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被错过的年纪

“现在，还有没有人会为解开你所有的思考题而努力呢？”我把口风琴放在额头，感受金属琴身的冰凉带来穿透身体的异样。
  “现在，还有没有人会为你蹲在夜晚的走廊里解题呢？”回过神，口风琴落在枕旁，我半坐起身来，原来，你一直在我身旁。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是，至少我们能在这片星空下，数着各自不同数字却是相同的繁星。
  “如果我成绩能进入这里的上等，应该就能回去了吧。”心里想着这句话，没来由的，我握紧双拳，一种奇特的感觉在心里蔓延。现在的我，即将再次为你热血起来！
  早上的教室，只能用冷清来形容，六点半的时间段，整个学校都显得特别安静。
  我走到位置上，胡乱的从书柜里扯出还是全新的英语书。坐到张静前面的座位坐下，转过身来对着张静。“啪”的一声把英语书拍在她桌子上，把正在解题的张静吓得整个人都愣住，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教我英语。”我用食指点了下英语书。
  张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今天怎么了？”
  “为了给你无聊的生活找点刺激，我可是很笨的哦！你要是因为我笨就不教我，我可是会告诉冯老师的哦…”我抱起双臂，依旧是斜斜的看着她。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在耀华育才的生活才算是正式开始。对于我的人生来说，耀华育才这个学校，实在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为了能再回到实验小学，我几乎是拼尽全力去学习。唯一给我最深记忆的，除了陈艺和张静，就要数我们寝室门前那盏混暗的路灯。
  每天晚上，我都会抱着数学书和草稿纸，在那盏路灯下，陪着另一位不知道名字的高三学生，一直疯狂解题到十二点。然后，路灯也熄掉了。我躺在池塘边的水泥板上，那时，就连蛐蛐的叫声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望着漫天繁星的夜空，苍穹里的那些星星，仿佛伸出手来就能抓住，这样想着，我不自觉的伸手向天空抓去。
  抓住的不是星星，而是李应梅的梦想。
 
  
                      正文  第十三章
 
  “你这么努力是为什么？”旁边那盏路灯下，那位我不知道名字的高三学生转过头来。
  “应该…是为了抓住一个人的梦想吧。”我淡淡的说出这句，算算时间，马上路灯就该熄灭了。“你呢？”
  他看向走廊外的星夜“为了爸妈不用以后再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我站起身来，跺脚，蹲太久腿有点麻。“池塘边坐会儿？”说完，我独自一人迈开因为蹲太久而麻木的双腿向池塘边走去。
  躺在石岸上，全身都放轻松，星星还是那么近在咫尺，伸出手就能抓住。
  微微转过头去，他还在学习，感觉比我还要努力。一直这样努力了三年吗？
  如果我也这样努力的拼命学习三年，只为你。李应梅，你会哭着说要嫁给我吗？愣愣的，一个还不完全清楚爱情是什么样的化学反应的五年级孩子，躺在池塘边的石岸上，傻笑着想象电视剧里的通用经典桥段，希望它能发生在不久之后的自己身上。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在我伸出手去试图抓住繁星的时候溜走。
  在张静的帮助下，我一口气冲到全班前二十，在这个全是学习怪胎的五年级二班里（我很费解为什么我在耀华育才也是二班…），我对这个成绩十分满意，甚至是有些惊喜。
  渐渐的，在无聊的时候，我构思出了一本小说的大纲。“我的梦想可是很厉害的！就是成为一个像冰心奶奶那样的作家。”李应梅这样说过，当时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很是耀眼，而现在，那光芒开始逐渐照亮我的人生。
  很是无聊的一本小说。一位人间的王子，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一位自己想象中的公主。然后，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王子带着他的仆人踏上了寻找那位公主的征程，在路上，王子斩杀了恶龙。然后得知那位公主真实存在，是天上的空中之城公主。王子的诚心感动了海神，在海神的帮助下，刮起的龙卷风将王子送上天空之城。然后王子阴差阳错的化解了天空之城的危机，天空城主把女儿稼给王子。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当小说完成的那一刻，我仿佛是写出了我的整个生命般的如释重负。虽然后来自己看这本小说的时候真的很想吐，但是在当时，我觉得那就是我的一切，是我对李应梅实现承诺的寄托。
  每个作者都会不可避免的把自己的经历和感想写进作品，而我自然也是如此。虽然我不是风度翩翩的王子，虽然我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虽然我没有忠心耿耿的仆人，虽然有太多的虽然。不过，如果斩杀恶龙能让李应梅再回头看我一眼，只一眼！我会毫不犹豫的用剑深深刺入恶龙的心脏！即使是冒着先被恶龙碎尸的险。当时的我这样想。
  如果我摔下悬崖，这一切依旧会有意义。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的星星，请等我…就算是多年以后，我听到维塔斯的《星星》，心里也是不由泛起涟漪。
  后来，那本小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传到老师那里去了。本以为会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批评，结果事情的发展超出我的预料。我们的班主任陶老师，只有二十多岁，胖胖的身体，笑起来总是那么有亲和力。
  “你的小说我看了，嗯…还不错，说不定我们耀华育才还能出个作家呢！”陶老师叫我到办公室，然后说了这样的话。我看着她没有丝毫嘲讽意味的真挚笑容，有些说不出的感动。然后，我回到教室，更加疯狂的学习，“这样才能对得起陶老师！”我这样对陈艺说。
  九月，达县遭受了五十年一遇的大洪灾。几乎是整个达县都沦为汪洋，混浊的洪水席卷走太多人的梦想。
  河市正在整顿修建的飞机场，在即将投入使用时受到洪水冲击，损失了两亿之多。而之所以损失这么大，好像是因为抗洪部门的几个高官在洪水爆发的时候还在某销金窟打麻将，这件事情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
  许多人流离失所，这是我非常不愿意看到的，虽然我没什么同情心可言，但是看到人们慌乱的逃向山顶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耀华育才学校的校长由于是军人出身，看到这么多人无家可归，就决定以学校的寝室教室收容妇女儿童。
  然后，学校无限期放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我们被迫在家里等老师通知上课的电话。
  外婆家住在楼房的第五层。
  我趴在阳台上，看着已经淹到二楼的洪水，心里面怕得厉害。浑黄的水里时不时漂过一两头死猪的尸体。
  “这次这么大的洪水，应该是又有条蛇化成龙要游进海里了吧。”外婆在我身旁说。虽然我从小受到科学教育，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外婆说的那条龙，能召唤来这么大的洪水，应该是条很大的龙吧。年幼的我这样想到。
  那天晚上，我死活不肯睡以前的那张席梦思钢丝床。睡在木床上，应该会比较容易逃生，原来，人在还有梦想没有实现的时候，是这么的怕死。在顾虑晚上洪水会不会偷偷涨上来的心情里，我不安的睡着。
  一旁的几个环卫工人不急不忙的清理着路旁洪水遗留下的污泥，即使是在洪水退去之后，却还能清晰的感受那股水腥的味道。从上游沿岸冲下来的杂物，高高的挂在行道树上。
  各家商户还是收拾着残局，只要是在洪水来时没来得及搬走的物品，其上都厚厚的堆积了一层污泥。无良商户把清洗之后的文具用包装带打扮一番，重新上架准备低价出售。
  我蹲在实验小学的校门前，和保安聊着些无关痛痒闲事。
  实验小学以前的教学楼被洪水冲刷后，变得摇摇欲坠。我看向那栋正在被拆除的教学楼，有种说不出的痛楚，毕竟在里面学习过四年，临到别时，还是有些舍不得。
  静静的看着学校里的那些以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物，而现在，仿佛遥不可及般的渐渐离我远去。
  耀华育才由于接待灾民的缘故，使得我们无限期的放假，然后我回到达县。
  放学的铃声划破寂寞的校园上空，我站起身来，侧耳倾听熟悉却已经不属于我的铃音。
  心情莫名的紧张起来，我不确定会不会遇到刚好放学出来的李应梅。虽然换位置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以她的脾气，应该还没有完全消气吧。如果真是如此，我怎么面对她。要知道，我现在脑子都全是她生气时的样子，我害怕她那种仿佛把我看穿的目光，有实质般的目光，我害怕那句能像一把刀捅穿我心脏的话，那句“你是个骗子！”不觉中，挪动脚步向后。
  然而有些时候，你越不想遇到的人或事，你就越容易遇到。
  我愣在路旁的行道树下，在瞬间完全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
  李应梅同另一位不知道名字的女生有说有笑的从学校里缓缓走出。依然是熟悉得马尾辫，依然是一身朴素的牛仔。她身旁那个女生，应该是新转校过来的吧，以前从来没看见过的样子。看来你也找到你的新朋友了，再不需要我去填补那点心里的无聊空缺。我想转过身去，身体却像是失去控制般，只是缓缓的向后退，眼睛却始终不能从她身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