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浮生一梦

第60章


有事吗,谙谙?”
  
  谙谙撅着小嘴道:“笺笺姐姐,你怎么一醒过来就发呆呀?我都叫了你好久了。”
  
  我伸手抚抚她的头,笑道:“姐姐没事,只是累了——对了,我生病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依柔姐姐?”
  
  谙谙摇摇头:“我本来想去告诉她的,可是挽幽姐姐说如果消息传到那些坏人的耳朵里,姐姐你可能会更加危险,所以谙谙就不敢去了,不过谙谙已经偷偷找以前熟识的小乞儿传信报过平安了。”
  
  我忽然道:“谙谙的身世——应该很不简单吧?”
  
  乌黑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强自镇定着稍稍低下头,半晌才小声道:“谙谙……谙谙大病过一场,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她复又抬头焦急道:“笺笺姐姐,谙谙真的没有撒谎!真的!”
  
  我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吓成这样?姐姐只不过觉得你很聪明很懂事,所以随便问问,不记得就不记得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忘记也好。”
  
  那些不好的事情,忘记也好,懂得忘记,或许更容易快乐。
  
  夜色深浓,天上一勾残月,勾出清冷落寞的轮廓。
  
  我恍恍惚惚地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缕游魂,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一个人若是把心丢了,要去哪里寻找?
  
  忽然,清冷迷离的月光中隐隐现出一抹雪白,未惹尘埃,风华倾世。怔怔地止步,没有再追逐,每一次追逐都是镜花水月,那么,是不是我停下,你也会停下?
  
  “流觞……”我轻轻开口,怕惊走了他,“这一次你别走好不好?我就站在这里,不靠近,你先不要消失,听我说说话,远远的,听我说说话就好。”
  
  那抹雪白没有再突然消逝,静静地在那一端,沾染一身月光。
  
  “流觞,你离开有多久了?最近我常常感觉这一生好像快过完了,好像你对我笑伸手牵我陪我并肩看月……那么那么多的事情,都是前生的记忆,”轻勾嘴角,仿佛在自言自语,“孤冢魂断,经年情凉,你是真的要抛下我吗?我记得你说,不会离开我的,你还说,这一生,老天爷欠我的,都由你来给。你说过那么多话,我都信了,直到现在还信……”
  
  “有时候我都不敢睡觉,一睡就会梦见你,你对着我笑,为我吹曲,在月光下温酒,可是一睁眼,什么都不见了,好像丢失的心被放回去,然后又被挖出来,一次次鲜血淋漓……”
  
  声音空落落的,不见半点鲜活,我甚至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死死盯着那一抹雪白,不肯停歇。
  
  面前的这个人,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执念。八岁那年我遇见他,十二岁清波之上我接他一杯流觞,他救我一命;十三岁我喜欢上他,为他闯问君楼过奈何桥,清冷大雨中他终是伸手相扶;十四岁紫笛歌舞醉在樽前;十五岁他为我寒夜独立书尽满院繁花;十六岁玉簪许约,桃花树下红线结发青丝相缠;之后我为他跋涉千里寻药三年多,回来却再也不见他的踪迹……我曾说若他不见哪怕千山万水穷尽一生我也要找他回来,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劝我忘记,可是我想起那么多的往事,那么美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忘。
  
  身后忽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姑娘?”
  
  一晃神,那一抹雪白倏然消失,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我笑了笑,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土地上,一个人影急急赶过来,揽住我的肩,“丫头,你没事吧?”
  
  我偏头望着那张沧桑慈爱的脸,张了张嘴,怔然道:“东伯?”
  
  “丫头,身子还没好,怎么还大半夜跑出来吹风?要是出了事,我们该多担心!”
  熟悉的感觉,怜惜的神色,触动心底那根弦,我忽然抱住他,伏在他肩头哭起来,“东伯,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为什么他不肯见我?是不是我不好,他不爱我不要我了?”
  
  “我真的很想他……很想他……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丫头不哭,他怎么会不要你呢?他最喜欢丫头了,他要是知道丫头这么伤心受这么多苦,一定会心疼的……”东伯轻轻拍着我的背,苍老的声音中带了浓重的悲凉,“他不见你只是因为不能见,他一定也很想丫头,很想很想……所以丫头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伤害自己,这样他才能安心……”
  
  年有过少多少繁华盛景情意绵长,也终究只能披一袭清冷月光,伏肩痛哭一场,折尽沧桑。
  
☆、醉卧樽前看归人(上)
  【落魄之人,当然要到这落魄之地喝酒!】
  
  “东伯的身份已经有了眉目。”挽幽姐站在窗前,松开手中的信鸽,慢慢走过来道。
  
  我靠在榻上,心中莫名一紧:“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曾经不止一次偷偷进入谢家,而且来去自如,对谢家的环境布局了如指掌,所以极有可能原是谢府中人,”挽幽姐沉吟道,“另外,我还派人去城南破庙一带查访,结果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疑惑道:“什么事?”
  
  挽幽姐道:“那一带以前是有一个叫东伯的人,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大约三年前,这个东伯突患急症,消失不见,但是大半年后,他又重新出现,而且开始变得行踪诡异,曾混入王家当过下人,现在却又成为萧遥世子的车夫。我怀疑,真正的东伯早就死了,有人偷梁换柱,借这个身份掩饰自己。”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东伯是谢府中人假扮的?”
  
  挽幽姐点点头:“东伯身边那个小男孩是条很好的线索,如果能找到他,这件事差不多就能水落石出了。”
  
  我喃喃道:“我总觉得他很熟悉……”
  
  “还有,世子已经承认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那天和你相遇并带你回来也是刻意为之。”挽幽姐缓缓又道,语气平缓。
  
  我早猜到是这种结果,只怕当时我就算没把他认成风莫醉他也有办法把我引过去,遂抬眼又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他这样做的目的?”
  
  “说了。”挽幽姐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我急忙道:“什么目的?”
  
  挽幽姐僵着脸,吐出两个字:“好玩。”
  
  我的表情霎时僵住,剧烈地抽了抽嘴角。
  
  挽幽姐缓和了脸色,继续道:“他说刚到长安,对传说中的碧家女儿十分好奇,想见上一见,就特地派人打听清楚你的情况,设下了那天的‘巧遇’。”
  
  我已然彻底无语,原来这位萧遥世子居然是慕名找上我的,而且慕的还不是什么好名。
  
  挽幽姐沉默了片刻,望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小笺,你看清楚了没?那天在竹林里救我们的人真的是流觞公子吗?”
  
  我心口一痛,木然道:“我没看到他的模样,但感觉应该是他,而且那绣帕上的字迹也确实是他的。”
  
  挽幽姐沉吟道:“他以两枚青竹叶顷刻间就伤了两名高手,武功只怕已臻化境,素闻流觞公子文采风华绝世无双,却从未听说他连武功都如此惊人,小笺,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我说道:“他是会武功,出手也从未败过,但我极少见他出手,并不清楚他的武功是否到了飞花摘叶即可伤人的境界。”
  
  挽幽姐道:“只是如果真的是他,以他这样的武功,又怎么会轻易被困住?就算被困住又怎么能在关键时候及时出现助我们逃过一劫?”
  
  我无力摇摇头,心倦了,不愿再开口。
  
  稍时,挽幽姐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转身离开了,我恹恹倚在榻上,神思恍惚,头也有些闷闷的,抬手按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大舒服,遂决定起身出门走走。
  
  走着走着,无意中就到了萧遥的屋外,隐隐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叫他……赶快回来……他这个样子……本世子……撑不下去……越快越好!”说话的是正是萧遥,语声中似乎带了一丝无奈和焦急。
  
  我靠过去,正想偷偷听个清楚,谁知门却忽地开了,抬眼便见萧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阿萱姑娘?”
  
  我十分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我路过……路过……”正欲溜之大吉,萧遥懒散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小朴,快去!别忘了本世子的吩咐——阿萱,不要那么紧张,本世子又不会吃了你,进来吧。”
  
  萧朴不在看我,一脸正色匆匆离去。我只能极不情愿地挪了进去,萧遥自短榻上稍稍起身,玉扇轻摇,冲我笑道:“阿萱,坐。”
  
  我呆了呆,受宠若惊地坐到一旁,萧遥又笑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什么活都不要干了,好好养着,本世子可不想落个虐待婢女的罪名,有损本世子风度翩翩潇洒倜傥怜香惜玉的形象!”
  
  我的感动消散无几,按捺不住好奇心,大着胆子问道:“世子,你让朴大哥去干什么呀,这么着急?”
  
  “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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