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圣殿骑士

 
  赖利沉入了睡梦中，特斯走到阳台上，想着该怎样处置那手抄本。毫无疑问，这是有史以来最重大的考古发现和最有价值的宗教史实之一，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对外界宣布这一发现无疑会使她一夜成名，但…… 
  她需要与赖利谈谈这件事。 
  随后的几天，她早晨陪伴赖利并照料他，其余时间她会到外边去。她走遍了镇上的大街小巷，开始朝镇外各处走动。爬上那座古堡废墟，静静地沉思；甚至走到很远处一个叫圣埃米利安诺斯的小岛上，在一座教堂里，在沙滩上漫步；还去了帕诺米蒂的一个隐修院，居然遇见了三个雅典商人。无论走到哪儿，目力所及之处都有教会的痕迹。 
  这天上午她又去了马拉松达，把放手抄本的盒子找了出来，在回医生家时，又遇见了那两个曾给她送来食物和衣服的妇女。她们正从教堂出来，她们听说了赖利正在康复，高兴地拥抱了她。她们的丈夫走过来，脸上也流露出同情和宽慰。 
  就在这时，她终于明白了。 
  我不能对他们那样做的。那样做会搅乱他们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那样去做了。她也知道无法再拖着不对赖利说。夜晚，她带赖利来到了城堡废墟上。把手里的小包放到一段断墙上，她转身朝着赖利。“我……有件东西给你看。”她把披肩拆开，露出了里面那本手抄本。 
  赖利脸上掠过惊诧的神情，眼光逗留在书上：“你是怎么想的？它是真的吗？” 
  “我想应该把这件事全都忘了，我们应该把这鬼东西烧了，就像——” 
  “———就像什么？”他接口道，“就像从来没这事一般？不能的。要是它只是圣殿骑士杜撰的，是一场骗局，那么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要是它是真的，那么……” 
  “不应该让世人知道有这么回事。”她坚持。赖利望着她，一脸的困惑。突然，他俩身后那断垣残壁间响起了缓慢、有节奏的拍手声。 
  万斯从石墙后走出来。他仍在拍着手，不紧不慢一记接着一记，紧盯着特斯，露出一丝冷笑。 
  特斯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怎么……” 
  “与你们的经历差不多吧，”万斯耸耸肩说，“我醒来时脸朝下埋在沙里，挣扎着设法到了帕诺米蒂的隐修院，斯皮罗斯神甫接纳了住进了他们的救济站。随后就看到你们了。我很高兴你也死里逃生，但是这……”他的目光落到了手抄本上。 
  赖利举起一只手：“不要过来！”万斯露出失望。猛地，他窜到特斯跟前，一只胳膊箍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亮出把潜水刀，架在她的颈部。 
  “别激动，好吗？你要这本书，给你就是了。”赖利伸手把手抄本递过去，“你看，拿去吧。” 
  “不行！”特斯愤怒地喊。 
  万斯奸诈地一笑：“放在石墙上，往后退。慢一点。”赖利把手抄本放在石墙的断垣上，往后退了几步。万斯艰难地拖扯着特斯靠近石墙，慢慢伸手翻开封页……特斯猛力甩开他的手臂，快步跑开。 
  万斯脚步踉跄勉强站住，手中的潜水刀哐当一声蹦跳着掉进了石墙后的灌木中。 
  他抓起手抄本。 
  赖利占据了往外的通道口，特斯紧挨在他身旁。万斯飞快地左右望了望，跳过低矮的石墙，窜进了废墟的乱石堆中。 
  赖利马上跟过去，紧追不放。他俩消失在了古老城堡的断垣残壁间。 
 30、未完成的使命 
  万斯跑得很快，赖利紧追不舍，已经看不见小镇，连城堡废墟也不见踪影。山坡变得越来越陡，很陡的坡面延伸到下面的大海。终于来到了山坡的顶端，却发现前面是悬崖，笔直的崖壁乱石突兀，崖下的大海浪潮涌动。万斯大口喘着气，沿着断崖边跑了二十码左右，脚踩在两块岩石间，身子一闪。赖利也喘着粗气，抓住时机纵身跃起，去抓万斯的脚踝。他没能抓住万斯的脚踝，却也推搡万斯倒在了地上。赖利手脚并用往前爬，拉住了万斯的腿，但他根本使不出劲。万斯一脚踢在他的脸上，他往斜坡下滑了好几码。万斯收腿站起来，赖利被踢得两眼直冒金星。 
  “肖恩，”特斯在他身后大声喊叫，“你要当心，求你了，这儿太危险了。你自己说过的。不值得为了它送命。” 
  赖利望着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在这时，万斯那边传来惊叫声。他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万斯往崖边滑落下去，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那手抄本。 
  “抓住我的手。”赖利趴到崖边，探出一只手。 
  万斯抬头往上看，眼里布满了恐惧。他伸出握有手抄本的那只胳膊，但与赖利的手还相差几英寸。脚下踩着的石块松脱了，他本能地用伸出的手去抓崖壁，手抄本从他手中脱落，散松的内页随风四散飘开，飞舞着落向浪涛汹涌的大海。 
  “不！”万斯双手去抓飞舞的纸片，身体重重摔在下面的岩石上。巨浪冲刷岩石，把万斯的尸体卷进海里。古老手抄本的纸页飘落海面，伴着万斯的尸体，消失在茫茫的天水间。赖利紧紧拉着特斯。她对他微微一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巴黎，1314年3月。 
  斯德岛的市政广场搭起了一座装饰华丽的大看台。广场边聚集着一大群平民，马丁站在人群中，弓着背，脸色郁忧，穿着件破旧的褐色长袍。 
  四十刚出头的他已显得十分苍老。他在托斯卡纳的一个采石场做了近二十年苦工，在一次山体塌方中，趁乱逃离了那里。 
  他不会忘记使命。他找到了那块有着十字形裂隙的大岩石，取出了藏在岩石下的艾马德的信，经过几个月翻山越岭艰难跋涉，终于回到法国。 
  迎接他的是极度的失望。圣殿骑士遭遇灭顶之灾，国王的旗帜在大巴黎圣殿宫上空高高飘扬。 
  此时，马丁站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中，他认出了身穿灰色披肩的克雷芒教皇。教皇来到了看台上，坐在了那群身着华丽服饰的国王仆从堆里。 
  广场中央竖着两根刑柱，柱旁堆放着干柴。人群中一阵骚动，两个面色憔悴、身着破烂囚服的人被架着拖到了广场上。马丁认出他们是十字军团的大首领耶克·德·莫兰和诺曼底圣殿骑士分团首领乔弗洛伊·德·查尼。 
  两人半死不活地任人摆布着被绑上了刑柱。一个满身横肉的汉子手持火把走到他们跟前，转脸望着看台上的国王。 
  人群突然静寂下来，国王随意地举起了一只手。火把捅上了干柴堆。 
  马丁一阵心悸，强迫自己挤到人群的前排。他惊讶地看见大首领抬起了头，眼睛直视国王和教皇。 
  德·莫兰的眼里射出一团怒火：“我以圣殿骑士十字会的名义，”他大声喊道，“诅咒你，腓力·勒·贝尔，还有你的走卒教皇，并向万能的上帝祈祷，愿他早日把你俩打入地狱，接受他的审判，在炼狱中永世不得翻身……” 
  火借风势，蹿到了半空中，淹没了垂死之人的最后叫喊。马丁这位老圣殿骑士眼睛紧盯着教皇，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在这一时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并未完成。 
  那天夜晚，他离开巴黎，去了他祖先居住的地方卡尔莫。他要在那儿住下，或在朗格多克的什么地方住下，度完他的余生。在他有生之年，他会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这封信，并设法让它永存于世。他会想出什么办法让它永远留在人间的。 
  它必须留存于世。它得完成它的使命。现在完全靠他了。那是先辈们九年含辛茹苦的精心计谋。是蓄势了近两百年才结出来的硕果。是个宏伟的目标。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也许，不会在他的有生之年，也许，仅仅是也许，有人会使用他们丢失的那部手稿来达到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