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

“皇上？”梁公公不得皇帝吩咐，暂时不敢去干涉。
    隐身于大殿柱子后的肃宗早已眼里充血如火，他早就想冲出去，可是……那一对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那一向冷酷绝情的玉和勋居然还那样热情地亲吻他的皇后，他的女人！他们之间果然……他的嘴里血腥漫溢，几乎银牙咬碎！
    即使是早已知道他们之间有私情，甚至他们都已经生了孩子，可没有亲眼所见，他还是无法想象那么生硬无情的玉和勋竟会打动云蝶清的心，他实在也无法想像他会懂得这些儿女情长……原来他竟也会这样亲吻他的皇后，他的女人！
    他紧紧撑住廊柱，紧咬着牙，他不能出去！他要是出去了，只怕又要会杀了那个无情残忍而又心爱的女人，也会杀了那个一直视为兄弟的人！为什么自己在这时候也还是会软弱……
    他不停地颤抖着，不知道自己在克制着什么！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他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懦弱无用！
    可她推开他了，他们两个终于分开了！
    云蝶清垂下眼帘，又退后几步，努力深呼吸，淡淡地道：“大将军在最初就知道我……本宫的身份，是吗？你早就见过我，早就知道……那□□就是你亲手给我贴上的，是不是？你如此相欺，还谈得上什么……”
    玉和勋忽听她如此呵责，实在惊愕！她在怪自己？是，那的确是自己的错！
    “蝶清！对不起，我那时的确是……”
    “原来你不过也是喜欢这一副皮囊的人，又怎么会是真心！”
    “不！我不是，我……”
    “还有，你当初所谓的尊重也不过是知道我的身分，小心翼翼不敢冒犯罢了！我真是……傻……你这样的人怎么会……？”
    “蝶清！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是皇后，你见了本宫如此无礼不尊重了吗？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蝶清！”玉和勋急叫。
    云蝶清看着他灰败的脸，心内终究不忍，低低地道：“算了！当初你骗我，现在不管你是真是假，我也隐瞒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有这样的误会。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了！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咬牙转身就走。
    玉和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蝶清！不要——”
    她又说起他们一开始相遇就说过的疏离的话，而且还说不要再见到自己？可这是多么残忍！
    “大将军请自重吧！”云蝶清最后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肃宗颤抖得更厉害！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是在保护他！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撇清他们的关系！她知道自己知道了一切，却没有杀他们，所以她这样分明是在保护他！他原先一直想她能用这样的话来欺骗他，来让他以为她不喜欢玉和勋！可现在听了这样的话，他却也还是受不了！原来这样欺骗的话，也是这样让他心痛！这只能证明她对他的情意！原来无论是真话，是谎话，都是在撕裂着他的心！
    梁公公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令人立即抓住玉和勋，明明看到他们在一起，明明可以在这个都是他的人的皇宫里抓住玉和勋，以微服私闯进宫，甚至也可以用冒犯皇后大驾的罪名一下子就处决他的！可以以后安排对群臣解释或者根本不用其他解释！
    肃宗脸色阴沉，他努力镇定下来，极力压抑，嘴角扯出一丝嘲笑，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云蝶清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忽然明白皇帝到现在还不派人出来的意思。她咬咬牙，返身急急往长和殿走去。
    肃宗看着云蝶清往自己这里走来，他冷冷地退回大殿。
    云蝶清走进大殿。
    玉和勋看着云蝶清转过回廊，竟进了长和殿。他冲动地不顾一切地想跟上去，想向她解释清楚，想向她问清楚，他们之间……
    内侍和宫人们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领头的几个内侍早已高喝起来：
    “什么人在此流连！还不快走！”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云蝶清走进大殿。
    肃宗冷冷地盯着她。
    云蝶清也呆呆地看着他，她宁愿肃宗立即杀了她……
    “为什么……还不开口求情，让朕放过玉和勋？”
    云蝶清慢慢地跪了下去，肃宗惊愕地拉住她，“你不要这样！我早就说过，不要你这样！现在我更不是要你这样！我是要你开口！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
    “皇上！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云蝶清说不出什么话。
    “你刚才是不是要告诉他，你儿子的事，想让他带走他，是不是？你还说那样撇清的话，这会儿是不是也要为他求情，让我放过他？”
    肃宗冷冷地盯着她。
    “你不是不说谎的吗？不是宁愿什么都不说，也不说谎的吗？为什么对他说那样的话？”
    “那的确是我想问他的话，是我……”
    “是吗？这么说，你是真的就此再也不见他，再也不会喜欢他了？你这样拙劣的说谎，看到了我，你还是本能地选择说谎去保护他，哄骗我，是不是？”
    “皇上！”云蝶清开口请求，“请你放过他，就这一次……以后无论是杀是剐，我再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
    “我会努力……我发誓再也不见他，再也不……”
    肃宗瞪视着她，“哼！你今天也完全可以不去见他的，不是吗？即使你想告诉他什么消息，你完全也可以让秀姑去，你却自己亲自来，你分明是在欺骗我！”
    她居然这么不顾一切……他拿什么留住她！
    玉和勋心情极为郁闷，本来他以为见了云蝶清总会有所舒缓，想不到蝶清却是那样的激愤，她是为自己回宫做了皇后找借口吗？如果是以前的他，自然会这样想。这次，却又不愿这样想了！他不相信蝶清对他无情，不相信她会背叛他们的感情！那么，她是为了在皇宫里保护他？可是，他不想她来保护，他真的宁愿她明白他对她的情意，哪怕两个人都一起死去也好！只是，他们没有死，他们就还有未来……
    穿过御花园，顺着园外，出宫去。顶头看到一群宫人内侍簇拥着两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女子。
    身材略高的女子手里拉着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那是今日进宫参加冬至节礼的六公主；另一位则是宫内唯一一位尚未出嫁的九公主华阳公主。他躬身退到一边，疾步从侧径出了御花园。
    “咦？那个车夫，站住！”
    “六皇姊！一个车夫有什么好看的，你这样在宫里大喊大叫的，皇兄又该说你了！你不是说带我去见皇嫂的吗？我这么多天一直在宫里，皇兄就是不让我见她！以前还能见到一两次，为什么她做了皇后，就不能随便见了？”华阳公主拉住宛平公主的手，只拉她往蝶清宫去。
    宛平公主皱了皱眉，她以为看到了熟人，可那分明不过是个车夫，也就罢了！
    “六皇姊！你说那是为什么？”
    “哼！不过是我们那个没出息的皇兄怕我们欺负她罢了！”
    “六皇姊，你怎么能这么说皇嫂？我觉得她只是太善良淡泊了，不与人为争罢了！她还那么美貌，那么娇弱……你以前欺负她，皇兄那么生气，但她都不计较，还栏着不让皇兄惩罚你……她现在可是皇后娘娘了呢！我们应该以礼相待才是！”
    “她善良？善良就是懦弱！跟皇兄一样，没出息，活该受人欺负！”
    “六皇姊！”
    “皇兄做了皇帝，不像个皇帝！她即使做了皇后，也不会像个皇后的！他们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哎！六皇姊！你偏要这么说吗？其实，我觉得皇兄近来很令人害怕呢！现在看到他的眼神，真可怕……上回我到蝶清殿要去见见皇嫂，那么求他，他都不肯！开始那些宫人们还只推说是身体不好，后来皇兄就亲自出来轰我！那神情态度还真很可怕的！”
    宛平轻蔑地一笑，“皇兄除了在保护她时显出点威风来，其他又有什么呀？你怕什么！”
    “六皇姊！”华阳公主的声音已经极为惊慌了，她的小儿子也一直在拉扯她的衣襟。她这才一转头，看到长和殿门外站着的肃宗和云蝶清，笑容也不由微微僵住，但随即又恢复狂傲轻慢的脸色。
    华阳公主看着皇兄一向柔和的眼眸里射出那样冷酷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他那一点也不像原先的慈和仁厚的脸色，看着六姊几乎是想杀了她一般！他不会真的因六皇姊刚才的出口冒犯就下辣手杀了六姊吧？虽然六皇姊一向是过分了些，可皇兄一向也很能容让的。只是，这次却涉及到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尊严，也许皇兄真的会杀她的……
    肃宗一手揽住云蝶清的腰肢，一直狠狠地盯着宛平公主。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那冷峻的目光，以及从整个体态里透出来的阴冷残忍的气息却忽然也让人不寒而栗！
    “善良就是懦弱！跟皇兄一样，没出息，活该受人欺负！”
    所谓忠言逆耳，他六妹的话实在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