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夫君养成记

28 第二十八章


苍梧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这会儿正陪着老妈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我跟打太极拳的老爸说去参加老同学聚会,便出了门。
    到医院,先去找了七叔。
    我问七叔,是不是要办理入院手续。
    七叔说,看病人自己的意思吧。
    我问七叔,还有多久。
    七叔说,不超过两个月。
    于是我又略懂了,虽然确切的病情分析还没完成,但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悬念,所有的治疗手段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拖时间。
    我相信,林磊一定不希望生命的最后关头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度过。
    七叔最后说,等检查报告出来,会针对情况开一些能够减缓痛苦的药。
    我谢了七叔,来到林磊的病房。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面色几乎和周围的惨白的墙壁一样,微微蹙着眉,还没醒。
    我调整了一下输液瓶的位置,又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林磊的家我来过很多次,熟门熟路。
    虽然没人长住,但有钟点工定期来打扫,收拾得很干净,里面的装修布置也没变化。
    林磊应该回来没两天,行李箱靠自己房间的墙放着,床铺整齐,书桌上却堆满了东西,有些凌乱。
    我打开他的行李箱,找了一套干净衣服,看到一旁的小袋子里有东西,就顺手拿了出来。
    他的习惯我知道,喜欢把用过的车票机票都放在那里,好几个月才清理一次。
    大约有二十来张票,时间是从春节后到现在为止,地名全部很熟悉,是我和林磊这几年利用寒暑假去玩过的几乎所有城市。
    他一个人,故地重游。
    昨天晚上他之所以会站在学校的围墙下,是为了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
    我们之间,从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
    开始的时候,他张开双臂对我说‘阿福,来。’,我扑进他的怀里,与他大笑着相拥。
    结束的时候,我却不在。
    站起来走到书桌边,发现那一堆东西是很多的信和光碟,旁边放着一个EMS包裹单,上面用英语填好了地址,我勉强认出,收件人的名字是林磊的哥哥。
    信封和光碟上都标注了日期,每隔一个月一封信,每隔两个月一片光碟,未来的五年。
    林磊的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受不了老来丧子的打击,他是想用这个方法尽量隐瞒自己的死讯尽量拖延,让二老伤心的时间短一些。
    借口很好找,比如被派到某个通讯落后的地方考察项目,所以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等到实在拖不下去了,再让哥哥找个恰当的时机和方式告诉父母,他是因为一场意外而忽然死掉的,没受任何痛苦。
    瞧,我多了解他。
    这堆东西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航空公司的信封,打开来,是一张三天后的单程机票,目的地是云南腾冲。
    那是我和他原本计划下一站要去,却终未能成行的地方。
    记得当时我看着美得不像话的风景照,曾发出就算不在那里活,也要在那里死的宏愿。林磊还笑我是傻人讲傻话。
    现在,笑我傻的人,要自己去那里等死。
    收拾好东西回到医院,林磊已经醒了,靠着枕头半坐半躺,神情虚弱而疲惫。
    我见输液瓶马上要空了,就按铃叫来护士,然后把衣物拿出放在椅子上,又将洗漱品用热水消了一下毒。
    林磊看着我差不多忙活完,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阿福……”
    我倒了一杯开水捧着,坐在他的床边,很镇静的打断他:“我都知道了。”
    他的脸色更白,几乎透明,闭上眼,睫毛颤得厉害,半晌,方轻轻叹息着说:“对不起。”
    他跟我说对不起,这个时候了,他还跟我说对不起,让我实在无言以对。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我只能随便找个借口跑出来透气。
    刚出病房,就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名牌的衣服高贵的气质漂亮的脸蛋,还有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罩杯。
    跟上次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莫伶冲我抬了抬尖尖的下巴,冷冷的说了句:“跟我来,有话对你说。”
    于是我就端着一杯滚热的水,屁颠屁颠跟在了她的后面,一路上都在琢磨如果向神仙泼开水的话会不会死得很年轻……
    到了医院的草坪,莫伶停下,转过身,一脸嫌恶的示意我这个混血妖怪站在两米开外。
    这无疑让我很不爽,但作为一个打不过就装孙子的识时务的俊杰,我唯有乖乖从命,笑嘻嘻的套近乎:“你怎么还在我们这凡尘俗世晃悠呢?苍梧好歹也算是你的老领导,可现如今他说的话全被你当做一个屁给放了,看来神仙跟我们是差不多的势利凉薄,信奉的都是人走茶凉这一套。”
    我的粗俗显然让女神也很不爽,用饿虎吃人的眼神将我上上下下凌迟了几轮,才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冷艳:“你也就能逞逞口舌之利,除此之外,还会什么,又还能做什么?”
    我今天的状态不佳,实在没兴趣跟她继续闲扯淡,只好叹口气服软:“神仙姐姐,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跟你比起来,肯定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你说你不回天上好好待着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总来找我干嘛呢?”
    “我一直都只有一个目的,如果不是为了他,岂会三番两次让你污了我的眼!”
    莫伶说得义正言辞声色俱厉,我则懒得再陪她发疯,转身就走,却被随后的一句话给活生生钉在了当场:“你不想救林磊吗?”
    我的手背立马溅上了一片滚热的水,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能让他活下去。”
    “你会治病?”
    “只要强行改了他的命格,自会不药而愈。”
    “神仙可以随便操控人类的生死?”
    “当然不是,擅自扰乱凡人命盘,乃逆天之行,是重罪。”
    “你不惜付出这种代价,就是为了让我答应你之前提的那个要求,是不是?”我将杯子里剩余的水一小口一小口喝完,然后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她站好,站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苍梧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一定就会看上你。”
    “我从不想这些,我只想,他能好好的……”莫伶别过脸,望向那些在草坪上散步的病人,冰冷的声线带了少许温度:“某种程度上,其实我们和凡人差不多,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所爱的人活着,健康平安。”
    我抬头看了看三楼林磊的病房窗口,又低头盯着自己开始红肿的手背,脑子有些乱。
    做非人类的时候离开苍梧,是因为爱他。做了人之后坚决要跟他在一起,也是因为爱他。那么现在如果再度离开,难道,是因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
    我想林磊好好的活着,所以,就必须要和苍梧永远的分开么?
    这份永远,不是短短几十年,而是接下来的生生世世,千年万载。
    可是,这辈子过完后,我将不再记得苍梧,而再也找不到我的他,又需要用多久来忘记?应该,迟早总会忘的吧……
    不是说,没有任何东西,能敌得过时间。
    到了两两相忘的那一天,我和他,就是彻彻底底的没有关系,再无瓜葛。
    两两相忘啊……
    大约因为想得太过久远,超越了人类思维的极限,导致大脑中枢明显有当机的迹象。
    于是我迅速调整了思考方向,排除掉前生后世的因素,将范围锁定在本世纪,我的身份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林磊是我的初恋,我们曾经很相爱。
    后来,他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所以故意制造误会跟我分手。
    再后来,他就要死了,我则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全部的实情。
    现在,有个能救他的机会摆在我的眼前,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该如何选择?
    哦对了,和他分手后,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想救他的话,便要放弃和那人的感情。
    事实上,在解开了所有的误会之后,我还可不可以,还有没有资格,再爱别人。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莫伶则已经等得不耐烦,很善意的帮我做了总结陈词:“目前的情况没什么复杂的,只有我才可以让林磊活下去,而且,我会对所有知道他病情的人施法,做一个记忆上的修改,大不了就权当是一起误诊事件,反正你们这方面的丑闻多得是,保证不会留下任何麻烦。他的身体最多一个月就能复原,到时候,你们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切还跟以前一样。另外,我要提醒你一点,我是祭司,天生具有更改命格的能力。所以,如果不想害死苍梧的话,就打消去找他帮忙的念头!”
    顿了顿,又嘲讽的看着我:“当然,你可以拒绝我的建议。反正死亡对人而言,就是一个转世轮回的过程。日后你若能回天界,也许会发现,凡人的这一辈子,不过弹指一挥,不值一提。”
    我苦笑。
    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屁话。
    我只知道,倘若有一天,林磊的爸爸妈妈问我:“我们把儿子交给你了,他好吗?”
    我没办法回答。难道要告诉二老,伯父伯母,你们的儿子是在所有人的误解中,在我‘渣男负心汉’的咒骂中,孤孤单单一个人死去的?
    所以,我不能拒绝。
    就好比张晨,即便前女友背叛了自己,可她一旦出事,依然无法置之不理。
    还记得张晨说的四个字,不能不管。
    现在的我对林磊也一样,不能不救。
    其实,当初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一定会陪着林磊走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了,我固然伤心,但那时的我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始终如一,无悔无憾。
    然而,他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我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着想为我好。事实上,很混蛋很无耻的说一句,如果几年后再得知他的死讯,没心没肺如我,大概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转头便忘了,也根本不会想要去追查他当年是否真的另结新欢。
    可惜,酷爱洒狗血的老天,不会给我们那么多的如果。
    人们总是喜欢出于为对方好的目的,而说一些善意的谎言。但到头来,却又有多少善意违背了初衷,最终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至于我和林磊之间,真的能像莫伶所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以前一样在一起吗?
    那份已逝的情感想要重新开始,那颗变了的心想要再度萌动,谈何容易。
    我们常说,从头来过。只是那过去的时光仿若奔淌不息的流水,这一切的源头,又要去哪里找寻……
    仰起头,高高举起右手,我对着灰蒙蒙的天竖了个中指。
    不管有蛋还是没蛋,我表示,老子现在他妈的都很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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