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

玉夫人吃了一惊！现在她是可以去觐见皇后娘娘，可儿子要去见她，这样的事也太非同小可了！
    玉祥远也惊讶不已，但还是立即向妻子道：“金鸾！你就帮他吧！皇上一向仁厚重义，现在他还没有对勋儿采取什么行动；何况，他也一直知道你们母子不和……应该不会怀疑！只要计划周全，见一面应该还是可以的……”
    玉夫人看着丈夫那热切的目光，心里摇头。有必要这样讨好儿子吗？儿子还是不可能原谅他们的呀！可是，她自然也应该帮儿子的忙，只是，能这样帮忙吗？
    玉和勋倒没料到叔父这样说，但母亲的目光却是那么为难。
    玉祥远看了侄子一眼，对妻子道：“他既然那么想见，就让他见一面吧！不然，他会很痛苦，会遗憾终身的……”这也是当初自己的心思啊！
    玉夫人有些颤抖地问：“只是见一面吗？”她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呀！怎么能这样不顾一切呢？
    玉和勋冷冷地道：“是！能带我一个人进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我不会为难母亲的！”不管怎么样，他要见到她，他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改变心意。
    玉夫人苦笑，这样的事，一旦被皇帝知晓，还能不为难他们的吗？可究竟是儿子，她并不怕牵连，又怎么能拒绝呢？
    冬至日，皇帝要亲到坛庙主持参加祭祀，宫里自然格外忙碌。
    蝶清宫却依旧冷清而整肃，虽然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的外命妇都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向她请安，可皇帝严令不得搅扰皇后娘娘，所以一切也不过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如果不是新后初立，说不定皇帝可能早就废除了这个制度呢！
    云蝶清看着跪了一地的那些贵夫人们，内侍们宣懿旨免礼平身后，赐座于一旁。
    众贵妇一个个人恭谨地低声谢恩后，后退坐下。
    云蝶清从那些贵妇们一进门，就感觉始终有一道异样的目光一直注目于自己，心里奇怪，但也还是看了那贵妇一眼。
    玉夫人看到云蝶清终于把目光看向自己了，忙递了一个眼色，微笑着，又看看自己左边。她左边的田夫人忙拉着她一起起身，上前两步，又向云蝶清拜了下去，一起道：“建德侯之妻田氏（靖远侯玉祥远之妻张氏）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云蝶清微微一愣，这两个贵妇为什么还要单独给自己请安？而且那张氏还提自己丈夫的名字……啊，是了！是玉和勋的叔父的名字，这么说，这是他的母亲？可是，她这样做，是也知道他们的事了吗？是玉和勋有什么事要说吗？
    她厚重皇后礼服下的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要做什么呢？他怎么会想到要他的母亲传递什么消息？
    众贵妇自也奇怪，刚才大家一起已经请过安了，这会儿，玉夫人和田夫人还要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讨好皇后娘娘？可据上次觐见看来，这皇后娘娘虽有出尘的美貌，但实在是个再冷清不过的人，她会敷衍她们吗？就是皇后娘娘的后母杨氏，她都一点也不敷衍呢！真是……
    云蝶清走下位子，到玉夫人身边，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道：“二位夫人请起！”
    玉夫人站起，略略往前踉跄了一步，云蝶清忙扶了她一下。
    “多谢皇后娘娘……”
    一时，云蝶清令宫人带诸位夫人去偏殿。
    众夫人和宫人退去，云蝶清打开一直紧捏在掌心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果然是玉和勋的字迹：“我在长和殿外，我要见你。”
    云蝶清一下子揉了那张纸。他可真莽撞，怎么可以这样就进宫来……就是她能遣开所有内侍和宫人，可那长和殿，是她从来不会去的地方，而且如果因此……
    但是他既然来了，以他那倔强的性子，定不会甘心就走的！
    何况，她也是多么想见他的……
    陪了那些外命妇一会儿，她借口换衣，离开偏殿，带着随身的几个宫人出了她从未主动出过的蝶清宫。
    再次打发了几个宫人，她顺着殿廊慢慢地往前走去。
    秀姑小心地问：“小姐，你是要去见太子吗？”小姐忽然出宫，这会儿皇上不在宫中，小姐这样小心，一定是思念太子，一定是要去看看太子了！
    云蝶清咬了咬唇，去看儿子吗？去将儿子带出来让他父亲带走，可这是太冒险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根本还不知道肃宗到底是把儿子带在身边还是留在大殿里，而且她从未私自去过大殿。即使她能在肃宗不知道的情况带出儿子，恐怕也没有时间和可能再去见玉和勋了！
    云蝶清摇摇头，缓缓地走到御花园附近。
    秀姑得到云蝶清的暗示，对步步紧随的宫人道：“皇后娘娘要到花园散散步，你们别跟这么紧了！”
    云蝶清进了御花园，绕过快心亭，再转出，到了长和殿旁。
    玉和勋避开宫人和内侍，悄悄地到了长和殿附近的殿阁旁。
    这回，他不过是扮着给侍奉母亲进宫的奴仆的样子，并没有戴面具。
    这皇宫他还是熟悉的，到长和殿这样比较冷清而偏僻的所在。云蝶清要是来的话，正好可以借口到御花园散布或什么的，他紧张地看着她要来的方向。
    很久，也并不见大队宫人和内侍进御花园，皇后的排场当然很大，他知道。如果她打发不了那些内侍宫人，那他们能在这里互相看一眼也好！他自然也知道，肃宗大概不会允许云蝶清单独出宫的，那些随侍的宫人内侍都会是监视她的。即使不是，他们也不可能就随意离开的。不过，想来肃宗也可能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会在今天这个日子来见云蝶清吧！那么，他这次机会难得，但愿蝶清会出来见他！
    云蝶清远远地站住，看着长和殿侧殿旁的那个身影。他竟然是本来面目？虽然穿着车夫的服饰，但那属于他特有的威武昂扬气质，又岂是能被那一套普通衣装所能掩盖住的？
    只是，他容颜憔悴，神情黯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竟然这样忍不住要见她，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一看到云蝶清竟真的来了，玉和勋面上一下子容光焕发，像暗黑的乌云里亮起了一道闪电，点燃了他全身心的光芒。
    她居然只带了一个随身的丫头，那个丫头好像是原先曾在他府里一起陪她的丫头。他满心里立即溢满狂喜和激动，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抱住。
    秀姑吃了一惊，这人是谁，怎么这样大胆……虽然小姐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可早已对那太子来历有所怀疑的她，自然一下子醒悟过来。她急忙掩口后退几步，四面张望，替小姐探看四周的情形。
    被那么有力的臂膀箍住，云蝶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蝶清！”玉和勋嘶哑地唤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见她脸色惨白，急忙略略放松了些。
    云蝶清仰面看着他，伸手轻轻地抹去他脸上流淌的两行泪。
    玉和勋一把抓下她的小手，顾不上弄痛她，紧紧地攥着，不愿有一刻放开！这么久，这么久没有见她了，这么久没有这样接近她了！看着她眼里同样的晶莹的泪花，实在也心痛得很。
    “蝶清！我……”
    “和勋……”云蝶清艰难地开口。
    玉和勋再也克制不住刻骨的相思的煎熬，低头疯狂地去吻她。
    云蝶清微微一惊，忙推他，“和勋！不要这样……”
    “怎么？”
    “我有事要和你说……”云蝶清推拒着，理了理头绪。想告诉他儿子的事，至少也该让他知道。这样，或许以后可以再计划周密地带走儿子。她不想让儿子成为他们永远的担心和羁绊！
    玉和勋见她一再推拒，眼里立即现出受伤的情绪。
    “怎么？我不能了吗？”想到她这么多天在皇帝身边，他早已妒忌得发狂！可他不计较，她却还要拒绝他吗？
    “不……”云蝶清越过玉和勋的肩头，看到他身后，温柔而热切的目光一滞，猛地使劲推开玉和勋，略略急急地道，“大将军，你——”
    “什么？”玉和勋听到这样生疏的称呼惊呆了，不相信地看着云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