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牙

第7章


  柏明板着脸孔:“你是聪明人。我们也有为难处,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那么,请问。”陈剑谁耐着性子沉住气,问:“所谓有限度的恫吓,指的是什么?”
  雷警官反问:“我想干什么?”
  “既然不代表警方,”陈剑谁饶有兴致的问,“我可不可以代表强盗?”
  2、杀生
  说实在的,“菱角”不怕强盗。
  倒有点怕鬼。
  “菱角”当然就是胡成才。
  他现在一个人留在顾家。
  顾家烧不尽。
  所以,警方留他在那一场大火还没有烧尽的半废墟里。
  ——顾家的家业,还得需人看管,何况,顾影只是失踪了,还不是死了,胡成才是管家,当然就得在这时候管一管这破落的家。
  虽然,胡成才心知肚明:
  顾影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了!
  ——毛家那三位少爷。怎会让顾影活着回来指证他们的罪行?
  (不可能!)
  ——就算顾影想办法逃得了回来,不管“地久企业”、“九柳玄坛’、“救世捕声堂”
  的杀手们,谁会放过顾影?谁敢留他活命?
  (决不可能!)
  ——纵使顾影逃得了命、避得了追杀,维持本地法纪的警方政要,有不少人已收了“红”,能让顾影戳破他们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假象”吗?
  (绝对不可能!)
  (他自己也不能放过顾影。)
  (因为顾影活着,他就活不了了。)
  (与其我亡,不如你死!)
  (他已做开了头,就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
  (他不明白毛更和毛念行为啥一定要留下顾影的性命,他不相信仅是为了留着个活口好对付“六人帮”这理由——这内里一定还有什么原因!)
  (要是毛家老大和老二迟迟不肯动手杀顾影,夜长梦多,他只好极力耸恿老三毛赐下手了!)
  (必杀顾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谁要是碍着他生存的,他就杀谁!)
  (——是谓“杀生”。)
  (所以他从来不吃素。)
  对他而言,吃素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盖因生果蔬菜。都有其形态,喝一口水,也吞噬了十万八千细菌的命,就算伸手在自己发痒的皮肤上抓了抓,也抓死千百双细胞和微生物,到头来,吃斋岂不一样是在杀生!
  (所以,斋有什么好吃的?经有什么可念的?以前蔡家老太太天天念佛,结果蔡四季也不一样死得胡里胡涂,蔡老太一怒之下,伤心欲绝,也不再念经拜佛了——与其念了个三四十年后才后悔不念了,拜了千万次佛后才觉悟不拜了,不如像他,才不拜神也不念伟,但只要奇术异能,他一一都学,这才实际受惠些!)
  (人活着,本来就是杀生图存的。)
  (可以这样说:“杀生是人类的本能,也是特质。)
  (谁活着都得杀生!)
  (要活着就要杀生!)
  (所以他要杀顾影!)
  (杀顾影可免顾影杀他!)
  人就是这样,越亲越近的人,越是容不下。很多人可以容得下外边跟自己素不相识的人飞黄腾达,却忍受不了跟自己有交情的人发点小财;好些人可以受得了两无瓜葛的人呼风唤雨,却对自己有关的亲朋戚友小小得意就眼红心妒!
  大丈夫勇于征战,敢于杀敌!
  小人物却擅长于斗倒自己人。
  ——是以,也许谁都不似“菱角”的心热:巴望早日听到顾影的死讯。
  不过,说起来,守在烧毁了大半的顾家大宅子里,菱角可真点心悸。
  他不怕人。
  因为他才是恶人。
  他怕的当然是:
  不是人——
  而是鬼。
  他怕顾步的阴魂不放。
  因为他知道顾步在生的时候,已经很“灵”。
  他眼看见有人来求问顾步其人失踪下落的时候,顾步马上烧了一张符箓,置于清水碗中,碗里立刻浮出那个溺死的映像来。
  他又目睹过了戴了顾步所赠佛牌的信徒,在一次惊险翻车里。车烂得一塌胡徐,同车人尽殁。只他一人没事,而颈项戴的佛像双日里,却冒出一点鲜血来。
  这都使得“菱角”胡成才相信:顾步真有过人之能。
  所以他在此次行动里,只敢暗算顾影,不敢暗杀顾步。
  但守在这儿,他怕顾步的阴灵会找他算帐。
  ——像胡成才这种人,他决不是因为后悔而害怕。他只是畏怖所以害怕。
  怕不一定因为后悔。
  有些人纵使做错了事,也许会感觉到害怕,但不见得会后悔。
  ——是以很多人都说他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其实,一个人做人俯仰能无愧,不见得就是敢作敢为的大丈夫、真好汉,顶多。他只是“敢作敢为”而已。
  反省力不够的人又教他怎会后悔、惭愧?
  ——无愧和无悔本来不是件值得自负自傲的事,正如我行我素一样;别人不理他。他不理别人,他做的事得不到别人理解谅解,他就只好用”我行我素”来自慰自怜了。这都是不值得自许自得自鸣得意的事。
  偏偏却有人以此为荣——没办法。人本来就是自欺欺人的动物。
  并且活得愉快一些。
  所以胡成才也在安慰自己。
  这世界上没有鬼的。
  因此也不必再疑神疑鬼了。
  他大可安心睡觉。
  睡一大觉。
  ——顾步已死。顾影已活不了多久,他大可安枕无忧了。
  3、生杀
  有一句话是这样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错,不过,对于胡成才而言,这近忧确实是在的,而且是贴得很近很近,非常的近……
  三个人掩近了顾家。
  顾家再也没有了狗。狗都给杀光了。
  三个人慢慢但又轻快的拢聚在胡成才正在打瞌睡的房间外面。
  顾家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亦不必再防范给人发现。
  这三人都穿着紧身黑衣裤,黑布蒙面,悄悄地进入胡成才房里,他们一切行动,都由一个胸口黑衫印有一个绿色的的三角的指挥的。另外两个,一个黑衣近腹处有一轮形红印,一个则在脐眼部位有一个橙色的棱形印记。
  ——真的是“指”、“挥”,因为完全手势,不发一言。
  顾家再也没有顾步在,他们已无所畏惧。
  他们只是有点急,频频看腕上的表,仿佛在赶时间。
  胡成才依然在打瞌睡。他身前有一张大桌,双脚垫在矮凳子上。旁边有一张古旧的铁床看他样子。宁可坐着打盹,也不愿睡到床上去。
  他们正指手画脚;显然在交换“意见”要怎么“处理”这未知大祸临头的家伙,就在此际,荒谬的是:
  这三人人中有绿色印记的那人,手表忽然(可能是报时、可能是闹钟之故)滴滴滴滴的响了起来——
  这一响,胡成才也乍醒了过来。
  他一醒,就看到房里有人。
  有一个黑衣蒙脸人,正在他对面。
  他人还未完全醒来,但反应可真是快,立即弹了起来。
  他这一弹,左手便抄起垫脚用的竹凳子,右手已迅速要取挂在桌下的小弯刀——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来人既已入侵室内,就得要以性命相搏了。
  胡成才一向都很凶悍。
  ——本来嘛,大丈夫要勇,小丈夫少说也得要悍。
  无勇不悍,那就是只给人欺侮的可怜虫!
  他的反应是够快了,可惜,敌人不止一个。
  他身侧还有一名敌人。
  这蒙面人一把住了他的手。
  右手。
  然后迅速掏出手铐。将他的手腕铐在那大铁床臂租的柱子上。
  他背后也有另一名敌人。
  他才想站起来。只觉顶上一紧,疼人心肺,原来一道钢丝已箍住他的脖子,他一双左手还来得及挡在钢线上(但已不及再抄凳子了)那锋利的铜线正好捺割在他的掌沿上,鲜血像车辗过橙油一般的迸溅出来,活得他自己和背后的敌人一脸都是。
  血花。
  这时,那手表作响,胸有绿印的蒙面人,忽然掏出了手枪,指着胡成才。
  战斗结束。
  不必打了。
  ——只要这人手指一扣,“菱角”便玩完了。
  “菱角”当然不想这么快“玩完”。
  他连忙比手画脚——但他站不起来,一双手给钢线所箍,另一双手给镇在铁柱上。
  那绿印象面人拉开了枪的保险掣,并且慢慢的装上灭声器。
  胡成才再也忍耐不住了,大叫:
  “别,别,别开枪——请你慢点动手。”
  三人面面相觑,真的停了手。
  ——只是住手,并没松手。
  是以胡成才还给扣死在柱子上,枪口仍向着他。
  胡成才痛入心肺,但更惊怖得心胆俱裂:“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杀我……”
  那三个人一时都静了下来。
  这刹间,气氛诡异己到了顶点,谁也不知道这三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有什么企图,好半晌,那绿印记的人才问了一句:“你不是哑巴?”
  胡风才骇然起来:“你们是警方的人!?”
  绿印蒙脸人突兀的笑了起来。
  其他两名红色根轮和橙色的脐棱的蒙脸人,也都一起笑了起来。
  红色根轮的蒙面人说:“如果我们是,你这一开口,岂不是证明了你不是哑的,那么说,顾家灭门的案子,跟你就脱不了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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