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谁之名，默默爱你

  肖月还想和易小聊再聊会，看到柏笙正在一边接电话，一边往这边走。而那个同肖月一起的中年女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扶起肖月，“小姐，刚才荣先生来电话了，他让你检查结果完给他回一个。”
  “噢，好，我知道了。”肖月拖着沉沉的身体起来，看到易小聊又在双眼放空的盯着自己，她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聊，你怎么还是老是这样到处发呆。”
  易小聊只觉得今天脑容量似乎有些超负荷，她赧然的抓了抓头发，“那个，刚才说，荣先生？这个姓，好特别。”
  肖月温和的笑，“是啊，我刚才说的人，叫做荣享。名字也很特别。”
  易小聊僵着脸微笑，笑得眼都是涩的。
  柏笙走过来，把B超化验单递给她，易小聊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包里。柏笙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小聊，你想过没，如果孩子不健康。怎么办？”
  易小聊咬着唇看他，良久才慢慢挤出一点笑意，却极尽讽刺之意，“健康，你是怕，孩子会像我？”
  柏笙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铁青着脸，“易小聊，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易小聊闭了闭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理不清楚了。她苦涩的笑，她真的很笨，什么都不懂，连这么多简单的事情摆在面前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荣享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她，口口声声说就她一个孩子，现在……她的同学，竟然有了她父亲的孩子。她很快就会有个健康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荣享也是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吧？
  还有柏笙，她是从来都不知道，柏笙在外面也可以道貌岸然的和其他女人暧昧。现在，不要她的宝宝，理由也一样，健康的宝宝？
  即使所以人都不喜欢她的宝宝，她也不会放弃。既然她就是不完美的存在，那么她的宝宝，无论健康与否，都只是她的，只是她易小聊一个人的。谁也没有权利来决定！
  母亲
  看着易小聊愤懑的样子，柏笙心里觉得闷闷的。在他内心深处，比谁都期望给易小聊一个家，一份来自他的温暖。可是对于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孩子，事实上他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自己骨子里真的是冷情的？
  为什么，他真的没有勇气接受这个孩子。
  易小聊才20岁，有了孩子，学业会被耽搁，甚至整个人生都会被打乱。他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可能暴露身份。或者……下一秒，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安然站在她面前。曾经想过放手，可是因为一己私念，他舍不下、松不开。于是一直潜意识里不愿去面对那些暗藏在平和之下的危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爱她。
  现在所有一切都如此鲜明的赤诚在他面前，他悲哀的发现，他依旧不愿意松手。他对她的爱，自私到了极点。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易柏笙三个字，易小聊就必须不离不弃，什么原因他也松不开手。如果自私，就自私到底吧。
  他走向她，将她拥入怀中，伴随着低沉的叹息，“为什么我总是拿你没一点办法，到底，我是中了什么毒。”都这样了，也不愿意离开，也不愿意放你一个人好好生活。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意外……也要留下一点关于他的记忆给易小聊。这样，也不枉他这样爱过她一场。
  柏笙阖上眼，宽厚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光裸的颈后，“易小聊，我们……结婚吧？”
  易小聊仰起头看他，眼里还有些迷茫。柏笙对她轻笑，“以后做我的管家婆。”
  易小聊垂下眼，没有回答他的话。明明是她梦想了那么久的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点喜悦。心里反而觉得空空的，从他嘴里说出那句话，似乎……只是一个妥协的结果。
  柏笙低头看她，“怎么了？生气了？”他恍然大悟，“缺了戒指和鲜花吗？那好，就当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下次，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易小聊只是垂着头“嗯”了一声，柏笙看她情绪不高，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往家走。
  易小聊从那之后就总是喜怒无常，有时候沉默得不像她。柏笙在网上查过，似乎孕妇情绪都会波动很大。可是易小聊现在才两个多月，会不会波动得太早了？想到结婚的事，柏笙觉得似乎是应该和易风蒋陌商量一下的，至少，易小聊会很期待蒋陌和易风出席。
  只是，柏笙没有想到，他和易小聊的婚礼还未来临的时候。就发生了太多事，多到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而这一切，居然让易小聊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一别，三年。
  *
  易小聊三个月孕检的时候，在妇产科遇到了上次陪同肖月检查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告诉易小聊，肖月流产了，现在在家一直郁郁寡欢，她是到医院拿药的。易小聊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的，什么也没想，就打了车往荣氏去了。
  荣氏的前台不认识她，拦着她不许进。易小聊前所未有的凶悍，对着前台小姐大声的吼，“我说我要见荣享，叫他滚出来见我。”
  前台小姐被吓到，荣享的秘书是见过易小聊的。看到她出现也着实惊了一下，易小聊直接踢开门就进去了。正在和人谈事情的荣享看到她，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对正做报告的主管说了句，“先出去。”
  易小聊紧握着拳，连日来郁结的情绪几乎到了一个马上爆发的临界点。
  荣享走近他，发现她脸色不善，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知道她住在易柏笙那，他去找过几次，学校也去过。她都是避而不见，现在突然气势汹汹的跑来，荣享还真想不透自己是哪又招这小祖宗了。
  易小聊紧咬牙关，努力压制怒气，“肖月，你认识？”
  “……认识。”荣享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坐在沙发上，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坐啊，找我算账，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易小聊看着他那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肺都快气炸了，“她流产了？”
  “唔。”荣享点了点头，依旧不解她的怒气从何而来，“我知道啊。”
  易小聊闭了闭眼，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可以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预产期只差半个月！”
  荣享一愣，“我知道啊。”
  “你！”易小聊拳握得更紧，若不是念及伦常，她真想一拳挥在这男人脸上，打碎他这恶心的道貌岸然，“你居然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荣享完全一头雾水，他目光一寒，“小聊，你胡说什么呢？”那个孩子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还装，肖月都告诉我了。”
  荣享短暂的惊愕之后就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自持，“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骗你，但是我必须说明，那个孩子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至于是谁的，还有，为什么会流产，这些事你可以去问她。”他看向易小聊，有些担忧的神色，“肖月这个人，你离她远一点。”
  易小聊听完他的话，紧绷得神经稍稍松懈下来，却依旧是瞪着他不吭声。
  荣享叹气，慢慢靠向沙发背，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有些苍茫萧索的样子，“小聊，我说过。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也只会有你一个孩子。”
  易小聊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模糊了视线，她侧过身不敢再面对他，低声说，“骗人，明明，你们抛弃了我，不爱我，嫌弃我。”
  荣享心一沉，太多的记忆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妈妈有你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找了她很久……等我找到她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易小聊呆愣住，嘴里喃喃着，“什么叫，来不及？”
  荣享低垂下头，易小聊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直觉的，他似乎很哀伤。荣享苦笑了下，“小聊，想见你的母亲吗？”
  易小聊心一颤，母亲……？她嗫嚅着唇，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在哪里？”
  荣享侧过脸看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们去看她吧？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吧。
  *
  那是一个私人庄园，离市区很远的半山。葱葱绿绿的树林，偶尔伴着不知名的鸟鸣。车子越是驶近易小聊的心就越是紧得无法跳跃。那里面，有她二十年未曾见过一面的亲生母亲，此刻，她是以什么心情在等待自己呢？柏笙把照片给她的时候告诉她，她已经不在了。易小聊潜意识里不敢去追问那个不在是什么意思。
  现在，真的要见到她了？偷偷看了眼身侧闭目养神的荣享，他脸上是难得的淡然，似乎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易小聊呼吸都有些沉重，转过视线紧紧的盯着别墅的窗户。
  进了院子，大片的白蔷薇吸引了易小聊的注意。她有些出神，易家也有大片的白蔷薇，蒋陌很喜欢。
  跟着荣享进了屋子，大厅投射进大片的阳光。客厅里没有人，只是玄关处有一个50多岁的女人，她接过荣享的外套，恭敬却不谦卑的说了句，“先生。”
  荣享带着易小聊进屋，那个女人看到易小聊时有一瞬间的失态，目光胶着。荣享瞥了她一眼，“绒绒呢？”
  “在顶楼花房呢。”
  荣享皱眉，“风那么大，她一个人？”
  那个女人垂首，“太太不让陪着。”
  荣享回头看了易小聊一眼，那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无从说起。最后，只是口吻极淡的说了句，“走吧。”
  易小聊忐忑的跟着他上楼，台阶一步步殆尽，终于天台的风灌了进来，易小聊看着那一大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