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桃花艳

第39章


  赵优莲知道小二是刻意卖弄,于是随手摸了几个铜板打赏给小二,“什么彩钱?”
  小二拿了钱,眉开眼笑地说:“这是城东柳家娶亲。柳家一路上撒的喜钱都用彩绦结了穗子,两个铜子一对的结在一起。柳家财大气粗,彩钱都是专程用几个车拉着走在迎亲队伍的前后,安排着不少仆人一路撒钱撒果。”
  正说着话,就听见喜乐的声音远远传来。小二告个罪,跑出去占据位置抢钱了。
  原来是有喜事。
  空华和赵优莲看看外边长街上涌动的人海。交错的视线里,他们都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复杂神采。
  喧嚣的乐声,火红的花轿,灿烂的笑颜,刺眼至极。
  须臾,赵优莲开口道:“我先回房去。”没有看空华的表情,她仓促地“逃”回房去。
  看着她的背影,空华欲言又止。心底喟叹一声,他想,应该多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这些年来按部就班的生活过惯了,他很不适应这样不上不下悬吊着的感觉。
  许多事情,他已经认定已经确定。却还需看看她的意思,考虑到她的心情,才行。
  午饭姗姗送来,惊醒陷入沉思的空华。
  “送到房里去吧。”空华淡淡道。
  空华推开门,透过屏风正隐绰绰地看到赵优莲坐在床前。
  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吗?
  空华的脸色顿时一沉。
  小二看空华脸色不对,快速地将饭菜放到桌上,轻手轻脚地退出房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空华心底叹息一声,坐到桌前摆好筷子,“吃饭吧。”
  赵优莲咬唇,心底绞痛骤然加剧。
  隔着素白的屏风,看着施施然往饭碗中盛汤的空华,赵优莲只觉眼中掺满沙子,刺得双目颤栗栗地发红发酸。
  他怎可如此淡然?
  难道,他从不曾想过要用大红花轿迎娶她?
  她笃定的情丝,全然是错觉?
  空华将盛着汤的瓷碗放到旁边位置上,起身走到屏风旁望着赵优莲道:“这白菜豆腐汤做得很是清淡鲜美,你先喝小半碗暖暖胃,再吃鱼片吧。”
  看着温柔的他,赵优莲心底却有一股手机之火熊熊燃烧着。
  迎着空华的目光,她直直的盯回去。倔强地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也不动。
  空华脸上笑容清减几分,讪道:“放心吧,不烫的。”
  他记得她畏烫,却又不喜冷掉的汤水。
  赵优莲只觉满心的火苗子噗噗地在体内窜着,但凡有一丝缝隙就会喷出来。空华却如那软绵绵的清水,将她绕了个密不透风,使她一丝火也发不出来。
  须臾,她挫败地收回目光,不再与空华对视。左思右想,总觉心有不甘。
  她用力地踩着步子,从他和屏风间狭小的缝隙穿过。
  擦身而过的时候,赵优莲的手撞到空华的手上,生硬地疼痛快速传入脑海,却似无觉一般。
  她几步跨到桌面前,端起瓷碗猛灌。一口气将碗中温热的清汤喝尽。囫囵吞枣,口喉间仅余淡淡暖意,滋味未知。
  空华看着赌气般的赵优莲,心里满是困惑。
  她到底在使什么性子?
  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了吗?
  女人的心思,实在是难猜至极。
  只是,若今日就是最后一顿共食,何不留下些许美好记忆呢?
  慢悠悠的跟过来,他坐在赵优莲旁边,细致地为她盛饭,递筷子。
  赵优莲接过饭碗,埋头扒拉着颗颗润泽的白米饭。
  跟自己较劲般,用力咀嚼着粒粒松软的米饭。慢慢地,小火苗终于被掐熄在心底,却嘶嘶地冒着冷烟。
  空华看她不呷菜,挑拣几片醋溜鱼片放在她碗里。
  赵优莲拨饭的动作一滞。
  他到底心底怎么想的?
  
  为了她,他抛弃高僧名衔,随她逃避孔府追杀,照顾生病的他,还为她布菜。
  
  他,对她这么好。却绝口不提迎娶之事……
  
  难道,只是贪图无媒苟合的片刻欢愉?
  
  盯着那片片雪白的鱼片,赵优莲只觉他们都化为空华的模样。
  
  暗暗气恼地将鱼片都拨含入口。无滋无味的鱼肉,软糯中暗藏细小锐刺。张口吐出鱼刺,她很快就吃光了碗里的鱼片,继续慢悠悠的数着米粒数入口。
  
  空华见她只是低头扒饭,就又捡几根笋子放入她碗里。
  
  嫩嫩的笋尖,色泽可口,入嘴却也是淡瘪无味。
  
  吃什么都没有味道。赵优莲却没有停口,继续慢慢吃着。
  
  空华没有什么胃口,却没有搁下碗筷。他陪着赵优莲,见她碗中菜肴空了,就又添上些许。
  
  一顿饭,就在两人一个闷头扒拉饭,一个帮忙布菜的沉默中度过。
  
  两人都觉食而无味,却将三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
  
  将空碗筷收捡在桌上一旁,空华喝一口茶,看一眼魂不守舍的赵优莲。
  
  有的东西,何必非要她开口?
  
  女儿家总有着女儿家的矜持。
  
  再次在心底长叹一声,空华起身去拆开随身的包裹。打开木匣子,取出大半黄白之物,转身交给赵优莲。
  
  看着手边骤然多出来的黄白之物,赵优莲惊诧地抬头,满目不敢置信。
  
  空华苦笑,“这是我这几年积攒的一点儿银两。你拿着这些,寻个安稳的地方置房买地吧。”
  
  赵优莲浑身冷僵,脸如缟素,喃喃道:“你什么意思?”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要赶她走吗?
  
  当日两个人迫不得已的绑在一起,现在隐患一除,就合该各奔东西了?
  
  原来一切只是她多想?!
  
  她终归太自负,算错了人心!
  
  空华知她性情倔强,只细细道:“现在看似国将不国,选个安稳地买房存粮才是避祸的好办法。”
  
  赵优莲挺了挺脊梁,冷声道:“我不要你的银子。”
  
  “在乱世里,银钱会越发金贵,这些虽当不得什么,却也能买上几分薄地。”空华将银子强塞入赵优莲手里,说:“我知你决定要走,留是留不住你……”
  
  赵优莲挣脱开手,厉声喝问道:“谁说我要走?”
  
  空华听她所言,哗然之下怔在当场。
  
  金银猝然落在地上的巨响,砸在两人心上。
  
  两人相觑,目光复杂,半晌无言。 
  
  “你……”空华颤声,倒吸一口长气才稳住心神问道:“你不走?”
  
  赵优莲讽嘲一笑,讥声道:“我走?你想赶我走又何必用这种不入流的话?我赵优莲虽是落魄的歌姬,却也不需要你一个犯戒的和尚来救济!收好你的银子,你爱上哪去自管上哪去,别假心假意地搬弄我是非!”
  
  空华的脸上如骤开的花般浮出一抹释然的轻笑,“今次是我唐突。”
  
  赵优莲气恼地瞪他一眼,砰砰砰地踩踏着重重的步伐跑到床前,踢掉鞋子爬上床蒙头蜷缩着。
  
  拽着被子,赵优莲闷在被子里瞪大双眼,急急地吸气、吐气,拼命说服着自己。
  
  不生气,她才不生气呢!
  
  不过是个和尚,不过是个男人!这么多年,没有男人,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空华强行掀开被子一角,捉住赵优莲的手,语重心长道:“莲儿,我知道现在我若说一大堆肉麻话,你不但不会信,心底里还会觉得我不可靠。我们虽然认识十年有余,但这些年并无深交,相互之间也并不了解。这次……因为在一起的开端不好,我也不知你是真心愿意跟着我,还是被迫无奈。既然现下你说了不走,那么我们就认认真真的坦诚谈谈。”
  
  赵优莲想到飘无可靠的未来,再想想两人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顿觉心里委屈无比,恼怒道:“谈?怎么谈?”
  
  她本有几分真心愿与他好好过这下半生,但他从头到尾并无一句话,也不提给她一场正经的喜事。难不成所有东西还要她亲自张口,一一求来吗?
  
  空华略有尴尬道:“这次我们在一起,确实是无媒无聘,说难听点儿……只能算是……无媒苟合。”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而快。
  
  若不是赵优莲屏息听着他的话,只怕也不会听清。
  
  无媒苟合!
  
  赵优莲气得挣开空华的手,眼里的泪越发汹涌。
  
  无媒苟合!
  
  四个字,字字如钢刀戳着她的心。
  
  她小心翼翼地守护贞操多年,这次将守宫砂毁在他手里,虽是苦心算计一场。却又何尝不是有几分真心在里边?
  
  她想和他好好过,想得到他的真心爱护,想两个人……
  
  咬牙暗悔。她果然还是太天真!
  
  当年在赵家,后来在孔府,见多了男人的薄幸,她还奢望能和空华真如恩爱夫妻般携手面对人生波澜?
  
  真真是可笑!
  
  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赵优莲坐起身,红着一双眼对空华说:“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也不会到处去诋毁你大师傅的名声。今日我们也不用多谈,就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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