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桃花艳

  空华将买的干粮取出来，叫醒赵优莲一起吃鱼，喝鱼汤。
  赵优莲勉强打起精神，尝了一口——
  “怎么了？”空华看着赵优莲蹙眉，于是自己也尝了一口汤——
  “忘记放盐了。我去取盐。”空华尴尬一笑。他当初独自开火，为了节约银两，费尽心思找野菜等东西来吃，厨艺还是不错的。却不曾想，还来不及在赵优莲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就先做下这种尴尬事。
  “嗯，我也经常忘记放盐。所以在宏安寺给你做菜的时候，每次菜出锅，我都会先尝尝看。”赵优莲是个精明性子的人，但是做菜的时候却经常忘记放盐。
  空华正经地点头，“嗯，下次我记得学你的办法。我去取盐啊！”
  赵优莲见空华走出去，忙将口里的那口鱼肉吐掉——
  空华拿了盐过来就见赵优莲拍着胸口做呕，忙问：“怎么了？”
  “咳，咳——呕——”赵优莲难受得两眼泪流，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想趁空华不注意，把口里含着的那块苦苦的鱼肉吐掉而已，却不小心呛着，被根鱼刺卡住喉咙……
  空华看她难受，心里慌得很，却一筹莫展。
  赵优莲好不容易才憋出一个字来——
  “醋——”
  空华听她要醋，忙跑出去找了找，拎着醋瓶子回来。
  赵优莲接过去，二话不说抬头就灌……
  空华看着赵优莲灌醋，才想起曾经无为说过，他被鱼刺卡住喉咙，足足喝了两大碗醋才吞下那鱼刺。现在，她是为了吞下鱼刺才拼命喝醋吧？！
  喝了小半瓶醋后，那根小鱼刺终于顺着喉咙滑入肚腹……
  “好点儿了吗？”空华接过醋瓶子，为赵优莲抹去脸颊上的泪花儿。
  赵优莲点点头。她的嗓子，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根本不想说话。
  “那，还喝点鱼汤吗？”
  “不了。”赵优莲摇摇头，“我想睡了。鱼汤留着明天早上热来喝吧。”
  赵优莲取过旁边的水袋，漱漱口，却还是消不去满嘴的酸味。皱着眉，她放下水袋，恹恹地侧身睡下。
  “睡一觉吧，明天起来就好了。”空华为她掖掖被角，坐到旁边轻轻地喝汤，吃干粮。
  
                  03
  好热……
  无边的地狱之火熊熊燃烧着……
  隐隐约约的哭声，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耳边……
  “好烫啊，怎么这么烫……”小女孩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得非常不踏实。
  “啊……着火啦……”
  “姑娘……”许婆子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抱起小女孩，口里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快来救火啊……咳，咳，咳……救火啦……”
  尖叫声里，小女孩模模糊糊地揉着眼——
  好呛人啊。
  揉揉眼，揉揉鼻子，小女孩抓着许婆子的衣襟掩住口鼻，嘟嘟哝哝地抱怨：“许妈妈，是谁没将炉子烧好啊？好呛人啊……”
  “姑娘别怕……”许婆子埋着头，紧紧护住怀里的小主子。就算是拼着这条老命，也要让小主子平平安安才行啊！
  小女孩感觉好热啊，许婆子抱她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紧。
  “许妈妈……”小女孩拼命挣扎着在许婆子怀里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子——
  好多火——
  好大的火——
  小女孩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些火苗，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啊——”许婆子惨叫一声，匍匐在地上。
  “许妈妈——”小女孩很疼，却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能就这样哭哭啼啼。
  许婆子满头大汗，背上滚烫火辣地剧疼，让她险些昏厥。难道，今天真的只有死在这里了？
  砰——
  “啊——”
  惨叫声夹杂在烈火熊熊的呼啸声中，惊悚地回荡在小女孩耳边。
  许婆子咬紧牙关，才没有疼昏过去，“姑娘……跑……跑……”
  “许妈妈！”小女孩跌在地上，看着身上着了火地许婆子，吓得脸色刹白。她还太小，根本无力面对这样惨烈的情景。
  “跑……别管……别管我……跑……”许婆子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将赵优莲推开。
  跑——
  跑——
  小女孩流着泪，在浓烟和烈火中不辨方向地跑着。
  火苗猛烈地燃烧着，摧枯拉朽的力道让屋子各处慢慢坍塌。
  噼里啪啦——
  砰——
  各种声响夹杂在一起，好似一曲催命的索魂曲。
  滚烫滚烫地大火，烤得小女孩又热又疼……
  “疼……”
  “好疼啊……”
  空华猛然惊醒过来，拭去额头上的热汗。
  河岸边的夜是安静的，也是嘈杂的。
  风吹过油菜地的声音，油菜叶摩擦出的声音，河里水流过的声音……
  还有，还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空华摸索着点燃蜡烛，就着昏黄的微光，看到旁边的赵优莲睡得很是不安稳。
  “莲儿……”
  潮红的小脸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儿，一张干裂缺水的红唇张合着，反反复复呻吟着，“疼……”
  空华放将蜡烛放好，伸手一探她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
  好烫！
  这几天，白天都紧赶慢赶不停歇地赶着路，晚上实在无法赶路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勉强在马车上歇息。
  她一定是太累，着了寒。
  空华起身去车下找柴找水，用车上带的老姜烧热水来给她反复擦拭身体降温。
  这是他曾经听人说过的土办法，穷人家生病请不起大夫的时候，经常会这样做。
  “呜……疼……”赵优莲紧闭着双眼，眼角的泪水不停从颤抖的睫毛下沁出来。
  “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空华将帕子拧湿，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然后是脸颊，颈子，锁骨——
  因为高热不适，赵优莲两瓣红唇断断续续地溢出勾人的呻吟声，浑身都泛着微微灼人的潮红，密布的汗液在蜡烛照耀下泛着罪人的光泽，媚态撩人。
  空华却只心无杂念地反复用帕子细细为她擦拭□胴体，反复用手掌心触碰她小巧光洁的额头，看热度是否有所下降。
  反复擦了小半个时辰，赵优莲的体温总算有所下降。
  空华高高提起的心，也暂时歇了下来。
  空华想着姜汤水外擦很有用，顿时想起内服应该效果更好。他细细地切了一点儿姜末，灌赵优莲吃下去。
  如此忙活一番，空华看她体表的温度总算比较正常，松了一口气，靠着小榻就阖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
  直到天光大亮，暖阳微煦，赵优莲才幽幽的再次醒转。
  她的手轻轻一动，抓着她手的空华顿时惊醒过来，“醒了？”
  “嗯——”赵优莲想要说话，张开嗓子才发现喉咙干哑缺水，仅蹦出一个字就难受得要命。
  空华忙起身，拎起旁边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
  冷水。
  “这会儿没有热水，你先喝两口水，解解渴吧。”
  赵优莲渴坏了，只要能解渴即可，哪管它是热的还是冷的。接过杯子，她微微仰头，将杯中水尽数倒入口中，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水确实是烧沸后灌到粗陶茶壶中的，只是此刻隔了夜，壶里的水早冷透。
  春日里虽是寒意不重，但这般凉透的水直接灌下肚，仍是激得赵优莲一阵透心凉。
  “太冷了吧？”空华看赵优莲颤栗，当下自责道。
  “没事。”赵优莲摇摇头，只觉得这杯水下肚还不够解渴：“还渴……”
  空华放下茶壶，“你还病着，可不能喝多冷水，我去给你烧热水。”
  赵优莲可怜兮兮地看着空华，声音低低地，还带着几丝沙哑，“我现在真的很渴……”
  空华提了茶壶过来，给她再满上一杯，不忘叮嘱道：“水太凉，你抿着些，慢慢喝。这杯喝了可不能再喝，晨间喝凉水容易闹肚子。何况你昨天晚上还病的那么厉害……”
  赵优莲顾不上说话，一口气将这杯水快快的饮下，却只觉渴意深沉，杯水车薪实在解不了急。
  她微仰头，可怜兮兮道：“还渴……”
  空华无奈，只有继续给她满上。
  赵优莲喝光大半壶冷白水，才觉渴意暂消。
  “这下可没水了。”空华摇摇空空的茶壶。
  “没事，我好多了。”赵优莲擦擦唇角，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病了？”
  “是啊，昨天晚上我还以为靠着火炉子在睡觉呢。”空华见赵优莲精神还不错，话里也轻松起来。
  赵优莲抿唇。心里有着轻微的恐慌。
  她的身体并不曾这般娇贵过。
  在孔府这些年，她是一日也不敢病着，更从不曾病的。病了，就是累赘，随时有被抛丢的危险。
  她低垂着头，蹙眉自责。虽然现在不在孔府里，空华又是个还算踏实可靠的男人，但怎么能就此忘记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了？头还疼吗？”空华看她不说话，只以为发热让她不适，“我去拉马，我们还是尽快赶到镇上，请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他本就想等天亮就赶路去镇上请大夫的，却一时累得睡着，拖到现在。
  “没事。”赵优莲抬起头，看见空华脸上淡淡的担忧，心里很受用。身体里残留的酥软不适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我好多了，我们还是按原计划的走吧。”
  为了避开可能有的追兵，她们一直绕开官道，专挑偏僻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