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云层思念的味道

GRE笔试的考场在外校，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姬菲迎的心里对于能考多少分也没底，但是起码考完了。
    姬菲迎四月份的时候报名参加了一个赴美夏令营，期末考试结束后先回了Z市，直到夏令营出发前几天才回A市，顺道给周云琦送行。
    周去琦跟颜少聪两个月前分了手，最近心情一直怏怏不乐，上学期拿到学院的交换生名额，前阵子走完全部相关流程，下周就要跟系里其他两名同学赴英国学习。
    两个好友在周云琦学校附近的饭馆用餐，饭后沿着校园的林荫道漫步。
    周云琦回想起这半年发生的事不禁有些感慨：“……以前没跟他一起那时觉得如果能跟他在一起的话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真正在一起后才发现有很多问题。就像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去英国——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余，周云琦看开了不少，如今再提这件事冷静了许多。
    姬菲迎搂了她的肩膀一下，周云琦朝她笑了笑，这次的笑容轻松了许多：“其实分开一下也好，起码可以理清楚一些问题。”
    她的心里还是坚信，尽管前方的道路弯曲，但是他们依然有机会在一起。
    应该。
    夏令营出发前一天，姬菲迎去校外的公寓收拾行李，路上接到阮承浩从Z市打来的长途。阮承浩跟她聊了很久，说：“你要去夏令营，那到时岂不是不能参加9班的聚会了？顾正宇上个月就说这个暑假要组织9班的同学聚会，到时曹芝琪他们也会来……”
    姬菲迎的脑海中立时浮现曹芝琪文静恬淡的面孔，心里有些想念：“啊！我很久没看到曹芝琪了。”
    阮承浩在手机另一端笑着说：“我也挺久没看到她了！听许婷婷说她上个学期交了一个男朋友，现在过得非常幸福……”曹芝琪在香港读大学，寒假跟内地的大学不同步，跟大家见面的机会自然也不多。
    姬菲迎在心里过了一遍暑假的时间安排，最后只能惋惜地摇头：“我应该没办法参加了，看看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吧。”
    夏令营为期两周，七月下旬从A市国际机场出发，踪迹遍布几个大城市，最后一站是洛杉矶。
    飞机从洛杉矶机场起飞的时候，姬菲迎从机舱望出去，城市的建筑在视野里逐渐拉远，变成各种颜色的小点。
    只一会儿，飞机已经升到万丈高空，云海翻腾，遮没了下方的景色。
    从Z市返回学校时，A市依旧笼罩在一片炙热的阳光中。
    柳叶暑假一直留在学校实习没回家，见她回学校自是很高兴。星期六下午两个女生带了笔记本电脑离开寝室去图书馆。
    到了图书馆，两个女生找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虽然还在放暑假，图书馆里自习的学生并不少。柳叶10月份要考托福，背完单词便去书架找参考书。
    姬菲迎夏令营期间拍了一些照片，周云琦想看照片，姬菲迎便把照片打包压缩成几个文件发给了她，另外挑了几幅照片发给了顾正宇。
    下午两人离开图书馆准备去食堂吃饭，柳叶要借一本托福习题集，姬菲迎便到门口等她，刚站好就有一个男生走向她，“请问你是理学院大一的学生吗？”
    姬菲迎微微讶然，摇头：“不是，我是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的学生。”
    柳叶借完书走过来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姬菲迎是寝室里最高的女生，但外表看起来有点像大一的新生。
    她提着电脑包站到一旁，关注下一步进展。
    男生又说：“我是机械工程学院的，大四了。我在图书馆见过你几次，很想跟你做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姬菲迎一愣，脸不由微红。
    男生期待地看着她：“做个朋友吧。”
    柳叶此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扫了男生两眼，然后把目光移向室友。
    她电脑包背在左肩，长发垂在肩后，脖子前露出一片白皙莹润的皮肤，浅绿色休闲T恤配深色牛仔短裤，短裤下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大腿，脚上踩着一双耐克的白色板鞋，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清雅，青春灵动。
    柳叶带着几分了然抬高两条柳眉，也难怪这个男生会过来搭讪。
    姬菲迎的脸又红了几分，突然灵机一动，带着几分不自在开口：“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生彻底愣住，神色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放弃：“那做一下朋友可以吗？”
    姬菲迎不好意思让柳叶再等下去，往旁边退了一步，“非常不好意思，我同学在等我。”
    柳叶在心底暗赞这个室友聪明的同时松了一口气，跟姬菲迎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走了十几米，她才带着几分不理解问：“他为什么会以为你是理学院的学生？”
    “不知道。”姬菲迎还觉得有些窘迫，摇摇头。
    柳叶的好奇心比老大和老二都低，很快将这件事放到脑后，继续跟姬菲迎聊之前的话题：“我明天一定要把这部剧看完……”
    姬菲迎在柳叶的推荐下对那部美剧也很有兴趣，松了一口气，问：“你现在看到哪一集了？”
    “13集。”
    美国。
    加利福尼亚州。晚上。
    加州夜晚的天空十分辽阔，墨蓝色的天幕上散落着几十颗星星，在天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从太平洋吹过来的风中似乎还夹着海水的味道，为这座西海岸的城市夏夜增添了几分凉爽。
    晚上加州的公路上车辆不多，一辆黑色轿车在笔直的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驶向机场的方向。
    司机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厢后座右侧坐着一个男生，目光望着窗外的夜色想事情。
    轿车的玻璃十分整洁干净，清晰地倒映着车厢内的摆设。
    男生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目光望着窗外，清俊的眉宇间沉淀着冷然的气息。
    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夜色在公路上无声地蔓延，远处的天际有几片流云悬浮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勾出几抹银白色，路灯沿着公路的方向闪烁着暗黄的光芒。
    程释缓缓闭上眼睛，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想她。
    很想她。
    很想看到她。
    想起她那双漆黑灵动的眸子，想起她明媚温和的笑颜。
    她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清澈的眸子里总是带着灵动愉悦的笑意，想事情的时候表情总是很认真。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程释一手支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平时一向冷冽的脸上表情有点柔和。
    司机在程家当了很多年司机，倒是很少看到程释这个样子。
    轿车飞速掠过大桥，离机场更近了。
    黑夜在车窗外流动不息，唯有思念，渐渐地静止。
    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因为上学期已经考完GRE，姬菲迎这学期相对比较轻松，平时晚上去实验室做项目，白天和周末则去图书馆自习背托福单词和练听力。
    那个星期六校队跟外校有交流赛，早上姬菲迎跟随校队出去打比赛。星期天早上她去实验室干活，傍晚像往常一样去公寓洗澡，洗完澡后头就开始疼。
    她去打印店打印资料，回寝室的路上接到项目组一个成员打过来的电话：“姬菲迎，明天要召开项目组例会，我要做汇报的PPT，你写的关键代码现在能发给我一份吗？”
    她听得有些晕沉沉的，伸手揉了揉额头，“什么代码？”
    项目组成员说：“就是你做的那部分实现算法的代码，明天汇报可能要用。”
    姬菲迎这才听清楚了，立即应道：“哦，好的，我等一下回宿舍就发到你的邮箱。”
    晚上八点系里有一个会议，辅导员规定如无意外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寝室里只有老大和柳叶，老二已经出发去开会了。
    她开了电脑，将代码发给了项目组成员。看到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程释发过来的，附件里有一份资料，她点开来看了一下标题，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便给他回了邮件：“好。我发烧了，等我好了就看。”
    窗户开了一条缝，平时傍晚凉爽的风此时吹得太阳穴有点疼。她去盥洗室洗手时晕乎乎地就往地上倒，也幸好她反应够快，扶住了盥洗室的边沿。
    柳叶听出姬菲迎的声音跟平时不同，脸色也有些苍白，立即问：“姬菲迎，你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是的。”姬菲迎估计是昨天打比赛回来的路上吹到风着凉了。
    老大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说：“别好像了，你应该是发烧了。”
    姬菲迎也摸了摸她的额头，收回手时说：“老大，我等一下不去开会了，你帮我请一下假。”
    晚上的会自然不能参加了。老大去隔壁寝室借了温度计让她量了体温，然后跟柳叶一起离开寝室。
    姬菲迎喝了热水，爬到床上盖上棉被躺下。
    很难受，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关节衔接的地方很僵硬，脑子晕晕沉沉的，眼睛很酸很疲劳，意识却很清晰，而且怎么也睡不着。
    这并不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生病，却是第一次如此难受。
    她干脆睁开眼睛，房间的灯早就关了，窗帘也被柳叶拉得严严实实的，宿舍里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她才看清天花板。
    宿舍和楼道都很安静，她可以清楚地听到楼下车子的橡胶轮胎碾过马路的声音。
    身体很疲劳，意识却很清晰，很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取过手机进入收件箱，滑到周云琦上个星期发过来的一条信息停下——圣诞假期她要跟室友结伴去法国旅游。
    就在此时，手机一震，屏幕跳出一条新信息，发件人一栏显示着“斯坦福”：你现在在哪？
    姬菲迎将信息内容默默念了两遍——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半个小时前，现在的时间点他应该在睡梦中。
    她以为是国际短信被延迟了，给他回了一条信息：“在我们宿舍。”
    过了几分钟，手机突然剧烈地震起来。
    她抓紧手机翻了一个身，接通电话：“喂？”
    “怎么发烧了？”清隽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大概是休息不足的原因，感觉眼睑很酸涩，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昨天我们去别的学校打比赛，可能是回来的时候吹到风了。”
    她的声音有点低哑，听起来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
    程释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说话，清峻无波的眉眼立时蹙了起来。
    “没休息好是不是？”一向清冽平淡的声线抹上了一丝柔和。
    “嗯，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没时间休息。”姬菲迎闭了闭眼睛。
    “怎么不休息？”
    “我睡不着。”
    “睡不着？”他沉默一瞬，再开口时语调放得很轻缓，“那我跟你说一会话？”
    也许是感冒的原因，听觉也受到了影响，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