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卿心

」见她眉头一皱，齐季昀不由得反问。
  「不，跟菜色无关。你再有钱也不该这样挥霍吧！你知道吗？在我的世界里，天底下有一半以上的粮食都是浪费掉的！但讽刺的是，尽管如此，每天还是有人死於饥饿。非洲贫穷国家的小孩甚至得去挖牛粪里头可能残馀的食物来果腹！……一个人要吃饱根本不需要这麽多……」说著说著，她却渐趋沉默。
  因为她意识到，说这麽多又有何用？她明明早已身处另一个时空，讲这些话除了煞风景、坏食欲以外，根本毫无用处。
  齐季昀搁下茶杯，却半晌不吭声，望著她的眼神充满困惑，以及激赏。
  虽然并不清楚她的年纪，但他留意到她的双手细滑无茧，说话方式有时虽然奇怪得让他听不懂，但言谈举止间有著淡定从容，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他也会信的。
  而这样一个姑娘，却对他自小即视为寻常的饮食方式深表不满……
  可他嘴里却故意说反话，并期待著她接下来的反应，「那又如何？我的钱多到十辈子躺著吃都花不完，这满桌佳肴於我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光这『一毛』就可以喂饱多少人家……我想衔著金汤匙出生的齐公子从来没想过吧？」赵卿心面无表情地回应，内心深深地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奈。
  算了，她跟这天之骄子的公子哥儿认真计较什麽？世上多数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现实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无力归无力，肚子还是要顾的。她随手抓起一颗软热的白馒头，剥开成两半，再挟起一些蛋肉菜放在中间，最後合体。
  很好，她首度尝试的馒头汉堡处女秀，看起来还不错。
  「不管怎麽说，我现在一穷二白，还得多谢齐公子赏口饭吃。」她客套地道谢，然後开始张大嘴巴咬她的加料版馒头。
  为了无谓的原则和自尊，让自己走上毁灭之路？她赵卿心才不会蠢到去干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蠢事。
  活著才有机会。得先设法让自己存活下来，才能撑到回归原本世界的那一天。
  可是，她左一口齐公子、右一口齐公子，听在齐季昀心里却极端刺耳。而她忽然僵凝起来的面容也让他看不惯，嘴里的菜肴顿失滋味，筷子也放下了。
  「卿心，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的名字。毕竟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要我做再多都不过分。」
  「拜托哦！施恩不望报，听过没？我只是行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你还免费让我搭船，又请我吃饭，算是扯平了。」她继续啃她的汉堡馒头，一些蛋渣沾黏在她的脸上。
  徒手抓食，这是她那国邦的饮食方式吧……齐季昀不觉失笑，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帮她抹去秀丽脸蛋上的食渣，「一个千金小姐可不会同你这般吃相。」
  而那意外柔软稚嫩的触感，竟令他多流连了一会儿。尽管是非常非常短暂的一会儿，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心里却动摇了很大一下。
  「我才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呼……吞咽下最後一口鳗头，她总算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吃饱了，接下来就得办正事。「齐公子，我不想欠你人情──」
  「叫我的名。」他板起脸纠正。
  喔哦，美女──呃，花美男生气了，还是一样美！啊，这不是重点……
  「好啦，齐季昀，你只要再帮我一个小忙，我们俩就算互不相欠，如何？」赵卿心脑筋转了转，有了个主意，索性跟他商量起来。商人嘛，应该都蛮吃谈判这一套吧。
  「哦？说来听听。」齐季昀挑了下眉，倒是好奇她会提出什麽交换条件。
  「其实呢，我猜你应该也多少感觉得出来，我跟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赵卿心懒得扯谎骗人，便将她如何来到这儿的遭遇如实交代，包括比天方夜谭还离奇的、老天爷居然在悬崖设下虫洞陷阱的阴谋论在内。
  没想到齐季昀听完居然有些失望，「嗯……听著也还好，我原本还以为应该更加惊心动魄呢。」
  「喂，你的反应也太打击人了吧。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反正我看见的你是个活生生的人儿，你会冷到发颤、填饱肚子之後会满足地轻喟……你并不比镜中花水中月更虚幻。」齐季昀说得淡然，神情则认真得很郑重。
  「呵……」终於，她再次展露笑颜，真真切切的、由衷的笑。「你真是个好人，齐季昀。要是换作别人，他们肯定把我当疯子了。」
  完了，真的完了……当那柔美的笑靥让齐季昀彷佛有种牡丹在深秋时节瞬间绽放的错觉时，他就知道自己中了这巫女下的蛊，这辈子别想全身而退了……
  「唔呜……喂……你……你干嘛啦！」赵卿心莫名其妙地拉下他忽然猛揉自己双颊的手。痛死了！
  「以後不准笑！」齐季昀煞有介事地命令道。
  「为什麽？」她抚著有些发疼的脸，莫名其妙地问。
  「……我们大鸢朝的女子才不会像你这样笑。你一笑就露了馅……」齐季昀没空理会脸上异常的高热，随口胡诌了个藉口，「还有，除了我之外，你刚刚说的那些事连半个字都别透露出去，千万别跟任何人提。」
  听他在瞎扯！但赵卿心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毕竟人家是金主。
  「呿，我也没那閒工夫好吗？你这位分店开满天下的大企业家日理万机，身价每分钟几千万上下，我也不敢担误你返乡的行程。我希望你能借我点钱，也不用太多，只要能让我买桌椅、纸笔在路边摆算命摊就够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替别人看看相、卜卜卦我还算在行，靠著这点本事混口饭吃应该不算太难……」
  以前办社团联展时，她可是帮相占社赚进大笔社费的当家台柱呢。即使换了个人生地不熟的鸟地方，她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
  「你会算命？」齐季昀讶异了。
  「学过一点皮毛，用来唬弄人还不成问题。那，你帮我吗？」
  齐季昀却马上摇头拒绝，「不。」
  「……」赵卿心一愣，这人不久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报恩，怎麽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她很快想通了，又企图说服他：「你担心我是诈骗集团专门骗钱吗？放心啦，我可以写张借据给你，日後有了收入，一定会连本金带利息全数奉还──」
  「不行，」他还是很坚定地摇头，但唇畔有了笑意，「你可是堂堂齐家二当家的救命恩人，只在路边摆摊未免寒酸，至少也得开个命相馆才说得过去不是？」
  「咦？」帮她开店？不用这麽大手笔吧……
  「随我回浙江齐家庄吧，卿心。」伴随著诚恳无比的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呃……那就承蒙您关照了。」有了金主亲口挂保证，她当然不会那麽不识相把到嘴的肉给吐出去。
  照理说，她应该觉得安心才是。但不知怎地，迎上他那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她却隐约有种鸡皮疙瘩群起敬礼的惊悚感。
  她的直觉从未欺骗过她，这齐公子……真的是个好人吗？
  可时不我予，她也只能硬著头皮相信再豔丽的妖孽也总有佛心来著的时候。
  但愿她的运气不会那麽差……
独占卿心 3-1
独占卿心
        夏颖
第三章
  果然，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直觉还是获胜了。
  别说是见鬼的好人了，这妖孽变态起来根本不是人！
  当齐季昀从齐家在金陵当地开设的车行雇了辆马车，带著她往浙江老家方向前进，途中行经山路，居然遇到马贼打劫。
  马夫惊慌失措地勒紧马绳，回头嚷嚷：「二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咱们遇上山贼──」
  然而，下一秒，一声惨嚎取代了惊吼。
  随即大量鲜血喷染隔帘。有几滴还溅到了赵卿心脸上。
  紧接著便是一夥汉子叫响那超级老套又没创意的台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这不会是血吧？」伸手一摸，温热、腥甜的气味……她眨了眨眼，怔傻地望向神色明显凝滞的齐季昀，「齐季昀，马夫……被杀了吗？」刚刚她彷佛从被风吹起的车帘缝隙，瞧见马夫与身体分家的头滚进了路旁的草丛里，「那我们……」她连声音都在打颤。
  若不是这一切实在是太超现实了，想必她的脸上早已浮现出孟克的《呐喊》。
  「我们会没事的。」齐季昀伸手覆上她惶然的双眼，凑近她耳畔细声叮嘱：「先别看，我下车去处理一下，等等听见我叫你再出来，嗯？」
  「不行，你只有一个人，怎麽可能打得过他们？要去我们一起去！」赵卿心抓紧他的衣袖，很忧虑这个花美男会不会一出马车就被这群无恶不作的盗匪先奸後杀？毕竟她从前学过的几手女子防身术，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盗贼眼里根本只是耍花枪，遑论对方还是成群结夥的。自保尚嫌不足，更何况要保护他？
  「听话，卿心。」齐季昀依然轻声，语气却更强硬，「信我一回吧，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地随我回家。闭眼。」
  她内心拉锯了好一会儿，最後还是松了手，闭上眼睛，「你要小心……」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