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云层思念的味道

【番外】韩叶（上）
    韩鹏自认为是一个对自己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有规划的人。
    大一时他加入了学院的学生会。甫上大二，他就成为院学生会公关部的部长。
    加入学生会一大半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课外经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以后在必要的时候这段经历能够为自己加分。
    大二下学期，数学建模比赛的消息随着日益升高的气温在校园里扩散。
    数学建模比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学校园里最有影响力的比赛。如果拿了一等奖，学院有奖金奖励，而且对保研或外推都十分有利。
    韩鹏站在宣传栏前读完那份通知时，已经决定要参加这一年的比赛。
    他想读研。而保研无疑是最为轻松的一种途径。韩鹏相信自己以后如果考研会成功，但学经济的他精于计算投资回报率——他不会拒绝走能更快、更高效地达到目的的道路。
    参加这次比赛，最重要的就是分工要明确，这样才能发挥各自所长。
    韩鹏是学经济管理的，做任何事情都想达到效益最大化。他有组织能力、擅长英语，可以写报告，但是编程那部分必须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开始寻求参赛伙伴。
    寝室的老三听到他说想找一个人做程序员的工作，想了想说：“程序员？女的行不行？我认识一个学妹编程很厉害。”
    韩鹏乍然听到对方是一个女孩，不免有些踌躇。在他看来，女生写报告还可以，但是把最重要的程序员的工作交给一个女生，还是没法完全放心——尤其当他的目标是拿一等奖。
    “女的？她数学怎么样？”他认为编程者的数学头脑决定了一个程序的优劣程度。
    老三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她很厉害的，你见过就知道了。我见过有些硕士生遇到不懂的问题都问她。”
    最后又补上一句：“她好像是我们那个省高考的数学单科状元。”
    老三把电话号码给了他。第二天中午，韩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那个叫姬菲迎的女孩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似乎有些意外，声音很清脆，跟他交谈了一会便爽快答应。
    过程没有韩鹏之前想象中的曲折弯曲，这也让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多了一分信任。
    而他深信，团队合作中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之间的信任。
    确定参加数模大赛后，韩鹏又跟姬菲迎通了一次电话，后来约了她跟另一名队员见面开始商讨准备事宜。
    由于初次见面，韩鹏想跟他们商讨比赛准备的事宜，便约在了食堂见面。
    下课后，他在食堂外看到了姬菲迎。
    女生穿着利落的牛仔T恤，长得高挑清瘦，肩上背着一个大书包，头发很短，有几根刘海飘在额前，素面朝天，手上抱着两本厚厚的编程书。
    看到他走近，女生开口问：“请问是韩鹏吗？”嗓音清凌凌的，跟前一天在手机通话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韩鹏对她笑了笑：“对，我就是。”
    韩鹏承认，起初自己的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直到在计算机系的机房里亲眼看她编出一个复杂的程序。毫无疑问，老三推荐对人了。
    报名后，他们开始积极准备本校的比赛，拿到试题后去机房开始编第一套程序。
    那个暑假他们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机房里，有时为了讨论方案，甚至连饭也顾不上吃。
    有一个晚上，他们为了一道试题在机房里一直留到了晚上十点。韩鹏考虑到姬菲迎那么晚一个人回寝室不方便，便想早一点结束当天的复习，留到第二天再讨论，她摇了摇头，神情坚决：“我没关系。既然参加了比赛，就好好准备。”
    这个女孩，似乎一旦做了决定，就全身心投入。
    大三开学后终于迎来数模比赛。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但是韩鹏有信心能拿到好名次。
    比赛结束后，韩鹏把所有精力重新放到学习和学生会的工作上。
    比赛的结果跟韩鹏预料的一样，他们小组在诸多参赛小组中脱颖而出，获得一等奖。
    那个周末，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火锅，围坐着谈天阔地。
    席间聊起当初为了比赛彻夜编程序的经历。
    那时的辛苦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已经全然变得云淡风轻，更为深刻的只是为了实现共同的目标而一同奋斗的感觉。
    有些路，一同走过就会永远铭记于心，不管时光如何流逝。
    准备散伙的时候，韩鹏招手叫了服务员来结账。
    服务员来结帐，依次报了每一款菜名和价钱，“三份麻辣酱，五份麻酱……总共是197元。”说着将账单放在桌子上。
    韩鹏掏出钱包，便在此时忽然听得姬菲迎说：“不好意思，是不是算错了？五花羊肉是28块钱，不是38块钱，加起来应该是187元，多算了10块钱。”
    “是吗？我看看。”
    另一名当初一起参赛的男生拿过菜单算了一下，过了大约半分钟，也抬起头说：“好像真的多算了10块钱。”
    年轻的服务员一惊，低头看了菜单很久，最后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这就去重新。”
    服务员走后，男生佩服地看向着她：“姬菲迎，你的脑袋是计算器吗？不去做会计真是太浪费了。”
    姬菲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神情有些感慨，“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同学会心算，而且能精确到小数部分。”
    韩鹏心里明白，其实数字相加并不复杂，但是大多数人看过就算，不会转动脑筋去算。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程序员必备的素质，但是绝对是数学学得好的人的长处。
    于是笑着跟她道谢：“谢谢你帮我省了10块钱。”
    “已经白吃白喝了一个晚上，总不能还让你多出10块钱。”
    大四是一个特殊的时期。韩鹏拥有学院的保研资格，但是大三的一次实习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开始想，直接走上社会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开学后他试着去参加了几场校园招聘会，均给招聘方留下深刻的印象，有几家公司已经向他抛出了，条件优厚。
    韩鹏想，人的想法是会随着阅历和周围的环境而改变的，例如他。
    决定去向后，在校园里的日子也变得有点清闲。准备毕业论文之余，他给自己找了一家投资公司实习。
    经常会在校园里碰到熟人，有一天早上在路上碰到姬菲迎，顺道约她有空吃散伙饭——他以后要在上海工作，而她毕业后要出国留学，以后相聚就不容易了。
    其时正是盛夏季节，校园里的各项体育赛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当天正好有学院的比赛，韩鹏经过篮球场时便进去看了一会儿——毕竟毕业后就没有机会以学生的身份继续观看这样的比赛了，所以想最后留一个纪念。
    篮球场里挤满了观看比赛的学生，在场边看了十来分钟，韩鹏看到一个女生站在中场外的计分牌附近，双手拿着一部硕大的单反相机，一只膝盖撑在地上，一手扶着相机，一手转动着镜头，正在捕捉球场上的画面。
    时间正当下午五点多，其时阳光正当耀眼，女孩的额头上沁着几滴汗珠，经阳光反射，落入韩鹏眼中。
    这样的画面在球场上很常见，然而让韩鹏刮目的是女孩的敬业态度，对每一个镜头的认真执着。
    高中时，韩鹏曾学过两年的摄影，光是为了买镜头就耗费了所有的零用钱。
    而且韩鹏看得出，她不是拍某一个球员，而是对准场上的精彩镜头。
    有几个镜头的角度很难拍摄，女孩半跪在地上，半侧了身子才总算拍好。
    拍完一组镜头，那个女生放下相机，盖上镜头走回场边。
    盛夏炽烈的阳光淋漓极致地洒在球场上，像一张巨大的透明网，网住了球场上的所有人。
    那个女生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面容皎洁，谈不上十分惊艳漂亮，却让韩鹏不由自主地觉得赏心悦目。
    韩鹏看到她走向计算机系那边，跟旁边的男生开始聊天。
    她是计算机系的学生。
    看来计算机系中也不乏多才多艺的学生。
    朋友跟他聊天，韩鹏又往那边看了几眼，心里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几分诧异。
    他很快收回心神，跟室友说了几句话后走向食堂。
    篮球赛第一轮是小组循环赛，每个参赛的学院隔一天就有一场比赛。
    小组赛第二场，韩鹏再次去了篮球场。他并不是专程去看学院的球赛，只是突然兴起才走进篮球场。学生会一个干部约了他晚上一起吃饭，但是觉得时间还很充裕，进去看一会也无妨。
    在篮球场里，意外地看到了姬菲迎。
    她跟一位女生站在一起。
    韩鹏的目光扫过那个女生时，不由微微停滞。
    女生穿着一条浅草色休闲裤和白色上衣，白净的脸颊在耀眼的阳光下泛出淡淡的粉色，远远看过去很是赏心悦目。
    姬菲迎一看到他就很开心地跟他招招手：“嗨！韩鹏，你是来给我们学院加油的吗？”
    在过去一同为比赛准备期间，韩鹏发现，当她坐在电脑前编程序时是完全地心无旁骛，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屏幕上的代码，所有注意力也都浓缩到十只手指上。但是一旦出了机房外，性格就变得活泼多了，譬如现在。
    “想得美！我们学院在那边比赛，怎么可能帮你们学院加油。”
    韩鹏笑了笑，很自然地看了她身侧的女生一眼，“你同学？”
    姬菲迎兴冲冲地点头，“我们宿舍的人。”
    那个女孩冲他点了点头，不咸不淡，不温不火，接着便重新把目光转回场上。
    韩鹏暗暗估算了一下，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有一秒多。
    学院的篮球赛顺利进入了淘汰赛。星期二那天下午，韩鹏经过人声鼎沸的篮球场时，再次迈步走了进去。
    意外地又看到了那个女生。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T恤站在人群后方，长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手上仍旧拿着那部硕大的单反相机。
    初时她对他的注目感到疑惑，过了两秒，似乎终于记起了昨天的事，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韩鹏走近她，问：“姬菲迎今天没来看比赛吗？”
    她微微一怔，答道：“哦，她今晚要去实验室忙他们的项目，就没过来。”
    韩鹏以下巴轻轻点了点她手中的相机，“你学过摄影？”
    女孩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随意亲切，如同微风轻盈地融在盛夏夕阳的余晖中，抹去了一缕缕炽热，“只学过一点皮毛，瞎拍一通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你们学院今天有比赛吗？”
    “对啊。不过进入淘汰赛的学院都很厉害，估计我们学院今天会输。”她有些遗憾地说。
    韩鹏看了一下比分——计算机学院落后了十几分，又以目光示意她手上的相机，“所以你就不忍心拍了？”
    她微微一愕，然后愉悦地笑起来，“对啊。怕以后看了伤感。”
    在接下来的聊天里，很自然地知道了她的名字——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