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在上,妖徒有礼

55 青辕现


        君棠龙吟二人早就互相看不对眼,这会新仇旧恨一起上,蓄势待发准备拼个你死我活。若是从前的龙吟大约不是君棠的对手,可此时,他早就拥有白冥启的强大力量。两人伯仲相当,一招下去,各自后退了几步,方才勉强稳住身体。
    君棠方才忍住喉头的血腥味,便见玉雅掀开挡在脸上的水晶珠帘奔向龙吟的方向,脸上满是担忧地问道:“你可还好?”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哪里是被人勉强的模样,她是自愿的,她竟是自愿嫁给龙吟!
    “我没事。”龙吟倚在玉雅身上低声说道,这边又拿得意洋洋的眼神挑衅君棠。
    君棠冷眼看着龙吟刻意握住玉雅的手,再也抵不住心头的熊熊怒火,握着桃花扇又要杀上来。
    这一回,他的所有招式在快触及龙吟之时全数停住。
    一身大红喜服的玉雅挡在龙吟面前,闭着眼睛听耳边君棠招式带来的呼啸而来的风戛然而止,并没料想中的被击中。睁开眼时,是君棠满目的震惊心痛。身后龙吟在惊讶之后欣喜地抱着她道:“玉雅……”
    天知道,她迎上去的那一刻,是真真切切想要死在君棠的扇子底下。想要就此结束这一切,再不用彷徨,再不用思考,再不用为了任何人悲伤。
    真是叫人失望呢。
    玉雅沉下眼睑,拉了拉龙吟衣服下摆道:“今日是你我的大喜日子,我不想见血。你就让我和仙师说上几句话吧。”
    “等我回来,完成我们的婚礼。”玉雅反手握住龙吟的手,抬头看他时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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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不怕她不回来?”紫珩大口咬一块牛肉,喝尽杯中酒,随即抹了抹油拉吧唧的嘴角,无视凤小楼鄙视的目光,抓起桌面的烧鸡,边啃边问龙吟,“总不能是把我扣在这当人质吧。我告诉你,小白鸦可跟我没什么感情,君棠更是畜生不如,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我就把小白鸦送回来的。”
    君棠拉着玉雅狂奔而去后,龙吟就一直静静地坐在王座之上,大殿上的一切人事物都未曾变过,龙吟下令保持原状,等待魔后归来继续完成婚礼。
    “我留你在这里观礼。”龙吟脸上带着温和疏离的笑,眼睛紧紧锁定在大殿门口,“她会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她。”
    “但愿。”紫珩耸了耸肩膀,吐出一块鸡骨头,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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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狂奔出饮血涧,君棠紧紧牵着玉雅的手,两人一句话不说只有埋头狂奔,像是一停下来,后面便有洪水猛兽将自己吞噬,唯有奔跑才能逃过那头叫宿命的猛兽。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眼见着离饮血涧越来越远,君棠一回头,便看到玉雅眼里盈满的泪水。
    一瞬间,心头就软了。他再也不管不顾,将玉雅拥在怀里。扑面而来的梅香一下子将他带回那些只有他们二人朝夕相伴的岁月,那些静静地流淌着安逸宁静温暖的日子。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从未……若是你有一分懂我,你又怎么能嫁给别人。小雅,小雅,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的过失。”
    那不是玉雅认识的君棠。她的君棠仙师从未如此纠结,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可偏偏是这样的君棠,让她难以自持得终于失声痛哭。
    从袖中颤巍巍的拿出那流云扇,那八宝穗儿,她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将物件交给君棠。
    “仙师,玉雅求你成全我与龙吟。”
    就此断了你我的缘分,好过长久的互相牵挂。就此断了彼此的牵绊,好过将来你我互相怨恨。
    仙师,就此别过。
    看着玉雅坚决地转身离开,再不回头,君棠喉口一甜,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口而出,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唯有手中越来越清晰的小巧流云扇。
    他们都说玉雅死了,他不信,可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带着玉雅的骨头前往饮血涧前,独自上了天庭向天帝请辞官职,天帝眯着眼睛,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他把柄一般恨恨的说,天庭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被天帝削去官职削去仙籍的时候还满心欢喜的想,这样也好。他不再是方寸山的仙师,玉雅不再是方寸山的弟子。
    若是玉雅还活着,他拼死也要救出她,从今往后,他便可以同她一起逍遥人间。若她真的死了,他随她去了便是。
    他并未料到,于他而言,最糟的状况并非是死亡,而是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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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叩首,眉眼笑胭脂挑染一生相守。
    二叩首,相望多年面容却依然似旧。
    三叩首,拂手间长发飞扬笑意温柔。
    饮尽杯中酒,龙吟牵着玉雅一步步走上王座之巅,转身之时,王座下早已跪成一片,山呼魔王,魔后共白首。
    在一片恍惚中,玉雅听到龙吟轻轻捏着自己的掌心,低声说了声谢谢。玉雅嫣然一笑,风习袅袅,龙吟红发飞散,在光下露出一张意气风华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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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棠在暗淡的油灯光下醒来,紫珩正支着头晃晃荡荡的,嘴里吧唧吧唧不知道梦里又吃到了什么好东西。油灯灯芯“啪”一声响,紫珩脑袋一时没撑住,咯噔一下就醒了。见君棠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忙给他倒了杯水。
    从前总是觉得君棠可恨,如今也有他觉得君棠可怜的一日。哎,老婆都被人抢了,真真是最可怜的男人了。如今又被天庭削了仙籍,被勒令永不能回方寸山,只能以散仙身份四处游荡。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我总觉得,这一次玉雅执意交给炎魔那小子,事情有些蹊跷。”紫珩也不知道如何劝解,索性说些有的没的。被人带走了还回头去完成婚礼,说是被人强迫,怎么也说不过去,可说玉雅是自愿的,当新娘的喜悦又不如想象中的浓厚。
    “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紫珩问道。
    “上天音寺。”君棠淡淡道,“我听闻崆峒印如今在天音寺,天音寺住持与我素有交情,若是能借崆峒印一用,或许能救回白绥。”
    “崆峒印?”紫珩沉吟片刻道:“崆峒印在轻薄手上多少年,他都未能参透如果使用,你我借来又能如何?”
    “总要试上一试的。”
    “也好,反正如今我也是闲着,我就陪你走一趟便是。不过首先你得养好伤,否则我怕你走不到天音寺,便被你历年来得罪的那些妖魔鬼怪弄死了。”
    那一掌下去,差点要了君棠半条命。以紫珩微薄的医术看,君棠那是长期郁结,又受了大刺激。哎,即便是仙人,也有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时候啊,可怜,可叹。
    两人在客栈中住了两天,在君棠的坚持下,两人提前离开御剑飞到天音寺脚下,才刚刚落地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异样。
    天音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一直以来已灵气鼎盛著称,方圆十里受天音寺灵气庇荫,草木茂盛,生机盎然,周边的生灵也大都爱聚集在天音寺附近。
    这次看来,却大大不同。空气中飘扬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连草木之上也可见斑斑血迹。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君棠瞬间想起这句词来,整个天音寺一片死寂,没有一个生灵。
    “很不对劲。”紫珩下了结论。二人相视一眼,连忙往天音寺大殿赶去。
    大殿之上,有如地狱之中修罗场。整个天音寺似乎是刚被屠杀扫荡过,所有的尸体堆积在一块,由上而下的鲜血渐渐汇聚在一起流向地面,鲜红刺目,并未凝固。
    紫珩探过一个弟子的脉后,沉声说道:“都是刚死的。所有的人死法都一样,似乎是在一瞬间同时受到极大的攻击,死得很快。”死的很快,担每一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死相狰狞。
    “同时死?”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在同一时间杀死天音寺这么多高僧。君棠沉吟道,环顾四周,并未找到天音寺的主持法净。
    “你跟我来。”君棠说道,再不看满地死不瞑目的弟子,带着紫珩便往摩严洞奔去。
    摩严十僧,天音寺法力最高的十大高僧,此刻早就尸身凌乱。每一个高僧都是衣衫褴褛,四肢飞散,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如此人间炼狱中,法净一人盘腿坐于洞中,耷拉着脑袋,双目圆睁,已然无了气息。
    整个天音寺在一日之间倾灭,就连住持法净亦未逃过劫难。
    “大师……”君棠难忍心中悲痛,双膝跪地,阖上法净的双眼。
    “君棠,快来看。”紫珩在一片横尸中愣怔时,在君棠阖上法净双眼时,突然看到墙上隐隐约约出现四行血字。
    “炎帝归来,天下必乱。上古纷争,祸延今世。”
    紫珩缓缓念着,四行血字越来越红,最后竟像是活了一半,渗出丝丝血水,缓缓滴落消失。他方才念完,法净的尸身一歪,君棠这才发现法净的僧袍之下藏着几个字。
    “崆峒印失,小心青辕。”
    “炎帝?青辕?这都是谁啊!大师,你怎么说话都说一半,这样我怎么会明白啊!”紫珩挠了挠头,望着满地的尸体心里不免犯怂。
    名门大寺一夕之间被灭门,整个大殿空荡荡的,似乎还有无数的冤魂围绕在身边呼啸而过,紫珩低头一看连忙跳起来,断臂残腿满地飞,他不小心又踩到。
    罪过啊,罪过!他赶紧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你赶紧回方寸山把这里的事儿告诉皮休院长,我在这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君棠嘱咐道。
    他有预感,六界的太平日子要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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