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记

30 天香楼的覆灭


第二天一早,钱妈妈就带着离娘柳娘并几个仆妇,来到洁莺的屋子。洁莺还没有起床,四儿也是刚刚醒。她赶紧叫醒洁莺,紧张地跪在地上。
    柳娘扶起四儿,笑道:“哪里用行这么大礼?我还要恭喜姑娘呢。往后啊,日子会越过越好。”
    钱妈妈对刚起床的洁莺道:“贺喜女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天香楼的头牌了,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要多少有多少呢!从今儿起,搬到东院去。妈妈单独给你腾出了一个园子,又清净,又高雅,比在这里好多了去。这几个月来,就是你接的客人最多,妈妈我嘴里不说,心里可都记得呢!”
    洁莺一下子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竟和四儿说:“四儿,你快狠狠打我一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四儿喜极而泣,上前道:“小姐,是真的。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洁莺怔怔地问:“是真的?”
    四儿点点头。
    洁莺高兴地大笑三声,就突然倒地不省人事。
    钱妈妈和离娘柳娘赶忙上前扶起到床上,又掐人中又灌姜汤。忙活了好一怔,洁莺才悠悠醒来,第一句话就带着泪光说:“我成头牌了,我成头牌了。”
    柳娘笑道:“恭喜小姐!”
    洁莺起来,对四儿说道:“四儿,快去打水,替我梳妆打扮。”
    四儿应了一声,忙忙地去打水,替洁莺梳妆打扮。只见她身上穿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黄色绣着孔雀的短夹袄,脚下是一双金丝猩红的绣花鞋,鞋头缀着一颗粉色绒球,颤颤巍巍,若隐若现。头上挽着凌云髻,正上面插着一个凤凰九珠金步摇,凤嘴衔着一颗硕大通红的珊瑚珠,艳丽无比。一边遍插着两根晶莹剔透的碧玉如意簪,另一边则插着双燕镂空金银纹钗,端得是华丽非常。但见她柳眉弯弯斗画长,双眉中央贴着莲花翠钿,一对明亮的眼睛更是盈盈荡波。香腮敷粉,如同荷花初放,朱唇着脂,直似红梅留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华贵美艳。她在四儿的搀扶下,一步三摇地向东院走去,身后跟着一行搬东西的仆妇丫环,一路上收获无数院子里的姑娘羡慕的眼神,觉得十分受用。
    四儿正忙碌着指挥一帮人放置东西,贞儿拿着一个包袱进来,讪讪着笑道:“四儿妹妹,借一步说话。”
    四儿白了贞儿一眼,不耐烦地走到一边:“什么事?”
    贞儿陪着笑道:“妹妹,洁莺小姐这里不是还要一个管事的大丫头嘛!你看,我们姐妹一向合得来,姐姐特地拿了一些新巧的玩物来给妹妹玩。”说着打开包袱:“你看,这是妹妹的金步摇和孔雀扇,还有玉做的耳挖子,桂花方胜,菊花纹钗和一个宫人用的香包。”
    四儿也不去接,只是冷冷说道:“都拿走吧,自己用去。贞儿姐姐的家底这么多,谁喜欢拿就去拿了。四儿福薄,受不起!”
    贞儿腆着脸笑道:“妹妹,你就帮帮姐姐吧?好歹也替姐姐说句话。”
    四儿指着贞儿的鼻子骂道:“好一个姐姐。当初收了我的东西也不少,却一句话都不替我说。害得我被小姐打的时候,你就会躲得远远地在高枝看笑话儿。现如今可是好了,现世报在眼前,你也有脸来求我!我就是要洗衣房里的珠儿环儿,也不要你。趁早滚出去,不要在我眼前晃,看着恶心。”
    贞儿闹了一个没脸,涨红了脸,在众人的笑声中走出去。
    忙活到了中午,洁莺带着四儿和一些礼物,到羽园去拜访羽公子。
    小云拦着她们说:“公子吩咐了,谁都不能上去。”
    洁莺今天碰了一个钉子,美艳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就凭你一个小厮也敢拦我,活腻味了你。四儿,去叫王八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
    四儿向小云道:“还不让开,让小姐进去,真是皮痒了,讨打吗?”
    小云倔强地回嘴:“上回芯雯小姐过来,我们公子也不见呢!”
    洁莺不听到芯雯还好,一听不禁火冒三丈,上前一个嘴巴将小云打翻在地,怒气冲冲地开门上楼去。
    小云从地上爬起来和四儿拉扯着。
    “啊~~~~~”随着一声尖叫,洁莺慌慌张张地从楼上下来,面无血色,颤抖着嘴唇说:“楼上,楼上,有,有死人。”
    这句话好像一枚炸弹在天香楼里炸开。钱妈妈带着一帮仆妇丫环赶来,楼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陌生的死人,羽公子又平白无故地不见了。这死人的事情非同小可,钱妈妈赶快打发柳娘带着礼物到衙门去请官爷来。
    官府的人来了,一群群如狼似虎,简单地查看了楼里,就吩咐把天香楼封掉,将天香楼所有的人都抓进狱里去。
    钱妈妈使了银子也没有用,承诺将洁莺送给他也没有用,一股脑儿包括厨子都被带走。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杜若才悠悠醒来。看到是在一个陌生的房子,身上盖着得是触手冰凉滑腻的丝绸被。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禁羞红了脸。她要起身,谁想到刚支起身子,腰腹一片酸软,嗳哟一声又躺倒在床上。
    文谦睁开眼睛,顺手给她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杜若紧闭双眼,脸越发涨得通红--她没有穿衣服。
    文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会子知道害羞了,小妖精?”
    杜若这回连耳朵都红了,她扯高被子盖住头,在被子里说:“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文谦哈哈一笑,隔着被子抱住她,问:“你身子还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呢!”
    杜若羞到不行,隔着被子捶他。
    “哎呦。”文谦喊了一声。
    “怎么了?”杜若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红着脸问。她看到文谦左肩上缠着的白布红了一片,以为是捶中伤口,不禁伸手摸摸他的左肩。却看到文谦满脸坏笑地看着她。杜若脸上一热,推了文谦一下,又钻进被子里。
    文谦哈哈大笑。
    玉兔清脆的声音在门外说道:“玉兔有事禀告。”
    文谦一面起身穿衣,一面向玉兔道:“进来说话。”
    玉兔开门进来,自然而然地绕进屏风里面,替文谦穿衣服,一边道:“今天一早,天香楼被封了,所有的人都被抓进监狱。”
    杜若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天香楼被封了?是怎么回事?” 她上次没有注意到玉兔,现在仔细打量了她。云髻松挽,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身上穿的是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这样的女子,真不负了玉兔的名字。
    相对于杜若的惊奇,文谦仿佛早就知道了,淡淡地问:“还有什么?”
    “黑龙醒了。”玉兔给他穿上外袍,笑着说。她不小心碰到文谦的伤口,听到文谦吸了一口冷气。玉兔问:“门主身上有伤?”
    杜若看到文谦和玉兔两个人根本就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两个人配合默契地梳洗,心里窝了三分火,赌气转身面向床里面,不答话。
    文谦笑道:“无事,回头换一回药就好。你吩咐几个妥善的丫环过来服侍夫人。”他又向杜若的方向道:“我去看看黑龙,等下回来。”
    夫人,一听到这个词语,玉兔心里抽紧了一下,她又笑道:“这个自然,门主放心吧。”早有丫环端着热水进来,玉兔服侍文谦梳洗完毕,文谦才出去。
    不一会儿,玉兔就带着几个丫环进来,打水的打水,拿衣服的拿衣服。玉兔上前道:“请夫人起身梳洗。”
    杜若红了脸:“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就好了。”
    “玉兔领命。玉兔就在门外侍候,夫人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说着,她带着来人都到外面去。
    将自己收拾好,杜若披散着一头长发,开门出去。门口站着两个丫环,一个是淡青色衣裳,身材匀称,面容可亲。一个是粉红色衣裳,娇俏美丽。两人见杜若出来,一齐跪下道:“青儿,红儿给夫人请安。”
    杜若不好意思,赶紧扶她们两个起来:“快起来,以后可不用这样了,我不习惯。玉兔呢?”
    “回夫人,玉兔夫人和文谦大人都在前厅用过饭了,饭菜已经给夫人备下,夫人可要用饭?玉兔夫人说等下再过来侍候夫人”红儿快言快语地说。
    杜若心里酸酸的,火气又多了两分,生气的时候,她喜欢化生气为食欲。她就叫两个将饭菜端进来。四菜一汤,菜是鸡丝黄瓜,芫爆仔鸽,八宝野鸭,奶汁鱼片,汤水是罐焖鱼唇,另有一碗红豆膳粥,一碗芝麻汤圆,一碟枣泥糕。杜若每样都尝了一尝,就再下吃不下去。每一样都是甜腻的东西,吃下去心里的闷气又多了一分。
    看到杜若不吃,红儿和青儿一齐跪下哭道:“夫人多少吃点罢,要不然,我们就要受罚。夫人可怜可怜我们吧?”
    杜若无法,又勉强吃了几口红豆膳粥,嘴里尽是甜腻的感觉,实在是吃不下去。
    这时候,玉兔带着一个蓝衣丫环进来。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吩咐蓝衣丫环道:“纯儿,把这两个不中用的丫环带下去,各打三十鞭。”
    司空纯应声道:“是!”
    “不要!”杜若起身制止:“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吃。”
    玉兔笑道:“夫人,您刚来,不知道。这些个丫环一个个欺软怕硬,见您刚来,就不把你放在眼里,没得怠慢了夫人。你们打量着夫人和往时那些人一样的么?”
    红儿青儿摇头道:“奴婢不敢!”
    杜若心里又多了一分气,什么叫做往时那些人,文谦到底还带了多少人回来?她又看到青儿红儿跪在地上发抖,就向玉兔道:“玉兔,你别怪她们,我吃就是了。”
    玉兔苦着脸道:“夫人,你可不能一味的可怜她们。回头门主见我服侍不好夫人,我的下场比她们还惨呢!”说着,亲自端起汤圆,送到杜若手上。
    杜若看着汤圆,吸了一口气,一口一个地吞下去,就当吃药吧。吃了汤圆,又吃了一些其它的东西,直到她真的再吃不下任何东西,玉兔才让青儿红儿起来。
    “夫人,玉兔服侍你梳头吧。”说着,她拉着杜若到梳妆台前,替杜若挽起发髻。不一会儿,一个半翻髻就梳了出来。
    “玉兔,你的手真巧。”杜若由衷地赞道,她来到古代这么久,还没有挽过发髻。她的头发都是简简单单地盘起来就算了。
    “这有什么。头发有好多种挽法呢!”玉兔边给杜若的头上抹油,一边说:“发式有髻、鬟之分,髻为实心,鬟为空心。髻名称众多,有倭堕髻、螺髻、双螺髻、反绾髻、半翻髻,半翻髻又分为单刀半翻髻和双刀半翻髻,玉兔给你梳的就是单刀半翻髻。除了刚才说的,还有惊鹄髻、双鬟望仙髻、抛家髻、乌蛮髻、盘桓髻、同心髻、交心髻、拔丛髻、回鹘髻、归顺髻、愁来髻、百合髻、长乐髻、堕马髻、闹扫状髻、乐游髻、反绾乐游髻、丛梳百叶髻、高髻、低髻、凤髻、小髻、侧髻、囚髻、偏髻、花髻、云髻、双髻、宝髻、平番髻、飞髻、义髻等。鬟有:云鬟、高鬟、短鬟、低鬟、双鬟、圆鬟、同心鬟、垂鬟等。”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麻利地梳好,又替杜若描眉。
    不多时,杜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个自己也显现是几分美丽来,但是却有几分失真。女人都是爱美的,杜若方才心里的不快又被冲淡了几分。她拉着玉兔的手在桌子旁边坐下,青儿立刻就给她们端上茶水。
    杜若问:“玉兔,你方才说天香楼的事情,能不能多说点给我听?”
    玉兔答道:“夫人有命,玉兔不敢不从。天香楼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有权有势的人物,上面传下话来要寻一个事端查封。正是因为如此,门主才急急忙忙地带了你出来,就是怕遭到连累。今天说是发现不明客人死在楼里,昨晚又打死了一个叫筱凝的丫环,正好有了由头。就一并将天香楼查封,据说,一个不留。”她说着,一只手在脖子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杜若心惊肉跳:“楼里那么多人,都要砍头?谁的权势那么大?皇帝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一管么?”
    玉兔脸色一变:“夫人,在人前可别如此说话,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文谦呢?”杜若问。
    “门主刚才出门去了。”玉兔回答。
    “文谦知道天香楼的事情是不是?”杜若接着问。
    玉兔笑道:“门主自然是知道的。”
    杜若心里一凉:原来他昨晚是骗她的。明知道天香楼要被查封,却不肯多救一个人。说什么等钱妈妈要卖筱凝的时候再买。他明明就知道今天天香楼肯定要被封,还遑论什么卖筱凝?他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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