论朝政！不过，除了……朝政之事，其他的，朕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皇上？”玉和勋不由诧异地看了一眼肃宗。除了朝政，肃宗还有什么要他支持的？可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与国家有关呀！或许是要颁布新的政令？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事，他自然会支持的，他也绝不会有什么阻拦的呀。可是，肃宗此时的意思却似乎并非国事之类。肃宗居然还把他当作心腹兄弟，自然该也是很重大的事了？
    肃宗微微皱眉，有些奇怪玉和勋的冷清。他不是一向都希望自己能够有所作为，成为中兴之主吗？甚至还采用过那么极端的方式——不，不能想这件事，他不能怪他。玉和勋也许还不怎么相信他，他毕竟也没看到这半年来他的努力，所以这会儿如此犹豫起来？不过，他自然会证明给他看，他并不只是一时的热情！
    肃宗撇开眼，并不去看玉和勋，只淡淡地道：“你以前做出那样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也不想再提。朕要你做的这件事，只要你不反对就行了！不管怎么样，朕会像你以前期望的，会用心于国事，让朝政清明，让国家鼎盛，让百姓安康，朕一定会成为一代中兴之主！朕一定会让皇朝盛世在朕在位期间出现！到时候朕要看看，那些大臣还有什么理由议论朕！”
    “皇上？”玉和勋心头大震，心头一个念头一晃而过，难道皇上已经知道那件事？不，应该没有。肃宗不避嫌疑，亲口将这样的心迹和抱负都说与他听，实在还是当他是最信任的人的！可是，他究竟是要自己做什么事呢？再为难的事，他也自然是要为君主效命，为朋友效力的！他虽然惭愧之极，却又忽然觉得有些蹊跷，“是……什么事？”
    肃宗却停了一会儿，道：“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玉和勋无法，第二天只得再次上朝议事。
    虽然他也想到最近皇帝如此勤政，他应该甚为安心才是。他也不希望就忘记自己作为臣子的职责，不想因为云蝶清而消沉。纵然他应该、必须退出朝堂，但也需要慢慢过渡，不该引人怀疑才是。
    早朝过后，几位重臣就像商量好似的，都不约而同地等着玉和勋。
    “大将军回朝议事，真是朝廷之福！”侍御史吴大人语气极为恭谦。
    “大将军，你忠勇仁义，一心为国，又赫赫战功，皇上进封你为王，这也是大将军论功应得之赏，大将军何必如此推拒？”宰相章大人也跟着道。
    肃宗看到玉和勋上朝，就立即下旨封他一字王！玉和勋惊愣之下，自然极力拒绝。肃宗一时虽未坚持，但圣眷之意却也很容易让人看出。
    “哎！章大人，皇上如此，自有他自己的用意；大将军极力推拒，也自然有大将军的意思。”
    皇上如此恩宠笼络，必有所求；而大臣们所议之事，自然也希望玉和勋能支持。
    “哼！大将军居功不骄，又一向明理忠忱、当仁不让，又怎会因此就顺了皇上之意？该坚持的原则自然要坚持！”章大颇为笃定。
    玉和勋虽并一向不喜与人议论政事，只是，大臣们如此郑重，必有大事，也不得不问一下。
    “究竟什么事？”
    “大将军！近来皇上英明，致力于朝政，毫不懈怠，这自也是我朝之福！只是，选美立后，早定后宫，皇嗣之事也是当务之急呀！”
    玉和勋皱眉，近日听高重胤所言，肃宗极力避免提及此事。这自然可能是和他昨日所言之事有关，或许更与云蝶清再度回宫有关，只是，“这是皇上自己的事。和勋又能多言什么！”
    “大将军！”吴大人立即急道，“大将军当初何等决断，怎么今日忽然……”看玉和勋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忙道，“今日皇上又对大将军如此器重，这件事也唯有大将军——”
    章大人也忙笑道：
    “相对大将军而言，我们人微言轻，虽极力劝谏，但皇上都不肯听。大将军与皇上交情非同一般，况且，大将军此次又立了如此大功，不仅什么封赏也不要，反而还散尽自己所应得的军资，大将军之意自也全在国在民，那么，大将军就更该劝劝皇上立后选妃！后宫到现在也不过只清妃一人，虽说皇上这一年多来，不像以前那样专宠，可皇嗣之事毕竟重要啊！皇上情重虽是令人敬佩，但后宫体制又怎可因此废除？”
    玉和勋沉着脸，他其实也早想过皇帝如果有了其他嫔妃，可能会冷落云蝶清。可是，他该推波助澜吗？那样，或许他们就有机会团聚！但皇帝怎么可能接受？即使日后真的有了其他嫔妃，他也还是不可能放弃云蝶清的吧？只是，如果肃宗真的另外有宠，他要云蝶清回到自己身边，自然更理直气壮些，没必要还有那样多的歉疚……可他也不能去那样主动要皇帝那样做，不能让蝶清的地位受到威胁。即使她不在乎，他也不希望她受到皇后的欺压和任何其他的委屈……
    “大将军——”
    云慎堂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玉和勋看着云慎堂，冷笑一声，“哼！云大学士也是和章大人、吴大人一样的意思吗？”
    这是她的父亲。他们很少往来。这次看到，也不过是因为是她的父亲，他才注意到。
    云慎堂虽年过五十，仍旧意气风发，声音清朗地道：“大将军！皇上是个深情专情之人，实在难得痴心如此！但为皇嗣考虑，大将军还是应该该劝劝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虽青春正富，然至今尚未有皇嗣，又不肯封妃立后；这文武百官的劝说，他都不听，大将军的话总该比我们有些分量，皇上也总该有所……”
    云慎堂话没说完，早见玉和勋大步离开，他顿时尴尬不已。这位大将军未免太傲慢而无礼！他虽然战功赫赫，可皇朝又不是只靠他一个就能定国安邦了！怎么会对他朝廷大学士如此无礼！无论是品阶，资历，玉和勋也并不比他高到哪里去，无非是和当今这位年轻天子的关系不如他罢了！而自己刚才如此抬举，不领情也罢了，居然还那样不屑一顾，真是太过分了！
    章、吴两大人自也是惊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