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掠地

深夜，程绍均送纪飞扬回去之后，被程闻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程家客厅里，程闻站在中间，将一杯水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杯瞬间粉碎。旁边的张嘉茜第一次见到程闻这么生气，刚想上去劝两句，被程夫人拦住，低声道：“别担心，气过了也就没事的。”
    然而程闻的气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若是程绍均和别的女孩子走得近了，他才不会去管。但偏偏是纪飞扬，那个曾让他们父子关系差点就要彻底破裂的纪飞扬！
    当初程绍均要造飞扬城的时候程闻就不同意，但这些年来程氏基本上都是程绍均说了算，程闻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当他是用来怀念的，不料飞扬城刚造好没多久，纪飞扬竟然就出现了！
    “绍均，你别忘了三年前答应过我什么！”
    程绍均站在一侧的阴影里，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竟显出几分浪荡的样子，他沉声道：“爸爸，我是答应过你会好好打理公司，这一点我没有失信。”
    程闻哼了一声，“那么那个纪飞扬是怎么回事？别忘了，以前因为那个女人你颓丧到什么程度！那种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出现在程家！”
    程绍均道：“如果你要一再延续四年前的观念，那么我只好说，对不起爸爸，不用她来，我离开就是。”
    程闻气得发抖，“你说什么！”
    程夫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惊慌失措地站出来，“绍均，你别乱说话！又惹你爸爸生气了！”
    程绍均叹了口气，看着父母，“对不起，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逼我的话，从此以后这个家我不回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程绍均听出来是二姐程一菲，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这个二姐，他是最最没办法的。
    便听程夫人马上向二女儿求救，急道：“一菲啊，你快来劝劝绍均，这孩子说的算是什么话！”
    程绍均也看着程一菲，看她要说出什么话来。
    而程一菲只是扶着程夫人，说道：“妈妈，绍均也长大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做主就好，强行让他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绍均这辈子都不会快活的。”
    张嘉茜闻言，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不喜欢”三个字，在她听起来尤为刺耳。
    程闻气得一拍桌子，“怎么连你也不像话！”
    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当年的事，你是不是现在还在怪妈妈？”她无可奈何地擦了擦眼泪，“我不管了！你们的事情我都不管了！嘉茜来，你扶我上楼。”
    张嘉茜扶着程夫人上楼之后，客厅里只剩程闻面对着一双儿女。他料到自己的话程绍均肯定是听不进了，原以为有二女儿帮衬一下，没想到程一菲竟然也站在程绍均那一边。
    “爸爸，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过几天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程绍均面无表情地看着程闻，完了对程一菲说了声再见，转过身走出大厅。
    程绍均的车子刚要开出大门的时候，程一菲追上来，在副驾驶的玻璃窗上拍了拍，程绍均开了门，“二姐还有事？”
    程一菲上了车，“好久没跟你聚聚了，出去兜兜风吧。”
    程绍均笑了笑，“好。”
    他把车开到了小时候姐弟三人常去的海边，那时候他还没有出国，正和谢宛谈恋爱，大姐程一熙也没有出嫁，经常和程一菲一起打趣程绍均和他的小女朋友。
    程一菲在海滩上坐下，也不顾潮湿的沙子打湿裤子，迎着冬季寒冷的海风，说道：“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大家都还小，我和姐姐经常都睡一个枕头，还有谢家颜家的几个丫头，那会儿都一起玩的……”
    程绍均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未然总是对严家很好奇，说要找到他们老窝，有一回被严凉整得可惨，我们也是那会儿认识的严凉。”
    程一菲叹了口气，“未然这小子，现在他竟然都结婚了，还娶的颜家美女，真是给丫占便宜了！”
    “他也是差不多该结婚了。”程绍均突然想到一事，笑道：“姐，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吧？”
    “死小子！”程一菲说着推了他一把。
    程绍均笑，程一菲也笑，但是笑容中掩饰不了深藏其中的落寞，“多少年了？好像自从宛宛跟庄泽订婚、你去了国外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过话了。”
    庄泽比他们要大上许多，他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玩闹闹的时候，庄泽已经经常在军区跑动，一度成为他们这一辈中被当做神一样去崇拜的人。直到某一天，庄谢两家达成婚姻，程绍均伤心之下远走美国……多年过去，曾经的玩伴都已经长大，各自有了为之忙碌的人和事，再也找不回年少时候的轻松快乐。
    程绍均看着程一菲道：“二姐，刚才在家里为什么要帮我？”
    程一菲低头，用石头划着沙子，不说话。
    “我就不信这些年，你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一语中的，程一菲划着沙子的手停滞了，“这事儿连爸爸都不知道的。”
    程绍均看刚才父母的表现，大致已经猜出来，“是妈妈不允许？”
    程一菲点头，“那时候你正好在国外，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其实真正知道的也没几个人。他只是一个小学老师，没什么特别优秀的，就是很老实、会照顾人。我根本不敢告诉爸爸，就偷偷跟妈妈说了，结果妈妈也很反对，她说爸爸知道的话一定让那人很不好过。”
    “所以你们没有在一起？”
    “嗯。”程一菲继续开始划沙子，“其实嫁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即便人家是个四肢残废，我程一菲还能把自己饿死了？但别的事情能胡闹，这种事情不能，真要把爸爸惹急了，谁都没安生日子过。我的确为此难过了很久，到后来见着什么都觉得烦，以前纪飞扬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女孩子对你是那么重要……”
    “别说了姐姐，我知道。”程绍均很理解地看着程一菲，“那么现在呢？爸爸现在也管不了我们了。我算是明白了，其实我们父子间，就是比谁更狠心，一狠心就赢了。”
    程一菲垂着睫毛，轻声说道：“绍均，你比我幸运，你现在想做什么，爸爸是也阻止不了了，但是……他已经结婚多年，现在膝下有子，生活安定。”
    程绍均静默良久，看着前方深沉的海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程一菲轻松笑道：“所以啊绍均，好好珍惜那个女孩子吧。”
    很多时候，不是时间不等人，而是有的人根本耐不住时间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