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红妆

关月坐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直直的盯着地上散落的一张张银票……当时他那么宝贝的攒起来现在却像讽刺他的无知一样肆意嘲笑着他，他还记得当时她对自己的许诺，那样眉飞色舞的双眼，如今……什么都不对了，她怎么能如此狠心的说那些伤人的话呢？！想着念着惦记的事，真的做出来却是这么的不真实。
    突然一双鞋狠狠的踩上那些银票，带着怒气一步步走过来。
    那人来到关月面前，二话不说就扇了他一耳光，一手揪住关月衣领，一手捏起他的下巴：“你个小贱人，枉我花了百两银子买你初夜，却原来早就是双破鞋……”
    一道鲜血流下唇角，关月面色苍白，丝毫不为所动，任由那人施暴。眼神扫过那些围观的人，在红妆身上停顿片刻又飞快离开。
    红妆只在人群中看着，并没有英雄救美的意思，一个小倌还不值得她京兆尹出面。
    招手唤来老鸨，吩咐几句后就离开了。
    进门时，正好看到他死心塌地跟着的那个女人一脸嫌恶的出来，拐过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应验了。
    哪个女人愿意守着一个千人枕万人睡的小倌过一辈子，况且他还希望她如此风光的替他赎身？如果一个女人一没钱，二没权，那面子就是头等重要的了。她红妆都不肯轻易赎一个小倌出来养在家里，那个女人凭什么？
    三天后，梅伶馆依旧夜夜笙歌。馆里新来了一批水灵的孩子，各各唇红齿白，再没人关心馆里的头牌关月身上发生了什么，那天叫嚣着吃了亏的外地商客似乎也离开了京城……
    风平浪静。
    关月推开房门的窗子，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向来对小倌们严苛的梅伶馆，这次却饶了他的命，只让他在房间里呆着别再出去惹事。经过几天调理，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思维也清醒了，才慢慢细想当时的情况。那天在人群中确实看到她了，出于一种奇妙的感情他不敢多看她，再次看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了。难道，真的是你救了我吗……
    身后有推门声，老鸨对关月的态度已经差了许多：“关月，有客！”
    “谁？”关月微微回头。
    老鸨的声音又冷硬了几分：“救你命的人！”
    红府内院。
    周宣刚从外面回来，揉着太阳穴正想回房休息一下，一会还有事情要忙，谁料玲珑两个小东西来了个拦门不许，支支吾吾的杵在门前就是不肯让半步。
    “让开。”周宣不耐烦道。
    看着俩孩子一张煞白的脸，少君推开门扶着自己公子进去。还没从俩人怪异的举止上回过神，就被周宣拉着急急往出走。瞅见周宣面色不善，双手紧握，显然已经动怒了，回头朝房里瞅，却听见玲珑的惊呼声。周宣靠着门，笔直的摔了下去。
    屋外乱作一团，屋内却有人轻笑：“你说你怎么偏偏选在他的房里呢……”语气甚是埋怨，末了又带了点得意：“不过，我喜欢。我有点喜欢你呢，红大人……”软软的声音，不是关月是谁？
    以前一直有子馨在，现在除去了这层关系，关月越发觉得自己喜欢面前这人。她虽不是什么正紧八百的女人，但是向来有话就说，不会面上甜言蜜语的哄着你，背地里捅你刀子，不像那个负心之人……
    上次红妆找他，要他今天过来，没想到正在云雨之时“偏巧”让周宣撞个正着……原来她找他就是为了激怒自己的那个所谓正夫，就说她那男人只是空张了张面皮，冷冰冰的性子还是不讨喜的。再加上又是红妆救了自己，他似乎认为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他似乎高看自己了……
    红妆听着外面的响动，拉起衣衫，看着关月道：“你的事做完了，哪来的回哪去。”
    红府主院的那间小亭子，依水而建，廊上摆满了鲜花，何时看都是一样的漂亮。不同的是以往都有周宣陪着，今日却只有红妆一人，连个下人都没有。偌大的亭子里红妆端着清茶悠闲的品着，和那些忙碌来去的下人真是没得比，却也显得太冷清了。
    廊下有忙碌的小厮经过，闲聊的话好巧不巧的落到了红妆耳朵里。
    “哎呦，造的什么孽呀，忙都忙死了……”一人道。
    “可不是吗，端茶倒水，煎药请大夫的。”另一人附和着。
    “不过还真别说，这周主儿还真有手段，晕一下就什么都解决了。想当初，杨夫侍哭闹寻死都没能拦下半分呢。”
    “惨了红大人了，被制的死死的……”两人压低了声音，窃笑着走远了。
    红妆听了，捧着杯子又抿了口茶。宣呀，下人都看出来的事情，你怎么如此倔强的不肯承认呢。关月只是试探你的底线而已，你还真是……那么……逼也要逼你说出来呢……
    上次周宣对着她，冷言道：“你给我滚，别让我看见你！骨子里就是一个玩惯了的纨绔子弟，对你能有什么期待的！”那是周宣对她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不过口气当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我真触了你的逆鳞了。
    要不是看着小厮一回回的往屋里端药，要不是爹娘的厉声训斥，要不是大夫说孩子有危险，要不是看见周宣扶着的肚子……红妆似乎就要忽略周宣是个有身孕的，需要静养的男人。但现在红妆似乎看到了他显露的脆弱与不安……原本不依靠任何人的人却显露出想要依靠的讯息时，特别是激起这种变化的正是她自己，这种感情真是要了命的吸引她。
    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红妆看见自己在笑，拉长了嘴角，这是种得意的笑。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的……
    《番外篇－往事·红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