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浮生一梦

第68章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抬头看着她,又掠了一眼不远处欲近身的风莫醉和谙谙,退后一些,“我没事了,只想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就一个人……”
  
  “你们都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陪他说过话了,很久很久了……”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而去。
  
  沉浮的过往,失落的芳华,这一段青春蹉跎殆尽,只为一场遥不可及的虚妄之梦。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闯到这里来?”
  
  “是你?碧家的小丫头?”
  
  “小丫头,你为什么每次说话都这么奇怪?”
  
  “傻丫头,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勉强你。”
  
  “小丫头,你不会是真对谁动心了吧?”
  
  “碧笺笺,你不要后悔……”
  
  ……
  遥遥的,看见那一株碧桃,散尽灼灼妖娆,换了浓浓翠色。
  
  树下,再无笑如醇酒的出尘公子,唯留一方孤冢,独自凄凉。
  
  经年孤冢魂断,樽前酒冷情凉。那样美好的初始,却不料等来这样惨淡的收稍。
  
  流觞,我回来了。
  
  缓缓地,抚上冰冷石碑,那寒意入骨,仿佛漫天冰雪压下。
  
  “流觞,我回来了……”倚着冰冷颓然滑倒,颤颤地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仿若年少时贪念他怀中的味道,不肯放手,“你是不是已经等我很久了?”
  
  “对不起……”冰凉的液体自眼角漫出,间或沾点在石碑上,“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三年多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不断地出现消失,我不断地追逐……有时候,莫名其妙就笑了,莫名其妙就哭了,莫名其妙就闹了,莫名其妙又静了,那样的不真实……你说,淡忘一个人,需要多久?你离开我三年多,我为你糊涂三年多,却还是没有忘记一丝一毫,你笑的样子,你皱眉的样子,你说话的样子,你熟睡的样子……都忘不了……”
  
  “……那时候,我说喜欢你,其实心里满是绝望……你总说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可是我真的很怕,怕你不喜欢我再也不见我……他们都觉得我是小孩子,认为我的喜欢不过是一时玩闹,可是我知道不是,你喜欢的那些东西,我没有理由地就喜欢了,你不喜欢的,我连碰都不想碰……这三年,我常常认为自己很老很老了,因为那样我就能跟上你与你并肩了……”
  
  “……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陪着我胡闹,纵容我的任性……我甚至曾经想过,有一天你厌倦了,遇到更好的女子,不爱我或是骗我了,我也一定不要怪你不要恨你……可是我想了那么多不堪的结局,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一种……”
  
  “流觞,你不在身边,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蜷缩的姿态,毫无缝隙的贴合,却不再有暖意,“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啊……”
  
  不知何时,闭了眼,像是在梦里,又像是在梦外。
  
  恍惚中,月光已漫天洒下,静静的,像那年白梅树下如玉指尖滑落的琴曲。
  
  若取这一夜月光,竭尽心神去酿,不知能酿出什么味道的酒。
  
  抬眼,却见那一树桃花一点点从沉睡中醒来,仿佛初落人间的精灵,巧笑嫣然间拨开过往。
  
  喃喃地,道一句:“流觞,你看,桃花又开了呢!”
  
  那一夜,桃花树下,红线结发青丝相缠,换得满眼璀璨妖娆,盛颜展尽。
  
  风过飞花如雨,拂上衣襟,三月柳絮点过水面的温柔轻软在掌心晕开,迷离中似乎又见到了那一袭胜雪白衣,素净清远,风华倾世。
  
  隐隐的,有歌声传来——
  
  “……笛初引,酒初温,相对樽前醉深深。且伴红泥火,且坐青苔阶……”
  
  长安月下,轻歌一曲,不知还有谁横笛,谁拂袖,相视一笑醉卧樽前。
  
  对花对酒,原来皆是年少旧事,消逝了,再也无法回来。
  
  “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春色十分,花占三分,人占七分……”
  
  “你不是想看千花同开吗?这算不算是千花同开?”
  
  “如果有一天谢流觞老了,你会不会嫌弃,离我而去?”
  
  “笺笺,这一生,老天爷欠你的,都由我谢流觞来给……”
  
  “因为十六岁,傻丫头就真的长大了呀!长大了,就可以……”
  
  “要是你不见了,我就去找你,就算走遍千山万水我也要找到你!”
  
  “终于等到你长大,等到你最灿烂的年华,可是,却不能再陪你……”
  
  “对不起,谢流觞答应你的事情,都无法做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结束……
☆、云烟深处归白衣(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被锁的这段时间,是在进行彻底的大修。前几章和后几章改动比较大,有些影响到第二部情节的发展,大家可以重新翻一下。
                        
  
  【我回头,看见月光下独立的朗朗少年,轻衫似水,黑色的眸子灿若星辰。他说:“我在这里等你。”】
  
  一室的药香。
  
  我从混混沌沌中醒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使不出半分,勉强掀开被子撑床起身,踉踉跄跄朝外走去,才走了几步,就见依柔姐姐端了一碗药进来。
  
  “小笺,怎么起来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她慌忙奔过来,单手扶住我。
  
  我坐回床畔,微微摇头:“我都躺了几天了,想出去走走……咳咳……”话未断便轻咳起来。
  
  “听话,先把药喝了吧。”依柔姐姐红了眼圈,端过药碗,轻轻吹着将一小勺递到我唇边。
  
  我皱了皱眉,避开了:“依柔姐姐,今天这已经是第三碗了,我不想再喝了。”
  
  “小笺……”依柔姐姐有些着急。
  
  “我没事……咳咳……”牵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依柔姐姐,你让我出去吧,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好。”
  
  “可是……”柳眉微皱,她刚想开口相劝,一个温淡的声音蓦然响起:“在外面置张短榻,扶她出去。”
  
  我抬眼,看见风莫醉,他的脸上透出些许倦意,神色间也添了淡淡的憔悴,想是这几日没少操心。他丢下这一句便又转身出去了,没有以前的顽笑之意。
  
  日已偏西,斜阳脉脉。
  
  竹林洇碧,绿意和着光线闪闪烁烁,看久了,竟觉出一分凄凉的瑰丽。
  
  竹空无心,再流丽的色彩都渗入不了。不知道有一天,我会不会如这碧竹一般,没了心。
  
  一片轻软衣衫停在一旁,淡淡草药香逸过来,我回过神,仿佛这一刻才堪堪触及真实。
  
  风莫醉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径直在身畔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清醒过来后,我总觉得我和他之间莫名生疏了许多,无心细想,侧了侧身子,开口打破略显尴尬的沉默:“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一切的?”
  
  紧皱的眉宇稍稍舒展:“我在洛阳四处打听,查了又查,都没有半点……他的消息,而且谢卓的行为虽然可疑,但似乎也跟他的行踪没多大关系,后来……挽幽跟我说,此案太过扑朔迷离,七夕阁多番查证,得到的都是流觞公子过世的消息,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三年之久?何况还是曾设九州台扶危天下的长安第一公子。赶回长安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又看你一副神思恍惚、脉象不稳的样子,就决定好好问一问依柔姑娘,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我抬眼道:“怪不得,你那么急着回谢府。”
  
  风莫醉继续说道:“依柔姑娘一直守在流觞公子身边,对前因后果应该最清楚,七夕那晚,你被王芸的人抓走后,她心急如焚,就将一切和盘托出,让我想办法救你。”
  
  我望着他:“那……不死青果……是不是?”
  
  他偏过头:“依柔姑娘担心你的安危,坚持答应王芸的所有条件。”
  
  我自嘲地笑笑:“真是讽刺,我拼了性命、跋涉三年找回来的药,反倒救了她。”
  
  “不过——”风莫醉沉吟道,“有件事很奇怪,杜砚妍似乎并不想让王芸得到不死青果,而且,我从夏芷那里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他顿了顿,低头看我,“王芸身上的毒,十有八九是杜砚妍下的。”
  
  我略略一惊,随即又淡淡道:“她们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算计,有什么好奇怪的?”
  
  风莫醉接过话:“夏芷既然知道,王芸必定也已经知晓,杜砚妍的死期,估计不远了。”
  
  “她……咳咳……”我轻咳两声,倦倦道,“她们谁输谁赢,也说不定……”抬首却见风莫醉一只手伸在半空,表情有些奇怪,这个略显僵硬的姿势保持了片刻,他讷讷地缩回手,别过脸,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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