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110 殇婚16


    她。
    李安民耳根一热,强辩道:“反正都差不多,骂的就是作怪的家伙。”
    “就算遇到鬼打墙,也不是骂了都有用,如果骂了没效果,你要怎么办?”叶卫军颇有兴味地问。
    “那也算出过气了,总比白白被压死缠死好,如果做什么都没用,至少也要给它一拳,不然太冤枉了,或者我死了去找它算总账,大家都是鬼,豁出去了谁怕谁呀。”李安民抓抓后脑,还有些不好意思。
    炮筒捂着嘴巴到外面喷笑去了,别说他想笑,李安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脸红,倒霉催的事不遇上也罢,真遇上了还不照死拼搏一把?总不能啥都不做就认衰吧,再说,人总要有点自我安慰的精神,就算现实里做不到,幻想一下也是好的。
    李安民把自己的想法跟叶卫军说,本来以为会被笑话,谁知道他不仅没笑,还很认真地表示赞同:“别小看人的精神力量,尤其是愤怒和信仰,知道为什么骂能破鬼打墙吗?就是因为愤怒使得人体火焰高涨,再通过唾骂把这口焰气吐出去,鬼怕被烧到,自然要避开,如果开骂的人只是装装样子,那就不灵验了,还有……”叶卫军停了停,手掌按在李安民的头顶上,用一种几近叹息的声调说:“骂人也是要有天分的,你……呵呵,还是算了吧。”
    李安民回想刚才骂过的话,悲惨地发现叶卫军说的是事实,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威慑力,除了没研究过骂人的词汇,她连发火也没正儿八经地发过几次,倒不是天生好脾气,而是引爆点比别人要高,大事轮不到小事没必要,能让人暴怒的事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希望一辈子也别遇上。
    李安民看向挂钟,还不到十一点,她被噩梦搅得了无睡意,用冷水洗了把脸,索性到外面听兄弟俩吹牛,没谈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宋玉玲在外面急声催促,说吴老板的症状发起来了,叶卫军三人跟着她穿过天台直奔主卧室。
    门一打开就见吴老板趴在床上痛苦呻吟,嘴里不住念叨:“疼啊……疼啊……”他眼睛是闭着的,像在梦呓。
    李安民发现他背上的衣物拱出一小块,随着呼吸高低起伏。宋玉玲快步走到床前摇晃吴老板,叫唤道:“怀岭,叶先生他们来了。”
    吴老板这才掀动眼皮看过来,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脸孔因为疼痛而扭曲,形成一种咬牙切齿的狰狞面貌,他在宋玉玲的扶持下起床,虽然能站着,腰却直不起来,上身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他努力仰起头对叶卫军说:“叶师傅,快!快看看我这背上是怎么了,疼啊……疼得厉害了……”
    宋玉玲替他脱下睡衣,吴老板慢吞吞地转过身,就见他背上长了个肿包,红红的,从后颈部直到肩胛骨下,把整片左肩撑得高高耸起,两肩和腰上的手脚印颜色逐渐加深。
    “喂……他的背上是不是趴着个什么东西?”炮筒站在门口朝里望。
    李安民也注意到了,按叶卫军的说法,那鬼一直就粘在吴老板的背后,但她只能隐约看见一团涌动的影子,像青烟一样笼罩在背后隆起的部位,吴老板似乎就是被那团影子压得直不起身来。
    叶卫军说要借面镜子用,最好是穿衣镜,宋玉玲走到衣柜前把柜门翻了个面,原来这衣柜内部装了暗镜,四扇门翻过来就拼接成一面大衣镜,叶卫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水的玻璃瓶,用手指沾水顺着镜子上下刷了一遍,把吴老板拉到镜前。
    李安民瞪大了双眼,透过镜子能清楚地看到那团影子的原形,那是一个衣着破旧的小老头,干瘦矮小,身上的皮松垮垮地拖坠下来,甚至能看见骨头的形状,他像老猿猴似的蜷缩着身躯蹲在吴老板的背上,两只焦枯起皱的爪子死死勾住他的肩头,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头。
    吴老板惊恐地大叫起来,扑跪在地上抱起头,嘶声喊道:“就是他!叶师傅,死掉的老家伙就是他!快!快把他从我身上弄走!”
    叶卫军没有理会吴老板的叫喊,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突然蹲下身问:“吴老板,你真的要我把他驱走吗?”
    “那还用说吗?不然我喊你来干什么?它是恶鬼!是来找我讨命的,你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吴老板声嘶力竭地怒叫,额头磕在地上,双手反过来抓挠背部。
    这还是白天那个气度从容的人吗?李安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痛苦,但是那副双眼发红,吼叫着要杀人的怨毒模样甚至比镜中的老头更像个恶鬼。
    叶卫军没有再多问,把暗镜翻转到内部,房内熄灯,在八方各点一炷香,然后将冥烛递到李安民手上:“等会儿跟着我走,你只要护住烛火不让它熄灭就行了。”
    “卫军哥?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吧?”李安民的手微微发抖,上回尸油点灯引鬼上身的记忆太深刻,导致她对冥烛产生了阴影。
    “没事的,你相信我。”叶卫军轻声安抚。
    李安民看向其他三个人,吴老板被宋玉玲扶趴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痛不欲生,但他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了,两眼无神地瞪视着前方,嘴里碎碎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炮筒跟叶卫军两大老爷们儿总归要一人顾一边,叶卫军要出去,炮筒就得留守下来。
    能自由行动的大闲人也只剩下李安民一个,她认了!
    叶卫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黄纸两捆、稻米三袋、黑布和花布各三尺,用兜子裹起来挎在肩上,带着李安民走出别墅,叶卫军将两根香插在牌楼下,握住她的手说:“我要送鬼回路,冥烛是引路灯,你把它掌好,路上别说话也别回头,跟在我身后,知道吗?”
    李安民点头,咽了咽口水,叶卫军把冥烛点燃,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从牌楼下顺路朝山下行走,夜晚的山林漆黑一片,四周全是参差诡怪的树影,微弱的烛火只能照亮脚前三步路,他们走的很慢,叶卫军三步一停,洒下一把稻米,叫唤道:“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接着继续迈步。
    李安民护着冥烛,紧紧跟在他身后,三步后又是一把稻米,叶卫军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
    卢忠顺是那个工人的名字,这是在叫魂,李安民曾听叶卫军说过未脱壳的谷子属阴物,洒稻米的用意就是为鬼铺路,他们就这样在阴暗崎岖的山路上重复着叫魂的举动,平常听叶卫军说话会觉得是种享受,低沉的嗓音略微带点沙哑,能够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可是在这夜半子时的山林里,带着回音的叫魂声却显得格外冷漠和阴森,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百隶驱疫08
    李安民跟在叶卫军身后一步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个闪神跟丢了,实际上走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晕头转向,哪还记得来时的路线?
    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突然,李安民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唉……”
    她猛地一惊,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幸好关键时刻想起了叶卫军的叮嘱,硬生生地把脖子给梗住了。
    叶卫军洒了把稻米,又叫了声:“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
    “唉——”
    声音粗哑得像被碾过似的,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李安民听见地上稻米被踩踏的沙沙声,有什么人跟在她后面。
    叶卫军继续唤着“卢忠顺”三个字,这下听得更清楚了,因为应和声就在耳朵边上,李安民屏住呼吸,心跳得飞快,突然,有两只冰冷的手搭在肩头,用劲地往后扳她,李安民回想起先前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这只鬼不会想用蹲在吴老板身上的姿势爬上她的身吧?
    叶卫军大概留意到后面的情况,也不喊名字了,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对于李安民来说,叶卫军是黑暗中的明灯,哪怕双腿直抖她也不敢放慢脚步。
    前面不远处有座石拱桥,两人几乎是小跑着登上桥心,叶卫军把剩下的稻米全洒在河里,示意李安民把冥烛立在横栏上再过桥。说来也奇,下桥之后,李安民就感觉不到肩上的重量了,但她还是不敢回头也不敢讲话,拉住叶卫军的手摇了摇。
    “可以不用憋着了。”叶卫军牵着李安民的手走到河岸边,把带来的黄纸布料连着兜子一发烧尽,喃喃道:“把送银钱和衣服都带着,安心的去吧。”
    “这就算送走了吗?”李安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活水入江口直通阴路,跟中元节张水灯一个道理。”叶卫军顺着水流的方向朝远处望去。
    李安民长吐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这桩事给了结了。”
    “只是把卢忠顺送上路了,事情还不算完。”叶卫军撇嘴一笑,月光照在他脸上,白里透青,把这个笑容衬得异常阴冷。
    李安民背后毛毛的,搓着手臂站起来问:“还没完?回去要跨火盆是吧。”送死人上山回来都有这个习惯。
    叶卫军只说不需要,也没多透露什么,领着李安民往回走,路上他问:“你对卢忠顺有什么看法?”
    对一只鬼能有什么看法……这还真是不好回答,李安民只能找参照物来对比:“跟上次见到的女鬼不同,有点木呆呆的,不过,他刚才想上我的身啊!手都扒上来了。”
    “最后他没上,是吧。”叶卫军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停顿了几秒钟,他又说:“或许他只是想对你传达些什么。”
    李安民想想也确实,要上身早上了,当时感到肩上有一股朝后拽的拉力,好像是在阻止她继续朝前走,是不想被送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叶卫军似乎知道,但看他沉思的表情,料想问了也是白问。
    回到别墅后,炮筒递来一袋草灰,两人在外面踩了草灰之后才进院子,李安民奇怪为什么不用火盆,叶卫军只说不需要那么麻烦,刚走到玄关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楼上传来。
    叶卫军眼神微变,说“来了”,率先冲上楼,李安民和炮筒紧随其后,跑进卧房之后,李安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景象——吴老板跪趴在床下,原本是肿包的部位变成一张巨大的面孔,吻部凸出,不像是人脸,那张脸在皮肤里翻搅着,每搅动一下,吴老板就会发出凄厉的哀嚎,宋玉玲靠墙根跌坐下来,显然是被吓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安民看向叶卫军。
    “果然是这样……”叶卫军走近几步,淡淡的说:“吴老板,卢忠顺的鬼魂我们已经送走了。”
    “你在说什么?不可能!那我背后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咬我!?”他疼得在地上扭来扭去,那张蒙在皮下的怪脸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凸出,额顶竟然是带角的,原本完好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个个小鼓泡。
    这种症状、这张诡怪的面孔让李安民联想到了噩梦里的怪物。
    叶卫军没理会他的质问,冷声发问:“吴老板,你没说真话吧,我再问你一遍,卢忠顺究竟是怎么死的?”
    吴老板用头蹭着地面,恶狠狠地咬牙迸声,“他是自己找死!你不用管那么多,快点!快点把背上的东西给我弄死!”
    事有蹊跷,李安民从他的话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叶卫军走到衣柜前翻开暗镜,从怀里掏出两面圆镜各放置在衣柜左右,拉李安民站在镜子中央,啪嗒,炮筒关上了灯,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镜是寒器,我以清明节的柳枝水把之前摄入镜中镜影封存住,左面业镜照真小人,右面心镜照伪君子,两镜相映就能透射出最真实的一面,小妹,你帮我看看他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卫军站在李安民身后,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凄厉的吼叫声被隔绝在手掌外面,李安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镜面泛出朦胧的白光,让镜中的影像变得清晰可见。
    很熟悉的地方,灰扑扑的水泥地,一排排支架上放着装熊的大笼子,是了,这是在地下熊房里,是卢忠顺惨死的地方。
    那只原本空掉的笼子里装着一头熊,看体型应该是头黑熊,它的身上没有像其他熊那样被套上厚重坚硬的铁马甲,还能相对自如的活动。一名穿蓝布衣的矮小老头拎着桶爬上支架,黑熊立刻走到笼子前用鼻头蹭铁栏,老头把桶放在笼边喂食,还不时伸手进去拍拍熊脑袋,一人一熊相处的非常融洽。
    李安民呆掉了,这老头无疑就是卢忠顺,虽然之前在镜中所见的鬼魂形销骨立,但体形面貌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这个笑容和善的淳朴老头是吴老板口中狡狯残忍的胆汁工人?这黑熊与人这么亲近,怎么可能是凶暴血腥的杀人熊?她不敢相信!
    就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吴老板出现了,他带着四个身穿白衣服的彪形大汉走到笼子前,黑熊不进食了,摇晃着脑袋往后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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